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咱爷俩虽说不是师徒关系，但我也没完全把你当成摇钱树，原本咱们有约在先，头三年咱们六四分账，眼瞅着三年将至，没等我们往下打算呢，你这就自毁了前程。我心里痛啊，如果我不带你出来，你可能没有今天的名气，但或许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既然当初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为你打算打算，今天当着水姑娘的面，我想给你们些意见，也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薛老板，您是过来人，您的话，我们自然要听。”月瑶不等叔宝说话就接过了话茬儿。

“我就是这么一说，宝哥，我明白你。”说完月瑶就靠在了叔宝的怀里。

“等将来咱们给凤喜找个好人家，”

薛老板点点头，接着说：“依我看，你们眼下就三条路，一条是等叔宝好了，跟着我，或找肖公子另谋个差事，出了这档子事儿，项大江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水姑娘这戏在天津可就不好唱了，叔宝有了营生，你们就不吃唱戏这口饭了；第二条是以后你带着水姑娘自立门户，这吴世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对他的底细我略有耳闻，尽早脱离他才是；第三条也是我最赞成的，干脆你们到乡下去置办些田地，小两口儿过点儿安生日子，彻底地脱离梨园。”

“瑶妹，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叔宝一脸的严肃。

“得了吧，你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当然凤喜她也是愿意的，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有了凤喜就忘了我呀。”

“瑶妹，到今天你还不清楚我对你的心吗？”叔宝可真有些生气了。

叔宝担心月瑶的安危，月瑶也不放心叔宝的伤势。

“瑶妹，让小七陪你到上海去，小七机灵、勤快，你有什么事，也有个商量对策的人。”

“那就让凤喜留下来，你身边也需要有个照顾。”

叔宝受伤之后，为防止项大江找麻烦，肖俊让叔宝暂且住在自己府上，月瑶每天都带着凤喜到这儿忙前忙后地照顾叔宝。月瑶多日不登台，可急坏了吴世德，他又跑过来央求月瑶。“我说姑奶奶呀，您这一不唱，到静荷轩听戏的人少多了，您要是再不唱呀，茶园的老板可是要咱们赔钱啦，算我求求你，明儿赶紧登台吧。”

“瑶妹，我这伤也不是一天半天的功夫，你也别耽误了戏，偶尔来看看我，我就挺高兴了，过两天我就搬回去。”叔宝也劝月瑶。

“行，那过两天我把房子退了，我和凤喜也搬你那儿去，省得来回跑了。”月瑶下了决心之后，知道得节省开支了。

第七回 劳燕分飞

“不用了，还是让凤喜陪着你吧，我现在也能下地了。”

“你拄着拐也不方便，身边每个人那成啊，就让凤喜好好伺候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她虽是我的丫鬟，但跟我情同姐妹，将来就让她跟着我们，给你做个妾。”

“薛老板，您看我这以后也登不了台了，我真不知道跟您怎么说啊。”叔宝一脸的过意不去。

叔宝紧紧地握着月瑶的手，眼中泛着泪光，在前途与爱情面前，有的人会选择自己的事业，有的人会选择爱情，是对还是错只有让时间来证明，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怎样选择都会留下遗憾，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遗憾组成的。

转眼叔宝养伤也快有一个月了，期间薛老板几次来探望也都来去匆匆，但今天，他坐在那儿喝着茶，抽着烟，趁着月瑶也在，他想和叔宝好好谈一谈。

“当初吴老板挖我出来的时候，我们签了三年约，如今还有一年多。马大哥，我看咱就听薛老板的，等你把伤养好，就去乡下置办田产，等我和吴老板的合约一到期，我就和你回乡下去。”旧社会唱戏是下九流，月瑶也厌倦了优伶生涯。

不出薛老板所料，项大江时常派人到月瑶唱戏的茶园闹事，这么一来，哪里还有茶园敢请月瑶来唱戏，月瑶和吴世德商议着再去上海登台。在津门的最后一出戏，叔宝也拄着拐来听，月瑶唱的是《钗头凤》。

“这个事儿，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月瑶知道凤喜也喜欢叔宝，女人对感情的事本身就很敏感。凤喜初见叔宝在台上威风八面，就对他心生好感，叔宝这次舍身相救，更让凤喜佩服他的勇敢和担当。但凤喜知道月瑶和叔宝两情相悦，所以自己始终隐藏着自己的想法。月瑶和凤喜情同姐妹，平时也无话不谈，当月瑶说出想让凤喜将来给叔宝做妾的时候，凤喜才害羞地承认了自己喜欢叔宝。

月瑶与叔宝二人经过这一番生死相依，在离别之际，都依依不舍。

“瑶妹，等我不用拐了，我就和凤喜到上海去找你，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太牵挂我，常来信。”

“宝哥，你要赶紧好起来，我在上海等你。凤喜，你一定要照顾好宝哥。”

西元1918年底，冯国璋在北京病逝，项大江急匆匆带着自己的人马南下去找新主子了。叔宝每天坚持锻练伤腿，没事除了肖府，哪里也不去。凤喜尽心尽力照顾叔宝，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好主动表露心意，而且她知道现在叔宝的心都在月瑶身上。叔宝听月瑶说凤喜对自己有意，尽量避免让凤喜误会自己也喜欢她，两人都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就不会越线，也不会觉得尴尬。对于凤喜细心的照料，叔宝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有时候在夜里偶尔也曾幻想过将来同时拥有月瑶和凤喜的福气，这时候他还是会告诫自己不该如此贪婪。

月瑶刚到上海的时候，和叔宝常有书信往来，二人都没读过书，字大多是从戏文上认的，信的内容非常简单，主要就是报个平安，月瑶的信一般就是一两句诗，倒很浪漫。

“日日思君不见君，夜里难成眠。一切安好，君勿念。”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善自珍摄。”

相比之下，叔宝的回信就少了许多才情。

“已经不用拐了，无需挂念。”

“过些时日，我就和凤喜去上海看你，盼相见。”

西元1919年1月18日，在法国巴黎的凡尔赛宫召开了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果实分赃的丑剧——巴黎和会。中国作为协约国成员，曾支援协约国大量粮食，www.youxs.org，牺牲了2000多人。作为战胜国，索回德国强占山东半岛的主权，顺理成章，但英美法等国却做主要将山东半岛的主权送给了日本。消息传来，举国震惊，帝国主义列强没有因为中国走上共和道路而平等待我，爱国学生第一时间组织了抗议游行活动，对准备承认这个丧权辱国条约的北洋政府表达了不满，提出“拒绝签字、还我青岛”的诉求，一时间“五·四运动”的热潮席卷全国。

肖老爷子在此事的处理上采取了明哲保身的原则，但在学生眼里他虽与汉奸曹汝霖、章宗祥不同，毕竟也是段祺瑞政府的要员，肖府门前还是来了许多游行的学生，有的站在门前声讨；有的在墙上贴“外争主权、内诛国贼”，“还我青岛”等标语，肖俊决定要出去躲一阵子。叔宝的腿伤经过一冬的修养也基本好了，跛足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他正盘算着和凤喜南下去找月瑶。就在这时小七突然从上海归来。原来小七在上海保护月瑶却成了吴世德的眼中钉，吴世德变着法的编排小七的不是，郁闷中的小七在上海遇到自己在上海读书的一位同乡，这位同乡向他宣传孙中山的事迹与理想，并带他在上海拜见了孙中山，小七被孙中山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决定追随孙中山，帮助他实现“天下为公”的理想。此番他回来主要是跟叔宝有个交代，同时他也捎回了月瑶攒下的一百多个大洋和一封信。

“兄见字如晤。西风握别，倏届朱明。别后天各一方，彼经停云两地。妹思兄于朝夕，奈身不由己，幸托君之福，别来无恙。料兄腿伤已愈，意欲来沪。沪今亦乱，戏社另有图谋，弟小七返津，捎我之意，望兄三思。戏约将满，若兄意未改，速与凤喜还乡筑巢，他日团聚，我二人与兄共守田园。情长纸短，不尽依依。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叔宝读罢，详问小七月瑶的近况。

“大哥，水姑娘初到上海，一切顺利，只是近来势局不稳，生意不好。吴世德总是让姑娘外出应酬，姑娘能推就推，二人没少为这事儿龃龉。吴世德近日要带水姑娘前往无锡等地，姑娘托我捎回攒下的大洋，让您与凤喜回乡下赶紧置办田产，姑娘与吴世德的戏约还有几个月，到期之后她马上回来找你们。”

小七把自己的打算也告诉了叔宝，叔宝不懂政治，也不感兴趣，但人各有志，他也希望小七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小七，既然你选好了路，大哥当然祝福你，今天咱们就好好叙叙旧，希望来日咱们兄弟还有相见之时。”

小七走后，叔宝也与凤喜辞行了薛老板，赶紧奔赴山海关置办田产。月瑶当然也是水姑娘的艺名，她原叫明珠，与凤喜本是同乡，月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母早亡，在叔叔家里糊口，婶婶嫌她，就托人把她卖给了戏班子，虽说她唱的不出众，但女大十八变，人长得标致，身段儿也好。吴世德正是看好了这一点，哄骗月瑶说自己有戏社，能带她赚大钱。因为月瑶还没赚够赎身的钱，吴世德就替她付了，那时候北京戏迷听戏可不看姿色，所以吴世德也没花什么大价钱，他与月瑶签了三年的戏约。签约之后，靠着自己多年在行里认识的熟人，搭着别的戏班子让月瑶登台。这几年在天津、上海等地俊俏的小旦受追捧，吴世德很为自己挖了个金凤凰而得意。眼看着自己的摇钱树就要离开，他心里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就开始寻觅机会，想靠着月瑶再发一笔横财。

月瑶登台之后，按照与吴世德的约定分账，自己也有了一点儿积蓄。登台半年后，她回老家走了一遭，拜祭拜祭父母，顺便看了看自己的叔叔婶婶，她没忘记婶子当初对自己的虐待，除了给叔叔带了一些儿点心，对于婶子她心里只有恨，连话也懒得跟这个狠心的女人说一句。凤喜与月瑶本是邻居，凤喜她娘是个好心人，以前看到月瑶没饭吃的时候，没少给月瑶吃的。月瑶回来的时候，凤喜她娘已经去世了，她爹常年卧病在床，嫂子也不待见凤喜，家里面粗重脏乱的活儿都是凤喜干，吃的饭菜还都是哥哥嫂子他们剩下的，家里条件本来就差，凤喜时常吃不饱。正好月瑶想找一个丫鬟，为了报当年之恩，月瑶就把凤喜带了出来。两人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凤喜感激这个姐姐，也敬重叔宝的为人，真心愿意一辈子都跟着他们。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台上的月瑶珠泪涟涟，台下的叔宝心事重重。

“瑶妹，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是你看我这个样子，哥哥不能拖累你呀，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决定吧。”这时候叔宝的心里比较乱，当一个强者突然变成弱势的时候，心理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会对自己的现状产生自卑，怕再次承受打击；另一方面还会有一点儿脆弱的自尊，拒绝别人的同情。叔宝此刻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他爱月瑶，但他已经没了自信，害怕月瑶是为了报恩，也怕将来她会后悔。

“宝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还是觉得妹子配不上你？”月瑶一时觉得委屈，但她很快就知道叔宝担心什么了，“宝哥，你放心，你活着我是你的人，你就是死了，我水月瑶也是你马家的鬼。”

阅读烈火余痕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oaksh.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