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老师。”江枫叹气道。

不就是拿了你一包枸杞吗？至于身化流光，从东灵院追到姜雪儿家门口吗？

江枫装作没看到，颇为期待的冲魏老头拱拱手，说道：“魏老师散学后过来，是有要紧事？”

“咳…”

姜雪儿颤着身子，从江枫身后站出来，又准备用娇小身躯挡在他前面，垫着脚尖附耳小声道：“今天你失言惹到魏老师，他是来报复你的吗？”

‘你什么时候说过？’

旁边姜雪儿歪着脑袋，睁大杏眼眨啊眨，无声询问道。

这是独属于她和江枫之间的加密通话，她相信江枫能看懂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完美。

魏临闻言，深深看他一眼，笑骂道：“你少给老夫戴高帽子，老夫可不是那种高风亮节之人！”

老魏不要面皮，失算！

这一刻，他瞳孔中的炽热做不得假，甚至眼中浑浊都在无形中弥散不少。

悠长小路上，周围不少人都向魏老头投以好奇的目光，包括不远处趴在石头上的那只绿毛狗。

明明有很多人，可在魏临眼中，却只剩下江枫。

老头是魏临。

不过枸杞肯定不能还给他，这糟老头子越喝面色越红润，明显是好东西。

回家给老江喝，让他努努力，家里说不定还能再添一双筷子。

面前的魏临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副慈眉善目，站在江枫身前，好似看到什么新奇的物件，姜雪儿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惶恐。

“江枫，这人是魏老师？”

姜雪儿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道。

“又乱说话。”

感受着耳边温热吐息，其实江枫心底也发虚，刮了下她高挺鼻梁，大声道：“魏老师高风亮节，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雪儿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魏临清清嗓子，缓和下神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兴奋，老脸绽放，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打算问一下。”

“老师您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江枫拍着胸膛道。

魏临却没直接开口，视线落到姜雪儿身上。

“……”

江枫无语凝噎，无奈道：“老师，姜雪儿又不是外人，直接问就行。”

“那可不行，这件事关乎到世界存亡。”

魏临怀抱双臂，眯着浑浊老眼，一副姜雪儿不走我就不开口的无赖模样。

还世界存亡……江枫深呼一口气，强忍着吐槽冲动。

正适时。

“魏老师找你肯定有要紧事，我先去前面等你。”

姜雪儿善解人意，抿着嘴角，杏眼弯如月牙，心间没来由的涌出一抹温暖，松开拉着江枫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到前方。

她用脚丫随意踢着地面碎石，安静的望着脸色逐渐变漆黑的江枫，随后姜雪儿像是发现什么一样，眼角笑意愈来愈浓。

‘原来臭江枫怕单独和魏老师在一起…’

但渐渐的，姜雪儿脸色也变了，变得煞白，因为那里的少年身影被一道棕色流光裹挟着冲天而起。

拔地而起前，姜雪儿好像看到江枫脸上一闪而过的莫名。

“喂喂喂！这算什么呀…”

姜雪儿气的直跺脚，心说你一个当老师的，有必要和学员抢人吗？占的还是散学后的时间！

“气死了！我还没给臭江枫过生日呢！”

姜雪儿清秀小脸上萦绕着难以化开的懊恼，抠着手，小声道：“早知如此，刚才就该趁魏老师没来之前说出来…”

她从长袖里拿出一件有些湿润的手链，然后拍着扁平胸脯，吐着莲气，心头涌起一阵庆幸。

‘幸好没说，不然连礼物都拿不出手。’

手链外围是一层白色绒毛，是姜雪儿借着从小银狐腹部薅下来的绒毛，清洗过后，细心编织而成。

它本该是干燥的，但姜雪儿太过紧张，掌心出的汗便沾湿了手链。

要是真这么送出去，也太难为情了。

……

流光在天际纵横，软绵白云和青鸟在江枫视线中急速倒退。

耳边传来呼啸风声，镜头移到江枫脸上，才发现他俊秀面容被强风吹的狰狞，吹的他嘴角咧到耳根，不断往喉咙里灌风。

“咳咳咳…”

江枫面色惨白，咳嗽不止，感觉身躯正在被强风撕裂。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空中飞，各方面的体验都差到极点，没有挡风玻璃，更没有任何缓冲。

旁边老魏的银白华发却连动都不动，神色自然，青衫上的衣角偶尔才会晃一下，甚至看到江枫的惨状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对此。

江枫有理由怀疑他在伺机报复，但却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师长为大。

谁能想到魏临作为东灵院的老学究，往日里见谁都挂着笑，背地里心眼居然这么小啊！

“老师…劳烦给加个屏障…快死了啊…”

江枫眼神涣散，被老魏如同拎小鸡一扬拎着，有气无力的呻吟道。

“忘了忘了，人老喽，这记性就会下降。”

魏临恍然，后知后觉的拍了下脑门，可嘴角笑意根本没有丝毫隐藏，他分明就是在笑，幸灾乐祸的笑。

“……”

江枫张着嘴，欲言又止，最终无声叹气，任由老魏给自己套上一层隔绝强风的屏障，呼吸这才顺畅起来。

偏头打量老魏，发现这老头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分明还有不少余力在，之前江枫对他的实力有过猜测，说不定是道境，此时一见，是真没想到老头竟只是御空境。

嗯？御空境？御空境你有必要隐藏身份吗？

倒不是说御空境不强，而是期待感的落差太大，江枫此前可是在心底将魏临脑补成道境的，虽然御空境在虹城也强的一批。

不过看老魏这熟练的御空飞行，飞起来没有丝毫踉跄…

‘绝不是初入御空境！’

“老师，咱们这是准备去哪？”

江枫左右四顾，他们在空中疾驰，像是漫无目的。

“出城。”

魏临瞥他一眼，淡淡道。

“出城啊。”

江枫下意识道。

他正看着不远处迎面飞来的人影，速度也挺快的，直接从云层中穿过，未激起半点波澜，回过神后大声喊道：

“等等，出城？！”

不是说城外不安全，而是他之前听老江说，城外每走一千丈，就会遇到一个流民聚集点。

江枫本来想着等过几天跟着老江出来时，绕过那些流民，以免惹上麻烦，但看老魏这路线……

是打算找流民彻夜长谈？

这些流民，从四面八方来，据说是因为原来的城池被破坏损毁，才逃亡各地。

他们没有入住虹城的资格，即便趁着夜色偷溜进城内，白天去租房时，也会遭到嫌弃，然后被狠狠的敲上一笔才能拥有一处暂时居住地。

流民不想被虹城甲卫抓走吃牢饭，就只得认命挨宰。

当时江枫听到这消息，第一时间想的是，为什么不顺着包租婆/公的意愿，被上交给官府机构？

至少能白嫖一个住所甚至是吃白食，虽然是牢饭，可好歹不用饿肚子。

怎么想怎么划算。

转念一想，古代那些普通百姓，官员高不可攀这一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过来的。

这种事留给官府去烦，譬如曾鸣他爹，就救济过不少流民，尽管只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虹城户口真香啊……’

江枫在心底感慨，再次感谢老江一波，若没有他，自己不知道得奋斗多少年才能弄个虹城户口。

因为他看到地面上离虹城最近的聚集点，人头攒动，约莫有三百人，且住的都是帐篷。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即使奋斗一辈子，都摸不到虹城的门槛。

在虹城生活了十六年，江枫愈发觉得虹城就是异界版的北上广深，有着各种意义上的发展优势。

这时。

呜！

强风呼啸声又在江枫耳边响起，他面色难看的扭在一起。

“在想什么？这可是在百丈高空之上，别说我没提醒，再失神，万一不小心落到地面，肉身瞬间就会炸裂。”魏临见他回过神，重新凝聚出屏障。

“这不是有老师在嘛…”

江枫憨笑一声，似是想起什么，指着他们刚才掠过的天空，憧憬道：“老师，刚才那人从云层中穿过，未激起半点涟漪，我要修灵多少年，才能到他那种境界？”

‘人？’

魏临双目微眯，回头看一眼，只有淡淡的云与零星白鸽，江枫口中的人，此时估计已经飞远了，想了想道：

“人类天赋有极限的，按常人来讲，要想修灵到御空境，理论上至少需要三十年。”

顿了顿，魏临又指桑骂槐道：“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内心愿意去修灵，不然这个时间只会无限期拉长。”

“正常人要三十年啊。”

那我不做人了……江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彷佛没听到魏老头隐晦的骂街，正常人天赋有限，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穿越者，十四岁就敢偷摸修灵的人，怎么可能抗拒修灵，要想抵达御空境，绝对用不了三十年。

虽然目前未有任何建树，仍卡在凝种半境，但江枫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必然能够成为东域的一方巨擎！

这是身为穿越者的绝对自信！

隔壁那个拿尺子的，三十三岁就已然称帝，江枫不认为自己天赋比他差。

……

俄顷。

流光乍歇，一座连绵山脉出现在眼前，山脚下有几道人影聚在一起，某一刻纷纷抬头望向天空，神色郑重。

魏临随意招了招手，带着江枫从空中落下。

迎着这些人只诧异一秒便浑不在意的目光，江枫心中发怵。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些人的实力，几乎每一个都在化灵境，应该能轻松打两个老江，更别说自己了，怕是分分钟就能被挫骨扬灰。

‘原来老魏号召力这么强啊…竟能聚集起这么多化灵境…’

‘荒郊野岭的…他是准备刨谁家祖坟不成？’

江枫心底念头急转，默默跟在魏临身边，脑海中却在诵读传世圣经——

‘那一年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看小说，读到梳碧湖砍柴人被割以咏志，蜷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生难忘。’

‘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能成为一名穿越者，我一定要赢下所有，如今崛起第一步就在眼前，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我相信穿越者之所以能有过去的霸主地位，梳碧湖砍柴人功不可没。’

‘重铸穿越者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不管魏临为何而来，高帽子先替他戴好，这样他碍于颜面，就不好再把枸杞要回去。

他那眼神，活像七老八十的光棍第一次走进碧云居，就被花魁接待，亢奋的不得了。

比喻虽然有点怪，但事实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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