位置:首页 > 架空历史 > 烈火余痕

第1回 早春归侨

  • 作者:海上云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7-07 03:58:40
  • 字数:9370

马文成在成长过程中经历了太多磨难,他早已习惯了忍耐。“小艾赶紧存上,咱们早点儿回去吧。”马艾文又把已经收回到泛黄的绿军用单肩包里的5万美元重新递了过去。

1990年5万美元折合成人民币接近于25万,当年的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除了上海和广东外,其余各省全都在2000元以下,这笔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谁见了能不动心呢?马文成的儒家思想根深蒂固,他这种贫贱不能移的人对钱一直看的很淡,但这5万美元所勾起的回忆却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啊,你说什么?”罗大婶上了岁数。

“大婶,我是想问,赵家的人都到哪儿去了,您知道吗?”迎春尽量提高自己的嗓门。

对于离开家乡的人,思念亲人和家乡可能是一种本能,传统的中国人对家乡的感情更是强烈,1987年底在海峡两岸的共同努力下,一群台湾的国民党老兵终于可以回到祖国大陆来寻根、探亲,一段时间内在内地和台湾之间掀起了寻找离散亲人的热浪。在大陆政府的帮助下,迎春经过两年多的寻找,终于知道了马文成的下落,她便马上赶了回来。

“对,我打听过了,您说的赵家老宅就在这个村,这里在建国后改叫友谊村了,因为村里汉族、满族和朝鲜族居民都不少,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建军解释道。

迎春摘下自己的眼镜,眼前的这个村落早已不是她曾经熟悉的那个村子了,如果说物是人非是一种离愁,那么当那些熟悉的建筑也都面目全非了,离人的心中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呢?

赵家老宅现在是个供销社的所在地,站在这里赵迎春的内心实在难以平静,原来的赵家老宅子已经被毁掉了,赵家这个曾经风光无比的大家族在这里早已是过往云烟了。迎春在村里四处打听,过去认识赵家的村民的确不多了,而那些曾经的老乡,也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赵女士,您好,我是台办的郭建军,你就叫我小郭吧,这次负责陪您在家乡寻亲,祝您这次在大陆的行程一切顺利。”建军主动接过了赵迎春手里的旅行包。他的热情让迎春感到了家乡人的热情。

“为了方便下乡,就委屈您将就将就吧。”建军的意思是指他开着的这部212军用吉普车。“您请上车吧。”建军把后车门打开。在台湾的宣传中,大陆还是比较落后的,所以迎春对来到大陆后的困难都有心理准备,跟台湾相比,大陆在交通运输方面确实还稍显落后,不过跟自己的预期相比已经让她非常满意了。

“近乡情更怯”,坐在车上看着自己熟悉的青山绿水,迎春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水,“我终于回来了,”迎春心中汹涌澎湃,四十多年前的悲欢离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首诗是二小姐从小教给文成的,迎春没读过书,但她喜欢听二小姐读书,喜欢看二小姐教孩子学诗,这首《回乡偶书》是迎春知道的为数不多的诗歌中的一首。“这里还会有人认得我吗?赵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在呢?”

作者的话:为了突出余痕这个主题,有了这一卷,当然这一卷也是为了交待一些人物的结局,是一个过渡卷,所以不长,但其中有深意,在最后会让读者回味。

正文:“天哥,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是孩子现在太小了,你就忍心让他离开我吗?”母亲泣不成声,父亲怒容满面,自己嚎啕大哭地挣扎着,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父亲有力的手臂。马文成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已经好久没做这个梦了,可自从得到台湾有人回来找自己的消息后,这两天他夜里便睡不踏实了,“这位赵女士究竟是母亲还是义母呢?”虽然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但在他的脑海里,母亲的容貌从未改变过。一个人无论到了什么样的年纪,想起母亲的时候永远都能回味起当初承欢膝下的甜蜜。

马文成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外面的雨声敲打在他的心坎上。“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夜里的大雨将刚刚盛开的花朵打落了一地,虽然此时阳光已经很足了,但路上很多地方还是有些泥泞,阳光照在积水处,熠熠生辉。马文成父女走在广源县城中心雨后的道路上,他们为了避免踩到水,走得小心翼翼,但还是没能避免鞋底沾上泥巴。

第十一回 早春归侨

“赵女士,咱们到友谊村了。”建军停下了汽车,他的一句话打断了迎春的思绪。

“友谊村?”迎春一头雾水。

“我说这位同志,你不要生气,我们这也是为了工作,你一次性存入这么多外币,我们询问一下也是正常的,希望你能理解。”银行的负责人及时出面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我们没有把你当作坏人的意思,中国银行作为负责外币业务的专业银行,有必要对居民的外币业务进行了解,当然你作为存款人,如果觉得不方便讲,没关系,你存不存在我们这里是你的自由,不过县里其他银行恐怕都还没办理外币存款的权限。”今天人们对行业垄断深恶痛绝,但商家依旧在想尽一切办法对市场进行垄断或变相垄断。

“我不在你们这里存了行不行,我的钱从哪里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马艾文站在中国银行广源县支行的柜台前面气得满脸通红。

在如今询问客户资金来源绝对是个非常无礼的要求,但在新中国的发展过程中,很多今天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无需大惊小怪。1984年中国居民开始可以开设私人的外币账户,1990年在北方一个小县城的银行里,一次性存入5万美金,怎么可能不引起好奇呢?

下了飞机又坐火车,旅途的劳顿着实让已过花甲的赵迎春很疲倦。从北京来到长春,在匆忙的人群中她更惹人注意。她身着一套绛色的暗花女装,在台北也许这套打扮很普通,但在这里就显得格外时髦了。她眼睛上带着一副褐色宽边大镜片的水晶石眼镜,若不是头上明显的银丝,很难相信她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她出了站台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青年举着一块接站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赵迎春女士。”

“您是台湾来的赵女士吧?”郭建军看见赵迎春朝自己走来,他也迎了上去。

可是老人好像还是听不清,她无奈地摇摇头,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我奶奶耳朵如今背的厉害,不然您再去问问别人吧。”罗大婶的孙子替奶奶送走了迎春。

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乡亲见到迎春后,颇有些惊诧。“你真的是腊梅?”满脸皱纹的金老太太简直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了接近二十岁的人竟是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大一岁的腊梅。

熟悉的人还没有村里的老树多,直到她遇到了“刘三两”,迎春才算真正有了回到家乡的感觉。

刘三两是刘解放过去的名字,刘解放老人现在还过得去,他得感谢政府,不然他这辈子可能永远也娶不上个媳妇,虽然他媳妇在解放前是个“窑姐儿”,但若是在旧社会,就算“窑姐儿”从良也轮不到他。刘解放还没出生爹就死了,等他出生后,她娘找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先生说他命太轻,只有三两,于是他娘就给他取了“三两”这个名字,解放军来了以后给他分了地,又帮他娶了媳妇,为了感谢解放军,他自己做主给名字换成了刘解放。

刘三两和他娘原来都在赵家干活儿,他娘是赵家的佣人,负责干些收拾家里卫生的活,刘三两是赵家的长工。假如不是赵老爷的收留,或许她们母子在荒年早就饿死了,所以他们母子对赵家有着很深的感情。

“腊梅,人不和命争啊。现在我服了,算命先生说的没错,我的命轻啊!我这把老骨头现在就算挺好了,政府给咱分了地,还给我说了个媳妇。我媳妇也是苦命人啊,可惜不能生养,到底我是没后啊,她命也不好,没过上几年快活日子,就早早地走了,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啦。当初算命先生就说你早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看看你现在,比过去的阔太太还气派,人那,都是命啊。”

“腊梅”这个称呼是赵迎春没有被赵老爷收为义女之前的名字,那时候她是二小姐的丫鬟,后来赵老爷把腊梅收为义女便给她改了名字。腊梅也是个孤儿,从小就在赵家。像她这样从小被主人收留的仆人往往知道感恩,她一直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早已打下了主仆尊卑的烙印,这就是人的命运。在成长的过程中她也曾幻想过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每次一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就会提醒自己不可以幻想下去,因为这样很危险,更何况赵家对她已经很好了,二小姐虽然蛮横、任性了一些,但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知足。只是在自己未来的命运上她也曾患得患失,女大十八变,在腊梅廿八年纪时便出落成了一位标致的大姑娘,几个大户曾私下找赵老爷,想把腊梅买去做个小老婆,怎奈二小姐坚决反对。家里的长工们也有惦记腊梅的,刘三两就是腊梅最忠实的追求者,但腊梅只是把他当作朋友,在赵家长大的腊梅虽没跟着小姐读书,但多年的耳濡目染,增长了见识,她自然也不会爱上长工刘三两。

在情窦初开的年岁里,她还是很忧虑自己的未来的,毕竟附近的几家大户老爷们都想把她买去做小,所以三两带她去找算命先生王瞎子给算了一卦。王瞎子在这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王半仙,他擅长摸骨。他是个好人,穷人来算命他都给便宜些。不过他也从来不会说安慰人的话,是出了名的嘴臭,因他坚信这是他的职业操守,他必须实话实说,所以在他嘴里命好的人真不多。想一想那年月,穷人能有多少好命人,就算是富人最后在大变革中也没有个好结局,所以王瞎子算过的人,真大多是苦命人。不过腊梅却是个例外,王瞎子摸完骨后,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你这小妮子命好啊。先苦不算苦,老来享福才是福啊。你父母早亡,虽然为奴却有个好主子,虽没吃过啥山珍海味,却也没挨过饿吧,这年月吃不饱的人多着呢,算不错的了!你这个名字也好,腊梅是经严寒的,但开花在早春,你将来傲雪回春、飞鸟归林,必定有个好归宿,出嫁之后富贵半生啊。你的命过八两,比三两要强得多呀。”

刘三两心里很不是滋味,从此便记恨上了王瞎子,他爱腊梅,虽然他从未表白过,但腊梅心里明白,这事儿也没法说,因为三两怕说出来后腊梅再也不理他了。三两的娘是个好女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攒钱,想将来给三两说个媳妇,但三两他爹人死之后,除了债,啥也没给娘俩留下,这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谁能把姑娘许给这样的穷人家呢?赵老爷是个好人,免了三两他爹欠的债,对于她们娘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三两娶腊梅,这事只能发生在三两的梦里。腊梅并没有把王瞎子的话太当真,经过几番心理斗争,腊梅决定这辈子就陪着二小姐,将来给二小姐做个陪嫁丫鬟。人要是对未来没有那么多的奢望了,虽然听上去好像可怜,但会少了很多烦恼。赵老爷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腊梅的心潮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腊梅,日本鬼子的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刘三两的话把迎春从记忆带回了现实。此刻,迎春只想知道赵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赵家的人如今都在何方?

“您好。”迎春主动跟郭建军握了握手。

马昊天的儿子马文成,县高中的历史老师,也是学校教研组组长,他是东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在政府部门工作,恢复高考后,他自愿到学校教书,同时一直在研究中国近现代史。他的女儿马艾文目前是辽宁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大三在读学生,他们俩今天是到银行来存钱的。

银行里除了他们之外一个客户也没有,1990年金融业务跟今天相比太不发达,没有那么多理财产品,当然老百姓手里也没有多少需要放到银行里的余钱。马文成让女儿去存钱,他自己则在门口点起了一根烟,他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眼睛望着街上来来回回的行人,脑袋里思绪万千。最近他正在写一部小说,这部小说缘于他父亲的义兄陈彪的回忆,陈彪如今已经退休,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的。他把自己和文成父亲在那些战火纷飞年代的故事一一讲给文成听,文成最感兴趣的当然是自己父母的爱情,但随着陈彪绘声绘色的回忆,东北抗联英雄们的事迹和陈彪的爱情都深深感动了文成,于是他开始动笔写这些故事。如今小说正处在结尾阶段,对于结尾他很纠结,恰巧这个时候,从台湾回来寻亲的长辈又让他心潮起伏。

阅读烈火余痕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章(快捷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