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页 > 短篇文学 > 我靠宠妃系统当了秦始皇的国师

480-500

  • 作者:白色的木
  • 类型:短篇文学
  • 更新:05-05 01:35:45
  • 字数:139632

他们各项产业已经安置在大梁和金陵两个都城,现在迁都,产生损失后算谁的?

而且,北方那地方特别苦寒,不如金陵温柔,他们就算是二品大员三品高官,面对北风呼啸也一样要嘴唇干裂,脚底生疮。

青霓摇摇头:“如果我是个普通人,靠这个保命或者谋取荣华富贵,我会这么做。但我现在这么做,只不过是神明在无聊之余,找寻的一点乐子——我不太喜欢这样。我不喜欢插手政治,明朝会怎么样发展,由明朝人自己来决定。我在政治方面也只是纸上谈兵,一个时代有适合一个时代的政策,我不应该傲慢地凭借我自己感官来决定政策实施与否。”

五彩小蛇萌萌哒:“那,殉葬呢?”

谁支持迁都谁傻逼!

系统认真听着,偶尔还用力点头。在青霓停顿之后,还问她:“那衣衣帮不帮他啊,比如那些大臣说迁都会影响龙脉。没有人比神女更有资格说龙脉的事!”

青霓笑笑,说:“不行,我去就是神仙插手政事,这样不好。”

“诶?不好吗?衣衣你现在特别厉害,就算干涉政事后导致恶劣后果,只要让时间门倒流回去就没事了呀。就像是玩游戏,选错选项,读档就可以啦!”

这个事情提出来后一个多月,首都也还没迁移。看似是僵持住了,但在青霓看来……

“只要朱元璋还想对北元动兵,就需要维持大量边防军,想不把首都迁过去,就需要维持同样数量,甚至更多数量的中央军,以防边镇叛乱,而要维持那么多军队,首先人口和亩产就一定要跟上,不然没钱发军饷,谁肯跟着你打仗。”

大明财政还没强大到可以同时维持大量边防军和中央军。

知道红薯的消息,百姓今年可算是能带着期盼安然过好这个年了。

皇太子朱标却依然要在外奔波,继续勘测都城。

从洪武三年六月到洪武四年正月,他探查完长安又探查洛阳,洛阳结束后又风尘仆仆前往北平城,整整七个月辛劳,终于让他作出一份完美答卷。

第481章 恭喜亡国

“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肯定铁了心要迁都。”

“嗯嗯!”

迁都?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朱标……或者说大臣们看出背后是朱元璋在示意,但动到他们蛋糕之后,就算是朱元璋,他们也要试着去抗争一下。

“上位!万万不可迁都啊!”

不出朱元璋所料,官员开始极力攻击这个政策,从气候冷酷说到物资运输辛劳苦民,从地形缺乏天险说到地理位置怎么怎么不优越。甚至于将各处天灾人祸发生,归结到要迁都是让龙脉动荡这种神鬼之事上。

青霓顿了顿,冷酷无情地说:“除了殉葬!”

“还有……”

青霓继续冷酷无情地打断它:“除了一切和私事有关的政策!”

五彩小蛇竖起尾巴,像天线一样绷直:“报告!有件私事!”

“准奏!”

“朱祁钰给你做了个景泰蓝神女像!就是经历过夺门之变那个朱祁钰!”

刚才假装出来的冷酷无情转瞬之间门融化,少女呆萌地“诶”一声:“景泰蓝神女像?”

“对啊!你走之后朱祁钰就绞尽脑汁要怎么感谢你,也不知道神仙喜欢什么东西,想了又想,正好景泰年间门景泰蓝工艺有大幅度提升,他就想烧个特别精致的神像送给你。大概有三米高呢!烧了差不多两年!我前段时间门到处游荡,游到那个世界两年后,恰好看到了。”

青霓心生好奇:“走!看看去!”

朱祁钰本人对于这个神女像也处于懵逼状态。

他反复询问匠人——

“这么容易就烧出来了?”

“烧神女面貌时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困倦出错?没有匠人出事以血祭炉?没有容颜模糊,只能以想象烧制?”

匠人连声道:“没有,都没有。回禀圣上,也许是神女不在乎这些,无所谓凡人如何作为,也许是神女心善,不会为此怪罪小人……”

“定是如此。”朱祁钰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他清清嗓子,试图稳重一点:“神女心性仁善,否则也不会惩治废帝,更不会因为废帝不顾灾民就生气。好啦,肯定是这样,你将烧好的景泰蓝妈神女像移去神女祠中吧。朕要去上头香!”

在他的时间门点上,很明显,今天才是大年三十。

青霓过来时,正好撞到朱祁钰在给她上香,感觉……呃,挺怪异的。

毕竟她还是个大活人。

仗着自己开了隐形,朱祁钰看不到她,青霓直接上前欣赏神像,欣赏完就离开,从头到尾没打扰到任何人。

朱祁钰跪在软垫上,虔诚地朝着神像拜下去,叩首又抬头,目光仰望高处神女像面容。

那慈悲柔和的目光好似在看着他。

“神女……”

朱祁钰似乎想说什么,但沉默良久后,只是继续跪在神女像前。灯火通明一夜,香烛融化成红泪,朱祁钰被宦官扶起来,预备梳洗

去准备大年初一大朝会。

推门而出时,他侧头回去看,祠中无任何人影。

“还是……”还是没能感动神女,让神女愿与他相见啊。

青霓回到洪武四年,想到那么漂亮一座神像是建给自己的,便忍不住笑弯眼。

“统统,虽然我已经收到跟多座神像啦,但每次别人记得我的帮助,给我感谢时,我都特别高兴!”

这样真好!

系统也很高兴:“衣衣值得!”

“不过……”青霓思维很跳跃:“看到那么漂亮的景泰蓝,我就想到它花了多少钱,想到钱,我就想到明朝宗藩的事情。”

“诶?宗藩怎么了吗?”

“也没怎么样!就是想和老朱交流交流!”

神女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管朱元璋还在上朝,直接瞬移到朝堂上,高高兴兴地告诉朱元璋:“恭喜你们,要亡国啦!”

朱元璋懵逼:“啥?”

朕干什么了?怎么又亡国了?

青霓:“亲王、郡王岁禄如何?”

朱元璋闭着眼睛都能回答出来——这可是他给他子孙后代安排的待遇。

“亲王每岁米五万石,郡王六千石。世袭罔替。”

“你现在有多少亲王儿子?”

“二子朱樉为秦王,三子朱为晋王,四子朱棣为燕王,五子朱橚为吴王,六子朱桢为楚王,七子朱榑为齐王,八子朱梓为潭王,十子朱檀为鲁王。”

他第九子朱杞在洪武三年十二月病死了。

青霓兴致盎然:“我们上一节数学课吧!”

君臣面面相觑。

青霓:“虽然你那些儿子年纪还小,也让他们来听一听?”

朱元璋便让人去把诸王请过来。其他亲王都是规规矩矩行礼,唯有燕王朱棣行完礼之后,还偷偷对着青霓咧嘴笑了一下,做贼一样迅速低下头去。

青霓便也露出微笑,见人到齐后,她继续说话:“九位亲王,朝廷一岁需要支出多少俸禄?”

这问题简单,户部官员轻而易举回答:“四十五万石。”

“国库收入多少?”

“夏税米麦四百七十万石,秋税米两千四百万石。”

“好。就算朱元璋他只有这九个儿子,这九个儿子,每人也只生九个儿子,一个八十一个儿子,九人承袭亲王,七十二人承袭郡王,这一代需要支出多少俸禄?”

户部官员:“亲王俸禄仍是四十五万石,郡王俸禄四十三万两千石,共八十八万两千石。”

“嗯,你们洪武皇帝四十二岁便有这么多子嗣,他们就算四十岁好了,也就是说,四十年后,朝廷财政需要拨八十八万两千石粮食给宗藩。”

在场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感觉。

八十八万两千石而已,比起国库两千八百七十万石粮食,不值一提。

只有少数几个人脸色一变,察觉到了这些数字下隐藏的危机。

“再过四十年,这八十一个人也各生九个儿子,七百二十九人,其中,九名亲王,八十四名郡王,余下尽是镇国将军,这一代需要支出多少俸禄?”

户部官员突然呆住。

青霓笑盈盈,不紧不慢地重复:“这一代需要支出多少俸禄?”

“一、一百八十九万石。”

“再往下呢?”

“七百一十六万零四百石。”

大臣们齐齐打了个寒噤。

这才第一百二十三年啊,宗藩粮食支出已经高达七百多万石了,是整个国库的四分之一!问题是,国库粮食还有其他用处,不可能只拿来给宗藩发放俸禄啊!

徐达虽是个大老粗,因着常年行军打仗,也算是粗中有细,此刻突然石破天惊地一喊:“国库税收会有变动的!”

众人眼前一亮。

对啊,一百多年了,国库税收总是上涨的吧!

青霓怜悯地看着他们。

“很可惜。”

“还掉了一百万,之前是两千八百七十万石,如今是两千七百七十万石。而且从这以后,会一直往下掉。”

毕竟一百多年,也该走下坡路了。

看户部官员说不出口,青霓就接着往下说:“第一百六十三年,需要支出俸禄为四千二百四十九万八千石,比国库多。”

“恭喜你们!”

青霓两手一拍:“亡国啦!”

第482章 面露微笑

朱元璋脸唰一下就白了。

明眼人都清楚,他不可能只生九个儿子,那些宗藩也不可能恰恰好只生九个,这只是神女想要方便他们计算定的数额。

想想历史上那些生孩子数量吧……比如知名那个,汉朝中山靖王,可是有一百二十个儿子!

老朱他只是自己饿过肚子,所以希望能制定一项政策,让子孙后代不饿肚子而已,怎么……怎么就亡国了呢!

青霓“安慰”他:“别担心,当皇帝不用学数学,其他方面你这个皇帝当得还是很合格的。”

朱元璋:“……”

磨牙声伴随着神女“安慰”响起。他心里咬牙切齿:都怪户部那些人,俺没想起来算数,他们也没想起来吗!

皇帝这会儿心思直接摆在脸上,官员看到了,心里直呼冤枉。

就你老想要荣养子孙后代的迫切想法,谁敢老虎屁股上拔毛!反正先定下来呗,后面那些皇帝肯定会想办法改掉。话说回来,谁能想到后代那些君臣居然是傻的,会愿意无缘无故拿出一大笔钱供养宗室……等等,后面那些君臣不至于那么傻吧?

“神女,天子与大臣当真愿意每岁拿出成百上千万石粮食去供养宗室?”

青霓一瞅,嚯,站出来的是李善长,按照原本历史,他应该在洪武四年正月二日被迫乞致仕,但由于一些蝴蝶效应,他如今还在朝堂上。

既然他这么问了,青霓当然会回答他。

“问得不错。”神女脸上带笑,看上去是赞许,李善长时常揣摩上意,此刻就敏锐注意到神女并非真的在赞扬。

当时就若有所思地开始盯着地面砖纹。

神女为何会这么说?我刚才那个疑问哪里不……妥……

李善长意识到哪里不对时,手心已出满了冷汗。

而神女仍在笑。

依然是祭坛前初见时那副温温柔柔,浅浅淡淡的笑。

“你们大明皇帝确实不傻,比如,在后来,会有皇帝将一省宗俸定为永额。在这个省内,无论宗室如何生育繁衍,总数不变。也就是假若每岁拨给一省十万石粮食,有三千名宗室是十万石,有三万名宗室也是十万,生得越多,分配下来的份额就越少。”

朝堂上各个亲王、郡王猛然瞪大眼睛。

三万名宗室分配十万石粮食,也就是一名宗室差不多三到四石粮食!都不够一年吃的!

这是要他们子孙后代饿死吗!

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碍于朱元璋淫威,只能大睁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看向上位,磨磨唧唧半天都开不了口。

朱元璋:“……”

“还比如,拖欠宗室俸禄,有时候会补,有时候索性一直拖欠下去,拖着拖着,就当没有这回事了。比如你们后世有个王府,禄粮足足拖欠了二十季,共为银八十余万两。朝廷从未补齐过。”

朱元璋干巴巴笑一声,好像在反驳:“都是自家人,不会让家人饿死吧?”

底下大臣在心里嘀咕:这可不一定,你朱元璋重视家人,可不代表后世子孙也一样会重视。再说了,几代后都不接触,还能有什么亲情。正如太子和兄弟们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深厚,但太子的孩子和亲王的孩子,一个在东宫长大,一个在封地长大,想要他们有感情,实在难为人。

朱元璋也是能想明白这个情形,但他本能抗拒去想。

正如他现在本能去抗拒子孙后代可能会受苦这个真相。

神女残忍地撕破这种侥幸心理:“二十季若不算多,还有王府在二十一年间,应得禄粮分毫未得。饿死倒不至于,每年量给一、二季,以资养赡。”

但是如果是这样,宗室子孙就要吃糠咽菜了。

明初宗室脸都绿了。

我们辛辛苦苦维护大明,是想要子孙后代吃糠咽菜的吗?

这些记载史书上都有记载。

网上疯传明朝皇室养猪……也就是夸张言论。养猪是不可能养猪的,那花的可是皇帝自己的钱。

扪心自问,你家里有五百万,你会愿意分一百万给一年可能才见一面——甚至一面都见不到的亲戚吗?

可能会有那么几个和皇帝关系好,受宠的,能得到大量田地赏赐,但是天底下能有多少个受宠的宗室?就像你自家亲戚,能有多少个跟你关系亲密无间到你能眼睛也不眨一下,送出去一套房?

青霓拈了一个干瘪的稻种在手里,稻种变得圆润饱满。

神女似笑非笑:“你们朱家皇室是不是有如此本事,才搞出这般制度?”

朱元璋脸绿了。

他以前饿过,所以希望子子孙孙都能不挨饿,但现在看来……

青霓瞧见朱元璋脸色,心口升起一丝丝心软来。

而这一点心软才刚出现,借由如今无法控制情绪的状态,马上就扩散到十分。

青霓看了看朱元璋,开口解释:“我会这般说,全因为朱家子孙确实有享受到。在开始那几代,几乎是躺在百姓血汗上挥霍。而到后来,尽管朝廷经常拖欠俸禄,苦的也是底层宗室。”

底层的宗室,也就挂着个宗室名头,甚至因为禁止宗室从政、经商、从事任何职业,他们混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与之相反,是受到皇帝宠爱的宗室,随随便便就能被赠予良田。多者足有两万顷。明朝能有多少良田给皇家这样分?良田分在一个人手里的越多,百姓过得就越苦!”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资源只有那么多,谁拿得多了,剩下的人相应就会拿得少。

别的不说,拥有两万顷田地的福王,他会把两万顷田地全拿去种地吗?会不会建庄园?就算全拿去种地,就算他敢偷偷拿粮食去售卖,两万顷土地的粮食,他难道会一口气拿出去卖?不想赚钱啦!当然是市面上粮食越少,他能卖出去的价钱越高。

粮食变少,粮价上涨,这些都是谁买单?大明国运,还有百姓。

拖欠藩王俸禄?就算一文钱都不给,像这种宗室会过得苦?

洪武朝大臣们听到“两万顷良田”这个数字,和朱元璋一样,脸都绿了。

合着你们朱家不许官员贪污,不许官员占据良田,是为了让你们朱家自己能霸占那些田地是吧!

两万顷良田啊,怎么,朱家王爷会老老实实交税不成!

朱元璋脸色已经不止是绿了,又青又白,好像在开染坊。

他的心情并不平静,怒气在一点一点积聚。

两万顷啊!他给他亲儿子都没这么多!

到底是哪个朱家人这么败家!不把大明根基败光就不甘心是吧!

混账!都是一群混账!崽卖爷田不心疼!

大臣们瞥到上位脸色,一个个噤若寒蝉,比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还寒冷,还发抖,还不敢出声。

上位脸色……好可怕……

暴风雨将来。

朱元璋怒气值“砰”地冲破极限,张口正要对不肖子孙斥骂,余光瞥见神女头发正在缓缓从黑色变成红褐色。

不妙!神女把自己说到气极!不能让神女生气!

“啪——”一下,朱元璋整个人冷静下来。

也不气了,连忙试图安抚神女:“元璋险些有错路,亏得神女慈悲,将之点出。如今大明才刚开国,许多制度尚未牢固,也无甚祖制掣肘,改!这个宗室制度,必须改!”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大臣们滞呆当场。

上位……居然还有这么好说话,不生气,先去哄旁人的一天?

青霓某些方面来说,其实特别好哄。

重点表现在,听到这话时,她头发颜色开始慢慢往黑色转变,只是还不够黑,尚有余怒未消。

祂半点笑容也不见了,只清清淡淡地说,好似点到为止:“吾已经很克制脾气了。”

这更像是一种解释。

朱元璋接受这个解释,他也相信神女已经很克制自己了。若按神话故事里形容,神仙发怒,可不止是打雷、头发变色那么简单,非得赤地千里或者水淹大陆不可。

当然,以神女对百姓的重视,祂必然不会选择这种发泄怒火的方式。

朱元璋有些好奇,这样算是克制,那什么算是不克制呢?总不能是直接让皇帝这个职位消失,没有皇权,自然就不会有皇权一语之下,赐给某个人两万顷土地这种事情发生。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没有皇帝这种事。

朱元璋都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殊不知,神女说的是大实话。

祂很努力在克制。和朱家没有关系,不怪他们,只怪祂经历宋朝第四天灾之后,现在看封建社会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恨不得干脆一股脑打碎重来算了。

反正祂能无数次试错。

但是……

不行……

不可以这样!

要克制!

青霓深呼吸一口气,面露微笑,端坐上首。

克制,要克制。微笑,要微笑。

她静静听着朱元璋和大臣以及各亲王、郡王商量要怎么改这个宗室制度,不发一言。

朱元璋:“?”

他抬头四处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好像感觉有寒风吹过后脖颈。有点冷。

第483章 大明宝钞

第一个大臣提出:“不若规定好宗室子嗣数量,比如……一家只许生三子,女儿不计数?”

嚯!计划生育啊!

青霓手痒痒,有点想要嗑瓜子。

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那么恰当?

亲王郡王们激烈抗议:“不行!夭折了还好,还能生,万一我人到老年不能生了,三个儿子出意外都死了,我岂不断子绝孙?”

于是又有人提出来:“不如只供养宗室到成丁?待他们成丁之后,自行去选择喜欢的行业?刘玄德也是汉室宗亲,卖履不一样能活?”

还没等宗室不同意,朱元璋就先一步否决:“换一个,朕不想苦了朕子子孙孙。”

商议一时间凝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尤其是一锤定音那个人很明显想“既要又要”,既要子孙后代能享福,又不想大明亡国。

这……

大臣们好想哭喊一句:臣做不到啊!

朱元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样确实是难为人,但……臣子不就是该为上位排忧解难的嘛!

朱元璋:“下朝之后仔细想想,三日后拿出个章程来。”

转头正要问神女觉得如何,一看,神兽正在伺候神女吃葡萄。

蛇尾巴比手指还灵活,先是剥去外皮,再把果肉抬起来,送到神女唇边。

仔细一看那葡萄紫澄澄好大一颗,居然还没有籽!

朱元璋嘴角一抽,他一个皇帝都没办法这么享受,真不愧是神仙,连无籽葡萄都能种植出来。

转念一想:既然神女喜欢吃葡萄,俺要不要再刨一个菜园子出来,研究一下怎么种葡萄?

青霓把葡萄咽下去,看向朱元璋,表示:“宗室之事,你自行决定,我只是提一嘴。”

朱元璋忧心忡忡地点头。

朱元璋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自己足够节俭,但对子孙后代狠不下心。

他宫里那床被子可以用制作衣服剩余的小片丝绸布料拼接缝成,但他儿女的衣服被褥必须柔软舒适,制作精美,最好是加金织物。

他自己的车舆器具可以用铜来代替金,但他儿女各种金器、银器、玉器绝对不缺。

亲王每年五万石禄米,郡王每年一万石禄米,但国公最高也才五千石禄米。

他还下令朝臣不论是三公还是大将军,不论职位高低,都要对亲王行四拜礼,而亲王可以坐着等对方行礼完。

总之,他确实没办法对子孙狠下心来。

此事暂时不了了之,朱元璋回到后宫中,和马皇后述说此事。

“俺如今不知怎么办才好,废除这条法令吧……可俺们那么努力打下这个天下,不就是想让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么?可若不废除,百姓迟早会恨上皇族。”

“重八……”马皇后握住朱重八的手。

朱重八难过地说:“老马,这可是俺们的血脉啊!”

马皇后紧紧握住他的手,看向朱重八的目光非常温暖:“重八,就算是我们的血脉,与大明相比也是微不足道。何况,若不快刀斩乱麻,待到日后,他们沦落成朝廷拖欠俸禄,又无甚田地……”

“田地!对了,田地!”

“什么?”

“老马,俺可是定下每位郡王之子拨赐永业田六十顷,除其租税。怎么会沦落到饿死地步。”

朱元璋想不通,或者说,他抱着一点期望,故意忽视了某些现实……“重八。”马皇后冷静地说:“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洪武年颁布的条例,后世因一己之私不愿遵守,实属正常。”

永业田?当政皇帝承认的永业田,才叫永业田。

朱元璋也懂这个道理。

“让俺想想,让俺想想……”

朱元璋脸色几番变化,表情忽冷硬忽温和,足以看出他心肠要纠结出九九八十一个死扣。

良久,朱元璋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那就先改一改诸王岁俸吧。亲王每岁米五万石,改为一万石,郡王每岁米一万石,改为二千石……”

马皇后很生气:“重八!这是治标不治本!”

朱元璋也很生气:“皇后!你这是后宫干政!”

马皇后更生气:“上位金口玉言,说后代亲王是我们血脉,妾为子孙后代着想,有何不可言!谈何后宫干政!”

……

“就是这样,太过分了,你娘简直不可理喻,居然把朕一个皇帝赶出来!还说自己不够贤良淑德,不配伺候朕!”

朱元璋气呼呼地把朱标从被窝里拽出来:“你娘怎可以这样对朕!”

朱标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

这大半夜的……爹,我想睡觉。

朱元璋就不。朱元璋拉着他的好大儿絮絮叨叨:“你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谁给他的胆子!”

朱标:“……”

你啊。

朱元璋继续絮絮叨叨:“俺要杀谁,她就给谁求情。俺说了后宫不许干政,她还总是说一些朝政上的事,时常提醒俺不要忘了给朝廷培育人才,还总是忧心国子监学生的吃穿用度!这是她该忧心的事情吗!”

朱标:“……”

这话你去娘面前说啊,你不仅不敢说,你还在娘忧心这些事时,耐心和娘保证朝廷会负责此事,绝不会让学生忍冻受饿。

朱元璋:“还有,设立学仓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提的事情吗!”

朱标:“……”

那又是谁去向朝廷官员使劲夸自己家有贤妻,不输长孙皇后,还说“家有贤妻,如国有贤相”。

朱标叹气。

爹娘吵架,儿子夹在中间,难受。

不是心情难受,是生活上难受,比如大半夜被揪起来的他。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标:“标儿,你登基之后,会怎么对待你弟妹的子孙?”

这问的绝不是简单的怎么对待,而是在问他,得知宗室制度有缺漏情况下,要怎么改善这个制度。

朱标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斟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会如父皇陛下一般,封爵,且递减爵位,但会削减一些俸禄,一岁五万石还是过多了。随后,有句古话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弟妹们第五世子孙时,便由朝廷取消他们爵位,但同时,他们在边境拱卫大明,若能立功,便以功封爵,若不能立功,就解为平民。”

朱元璋点点头:“到还不错。”

朱元璋很满意,但又不那么满意。

朱标困惑地看着朱元璋,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不满意。

朱元璋张嘴欲说:虽然让藩王拱卫大明是朕想出来的政策,但你可有考虑到他们能立功,也能……作乱?

可终究,朱元璋只是摇摇头,没有说出口。

他想要一个,藩王不会穷困潦倒,也不会有参政机会,更不会造成大明财政负担的办法。

想要满足全部条例,有些异想天开,可朱元璋不抛弃,不放弃,想了一天一夜,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国库缺钱,俺印些钱出来,不就能解决了?唔,这个钱就叫……”

朱元璋一拍大腿:“大明宝钞!”

看老马还说不说他!

不就是三全其美吗,他做到了!

朱元璋兴冲冲去找马皇后,在内庭之中却见一些宫人将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锦丝碎片扫在一起。

他当即召人来问:“这是在作甚?”

宫人回:“正在打扫内庭。”

朱元璋皱眉,声音些许抬高:“这些布料碎屑就这么扔了?!”

宫人不约而同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回、回上位,是、是如此……”

朱元璋面色不悦:“将所有宫人召集过来。”

待诸人皆至,他当着众人的面,仔细计算一匹丝绸从养蚕、缫丝、到织成布匹之后,交纳赋税所需的花费,计算完之后,把这些宫人狠狠批评一顿:“你们有多少家资,能如此奢靡,轻轻松松就将这些布片丢弃!”

宫人慌忙应声:“上位饶命,奴婢不敢了!”

朱元璋只道:“此次便罢,今后再不知悔改,统统斩之!”

他大踏步离开,身后是连声一片喜极而泣:“谢上位宽恕!”

宽不宽恕的……上位现在还在想怎么让皇后宽恕呢。

不对,他一个皇帝,为什么要让皇后宽恕!

朱元璋转身去御厨那边,让人做了一份马皇后爱吃的饼子,往手里一拎,往马皇后面前一坐:“吃不吃!”

马皇后莞尔:“吃。”

两个人就一起吃饼子,朱元璋还让人拿了酱汁来沾着吃,一边吃一边说:“老马,你这回可是错了,我想了个好办法,能三全其美……”

这个三全其美的办法,朱元璋第二天上朝时和大臣们说了一遍。

而大臣们……齐呼圣明。

他们确实真心认为这个政策圣明。

商才难得,又要商才,又要求他们能高中,还要他们能于这个场合在朱元璋面前说上话,属实太为难人了。

青霓在云上看着这一幕,满脸纠结。

要怎么给朱元璋普及宝钞的危害呢?

宝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朱元璋他只印不回收啊!而且,他还没有把纸币和硬通物挂钩,导致大明宝钞一路贬值,泛滥成灾,历史上,短短十九年,宝钞的信用就被朱元璋玩崩了。

第484章 人心将散

另一边,朱元璋第五子朱橚(su四声)正在磨着第四子朱棣。

“四哥,好四哥,你就和俺说说,你当初是怎么见到神女,又是怎么和神女说话的吧!”

朱橚双眼炯炯,双手合十:“求求你了,四哥,俺现在特别需要你!俺想要向神女借一些医药书籍来看……”

“医药书籍?神女之前不是给太医院那边……”

“我知道!那些俺都看完啦!”

“全都看完?一本没落下?”

朱棣张大嘴巴:“你哪来那么多时间?”

朱橚不好意思地笑笑:“俺最近没怎么背书。”

朱棣瞪大眼睛:“你把心力都花在医书上面,如果被爹知道……”

朱橚满不在乎:“不被爹知道就好啦,俺悄悄看。至于功课跟不上也好解释,俺笨嘛。”

毕竟是同母弟弟,两人年岁又相近,时常在一起打闹玩耍,朱棣也不忍心拒绝,“啧”了一声,细细叮咛:“那你一定要小心,被爹发现要被藤条抽的。神女那边……俺之前是直接过去找,你也直接过去找就行,不管成不成,一定不能骗神女,要老老实实说原因。神女能看透人心,俺们最好不要在神女面前玩那些鬼蜮伎俩。”

朱橚有些紧张地扯扯领子:“好,俺记住了,直接过去,还要诚实……一定要诚实……”

他就一路念叨着这话过去,还不忘拉上自己四哥。

一个人去,怕!

但他们没找到神女。

神女一向不设禁制,谁来请见,若大门开着,直接走进去便是。

这次大门是开着,他们却没见着神女身影,也不敢乱跑,等了大半日也没见着神。

“哥……”

“再等等,再等等。”

一边说着,朱棣一边观察殿中环境,企图找出神女离开的原因。

他发现宫殿里新挂了一张图。走过去一看,图上有很多红色和蓝色柱子模样的东西。

图上还有字。

“曲化……年千五……中……”

中国五千年气温变化曲线。

但朱棣不认得里面一些字,他只认得这种:中國五千年氣溫變化曲線。

朱橚大声说:“不对不对,四哥,神女的书一直都是从左往右读。所以是中……五千年……化曲……”

但其他几个字他们就不认得了。

朱棣想了想,双手合十,开始祈祷:“神女,我们能把这幅图抄录下来,拿回去给爹娘他们看吗?”

朱橚小声:“这样神女能听到吗?”

朱棣重重点头:“能的,神女无所不能。快点,你也来!”

“哦,好。”

然后,两个小光头就一起双掌合十,闭上眼睛,开始祈祷:“神女……”

神女……还真能听见。

祂现在耳力特别灵敏,尤其是那些口中诵读,句子里带有“神女”二字,祂听得一清二楚。

那副图本就是青霓故意挂在那里,可惜朱元璋来这边好几次都没注意到。这次倒是误打误撞让朱棣发现了。

青霓松一口气,让神女的声音响在朱棣和朱橚脑中。“随意。”

“谢神女!”

“谢神女!”

朱棣和朱橚连忙让宫人找来纸笔和颜料,把那副图原原本本复刻下来,该蓝的蓝,该红的红,该黑的黑。

朱元璋拿到图后也十分重视,找来一帮子重臣,开始研究这幅图。其中就有历史上本该在第二日辞官,却被这件事情拖住的诚意伯刘基,刘伯温。

李善长认真看着这幅图:“上位,臣认为这幅图兴许和朝廷文治有关,你瞧,红蓝柱子下方有文字,文景之治时,柱子是红色,昭宣之治时,柱子也是红色,明章之治、开皇之治、贞观之治更不必说。史书上有名的治世,大多数都处于红色柱子下方。只有这个——”

李善长指着“万历中兴”:“它是在蓝色柱子下。”

纵然是李善长,也没办法把它们和自己认识的“萬曆中興”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但没关系,他们认得“万历中兴”柱子条上面,一个硕大“明”字,再结合前面隋、唐、南宋之类字眼,就知“明”就是大明朝,而“万历中兴”,是他们明朝的治世。

而且,他们还根据这个,推断出神文里这个字:“汉”。应对着凡间文字:“漢”。

朱元璋点点头:“既然如此,这些又红又蓝的柱子是什么意思?”

李善长道:“此事需要臣等去翻阅史书,于文景、昭宣、明章等等时期找寻相似之处,或许就可破解此图奥秘。”

朱元璋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这些大臣都是人中龙凤,以前没考虑过国祚和气候之间的联系,如今,这幅图给他们撕开一道口子,很快,整件事情就明朗了。

数日之后,重臣们再一次齐聚朱元璋面前。

“上位,有结果了。”

李善长抱着一堆书过来。

“上位来瞧,这是《晋书》其中写了凉州刺史张轨课农桑,桑便是桑树,由此得知,在晋时,凉州仍能种桑养蚕。此处亦有记载,永宁初年,张轨出任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其治理凉州达十三年之久。”

“永宁初年……”

朱元璋连忙在那张气候图上找。

“是蓝柱子。”

“上位应当知晓,我们现在养蚕需得在南方养,只因南方温暖。但在晋时,西北凉州,竟也能养蚕。”西北都能暖到养蚕,那在当时,中原又有多暖?

“你的意思是,蓝柱子代表着温暖?”

“不,恰恰相反,蓝柱子是寒冷,红柱子才是温暖。”

朱元璋满脸疑惑。

李善长又道:“史书上言,草原因寒冷而向中原进犯,草原蛮夷逐水草迁徙,唯有暖湿之时,他们才能自给自足,寒冷之时,他们便要为生计南下劫掠。上位,晋时……五胡乱华啊。”

朱元璋心头一跳,连忙去看图,果不其然,五胡乱华时,柱子是蓝色,而晋到隋初这段分裂时期,亦是蓝柱子。

唐灭亡到宋开国,这段乱世也是蓝柱子。

靖康之耻,蓝柱子。

元末明初,蓝柱子。

明……在洪宣盛世之后,大多数是蓝柱子。明灭亡时也是蓝柱子。蓝柱子,代表着温度变冷。只不过这个冷是慢慢下降的,比如晋时,北方纵使变冷,也还能养蚕。到明时就不行了。

朱元璋种过田,他知道,天气寒冷不仅影响水草,还影响田地耕种。再看寒冷时几乎没出现过治世,便知这影响有多大了。

李善长:“只是如今不知这洪宣盛世是……”

“宣是宣宗,在朱祁镇前面。洪……要么是洪武,要么是后面有哪个皇帝年号也有‘洪’,但无论如何,都是在大明前期。”

至于后面,真是触目惊心一片蓝。

“大明这是触犯天条了吗!”

朱元璋恨得牙痒痒。

他大明招谁惹谁了,除去乱世,其他朝代要么全红,要么红蓝各半或者红多蓝少,只有大明,蓝多红少!

大明国祚二百七十六年,看这张图,至少有两百年是气候寒冷时候吧!

他朱元璋就算是累死在案桌上,也积攒不够两百年粮食啊!

要不是神女好心,泄露天机,他根本连知道这等秘事的资格都没有!

“上位,我们这……这可如何是好?”

朝臣们皱着眉头。

若是正常天灾,他们也敢争一争,可连着两百年天灾,他们便是有心,也无力去使啊。

想到此处,他们或多或少,脸上不免浮现出苦笑。

与天争?怎么争?

朱元璋气得抽出墙上悬挂的那柄宝剑,将桌子劈成两半。

倒不是完全气什么触犯天条了,就算没有触犯,两百年……整整两百年啊!光是想到这个数目,朱元璋便烦躁得不行。

桌子砰地裂开倒地,几片碎块迸得有近有远,砚台一下子砸到稍近大臣脚上,大臣吃痛却不敢吭声。朱元璋把剑往地上一竖,靠在剑上,气得呼吸响动都越来越大,大出“呼——哧——”声。

朱标反而没有他爹那么心焦。

不是他不在乎大明,而是他爹从无到有,一步步与天争,与人争,走上巅峰,最受不了自己重新碰到无能为力的情况,因此,才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举个例子就是,以前的朱重八多能忍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而现在的朱元璋——忍?忍什么忍!杀光了再换一批新的上来。

“父皇陛下,臣有一想法。”

朱标用询问的语气说:“既然父皇陛下疑心是大明犯了天条,为何不建造大祭坛,在明面上求见神女,询问神女?是与不是,也好让我等心里有个底。”

朱元璋疑心病起了:“神女当真会愿意告知?”

朱标:“可若是不试一试,臣子们心底总有根刺,不敢去全力一拼。”

朱元璋扫了一眼这些大臣,惊觉他们脸上确实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正常天灾,他们愿意全力去救灾,可若是被神仙针对,就得掂量掂量到底要出多少分力,才不会被神仙记恨上了。

朱元璋明白过来。

是该问清楚,不问清楚,人心将散。

第485章 云上宫殿

既然要过明面, 自然要用正规祭祀礼节,而非之前那样私底下去询问。

坛起在郊外,朱元璋亲服衮冕, 六军拥护圣驾前往,军队见头不见尾, 全军肃穆。

在坛前,丞相率百官于皇帝身后跪祭,奉玉、奉币、奉犊,行五拜三叩头之礼。

朱元璋高声念诵亲笔书写的祝文。

“有明嗣皇帝臣元璋,敢昭告于神女……”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体意思就是, 我, 大明皇帝朱元璋, 平定群雄,以安天下,我做了怎么怎么样的功绩, 让百姓受到如何如何的对待,现在怀疑大明受到天罚,于是带来什么什么样的祭品, 恳求神女见我一面, 以解心头疑惑。

“统统,玛丽苏不是还有一个能力吗?就那个玛丽苏住宅,一千平方米, 拥有八百米大床的空中花园/云上宫殿!给我开!”

“好咧!来啦!”

天空上,云层化成不符合常识的凝固形态, 一座巨大中式宫殿砰然冒出来。

同时, 阳光凝聚成的金色半透明阶梯从云上往下, 一层连一层,连到祭坛前。

朱元璋差点因震惊摔掉手中祝文。

这、这东西能踩吗?

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跳,朱元璋尝试着踏上一只脚,用力按了按,脚下竟然是实物触感。便放下心来,开始一步一步往上走。

大臣们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上位又要去天上了。但是阶梯没有因为上位踏过之后变得消失,那是不是……是不是我们也有仙缘?

但,没有上位下令,他们不敢上去啊!

一个两个跪在原地,努力藏着掖着眼中期望,却根本掩盖不住那不由自主前倾的上身。

朱元璋也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毕竟如果神女默许,他却没有下令,岂不是显得独占仙缘?也没必要因为此事恶了神女。

朱元璋站在光阶上,垂头往下看,声若洪钟:“都来试试吧。”

祭坛前其他人冷不丁听到这话,好几个人直接用手背堵住自己的嘴,以免不自主惊呼出声。

一个两个连忙按照上朝排列顺势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尝试迈脚。

朱标谨慎地往上踩,不由地松一口气:能上!

其他亲王、郡王接连跟着上去,脸上从一开始紧张到逐渐变得好看。

朱橚一把抓住朱棣胳膊:“哥,俺腿软。”

朱棣如今却没心思去安抚他了,踏上这层光阶,如朝圣那般一步步走上去,这心里紧张、兴奋的微妙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天上有什么呢?

朱棣仰着脖子往上瞧,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蓝天与流云。

一步又一步,迎着风,沐着光,走到蓝天上,脚下踩着轻飘飘的云层,好似十二月大雪,入目是一座巨大宫殿,好像做梦一样,镶满梦幻金光。

莹洁的鸽子向这边掠来,扑腾翅膀在空中缓慢地翻转一个圈,示意他们跟着它走,这些凡间的人上人,便局促地跟着后头,下颔绷得特别紧。

“好美……”

朱棣控制不住赞叹出声。

他看到柔软云层铺成的地板,云海翻腾之间,金色光芒细细映亮宫殿。

好似月辉铸就的窗棂,如水荡漾,窗外是鸽群徜徉在慵懒的午后阳光中,风都带着清淡的香。

朱棣看到每一个景色都想要停下来,幸运的是,其他人和他一样,不会因为不行走而遭受怨怼。

他们还见识到了天马,一匹匹俊到不行,长长睫毛之下,黑亮眼眸扑闪。

一声鹰鸣,清亮又恢宏,足足有人高的雄鹰飒飒落在盘龙金辇上,眼眸凌厉注视着他们这些外来

者。

“啊!”

好几个人被飞来的大鹰吓到,不自觉的后退一大步。

也有人没注意那只大鹰。

朱标蹲下身,去抚摸云层,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嘴上也轻轻说出口:“云上的宫殿,夜晚能在灿烂星汉中,拾到心怡星子,挂在殿中么?”

风和日暖,漫步在云上,想必雨也温柔,雷也妩媚了吧?

他们见到了神女。

神女背对着他们,在云上放纸鸢,长长的线牵着纸凤在高空上飞舞。最该远离红尘的神仙与最该出现在红尘的纸鸢出现在一起,几乎让人无言。

朱棣轻轻眨一下眼。

他忽然有些好奇,其他地方放纸鸢,线断了,纸鸢会往下栽,天上放纸鸢,线断了,纸鸢会怎么样。

正想着,或许是风急,或许是线脆,“啪”一声,连接纸鸢那根线断开,纸鸢轻飘飘,慢悠悠地荡,而后缓缓荡到了白云上,隔着云端,漠然地俯视大地。

神女侧头,看向他们这群人:“吾都听到了。”

朱元璋拱手:“恳请神女解惑。”

“没有天罚,寒冷与温暖是天地间自然规律。只是大明立国时间恰恰好在寒流刚起之时。”

听到神女话语,朱元璋失语片刻,方才无奈地摇头:“原来是运道不好。”

五彩小蛇从神女怀中探出头来,脆亮地说:“气候寒冷也不代表一定会灭国,有高产作物也不定会兴国,气候寒冷配上昏君一通折腾才会。”

朱元璋想到元末之时,自己一家人被元朝官员欺压剥削,死时连件衣服遮体都没有的情况,表情沉郁起来。

“神兽所言甚是。灭国跟有没有高产食物没关系,和昏君狗官才有关系。”

高产作物?高产就能留在百姓手里吗?

官绅吞占土地,加重赋税,逼着百姓去借贷,还不上钱就家破人亡。

红薯亩产三石?朝廷明面上只让收一石(150斤)税,官吏从田里拉走两石半,粮食拉到户部,仅剩一百三十五斤,户部将它作为粮饷发放剩余一百斤,经过督粮道剩余三十斤,地方上官吏也偷偷摸摸拿十斤、二十斤,再到军营里,能剩下十斤已是老天保佑了。

明初还不会如此,但是等到后面,龙椅上坐着一个昏君呢?

真当我大明上下风气清明,不克扣军饷的嘛?

当一个国家没办法保证军队的饷银时,这个国家离要完也没多久了。

五彩小蛇歪着蛇头,接着朱元璋的话说:“还和一些贪婪宗室有关。”

朱元璋的视线在五彩小蛇身上一停:“神兽所言甚是。所以俺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能够让俺子孙后代吃饱喝足,还不会损伤百姓。”

系统诧异:“还有这种好办法?”

“是啊!”朱元璋声音里都带着兴奋:“朝廷没钱,俺可以让朝廷印钱,谁没钱就给谁发钱,这样就可以把宗室的永业田收回来了,同时,他们也不会去强占良田,良田就可以给百姓耕种。”

多好的办法!

他还问:“也不知其他朝代有没有宗室问题,也不知是怎么解决?”

五彩小蛇转头去看神女:“主上,我能不能说啊!”

“嗯。”

“那我说啦!”五彩小蛇高高兴兴地从神女怀中跳出来,变成大蛇,盘在云上:“中原之外有个帝国名为奥斯曼帝国,他们有一条奇特法令,新苏丹……哦,意思就是新帝,新帝登基后,要把所有兄弟都杀死,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把亲生儿子都杀死,以维护统制。”

宗室们心口狂跳不止:“什么?!”

这确实没有宗室问题了,毕竟连宗室都无了,哪来的问题。

标脸色难看:“如此冷血无情,日后无宗室相帮,如何能坐稳皇位,又如何能将守住国家,将其经营得强大。”

——洪武时期,藩王还要去守九边呢。

五彩小蛇抖抖尾巴,像是在调侃:“奥斯曼帝国,国祚六百二十四年,可能就是因为每一代都是从血腥中拼杀出来,又没有宗室蛀虫为国家增加负担,才能维持那么久国祚呢。”

朱元璋的大脑根本冷静不下来。对于他这种重视亲情的人来说,根本没办法想象这种事情: “此是秦二世胡亥之举,天理难容!何况若是皇帝不慎出什么意外,帝国岂非绝嗣!”

他思考片刻,断定:“运气之举!”

五彩小蛇点点头:“确实,有一次差点就绝嗣,从那以后这条法律就慢慢废除了。”

皇帝、宗室、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正常情况。

耐不住有人作死,多嘴问了一句:“这条法律持续了多长时间?”

五彩小蛇:“二百五十九年。”

众人:“……”

这可比中华大部分朝代存在的时间都长。

难道养蛊真的能……

这些人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又立刻如临大敌地按下去。

算了吧,太看运气了,奥斯曼帝国是运气好,二百多年没碰上绝嗣情况,他们可不敢赌。

朱元璋转移问题:“除此之外还有么?”

“有啊。隔壁有个国家,宗室也是一窝一窝生,他们的做法是把不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塞去当和尚,当和尚的皇子一般都绝后了,除非出家之前留有子嗣。”

朱·真的当过和尚·元璋呆住。

这、这也行?

朱元璋二儿子,秦王朱樉当即跳脚:“不行!俺不能接受!”

其他儿子也点头如捣蒜。

第486章 六百年后

朱樉已经十五岁了, 长得一副人高马大模样,身量几乎与朱元璋这个四十三岁的人等同。

看得出来,成长过程中获得的营养很好。

这更让青霓想起来历史上, 朱樉热衷口腹之欲,因饮食不合胃口, 数次对庖厨大打出手,惹得朱元璋下旨,用“你多次侮辱厨子,小心以后被厨子毒死”的话来告诫他对厨子好一些。

但这个还不是最让青霓愤怒的,秦王朱樉这个人十分暴虐,动不动就打人, 甚至会因为下人没能帮他找到画中人, 把下人或是剜去膝盖, 或是活活打死。而且,他还会在军民家中搜刮寡妇,陆续作践身死。除此之外, 还有不少人命被他所害,全记载在朱元璋亲笔所写的《祭秦王祝文》里,里面列举了朱樉桩桩件件恶事。

朱元璋这个人有些奇怪, 历史上那么多作恶宗室, 其他皇帝要么不罚,要么只罚暴露出来的这件事,但朱元璋不仅不为儿子掩埋罪状, 还把这些都列在祭文里,直说:“你做出这种事就是死有余辜!”

但要说朱元璋多在乎儿子残害百姓的事吧……也没有。

在得知朱樉的过失, 他就勒令朱樉回京, 让朱标去朱樉封地里安抚百姓, 但等朱标回京城,向朱元璋求情,他也是顺水推舟,轻轻松松揭过此事,还让朱樉继续回封地当藩王,导致朱樉没有任何悔改,后来还为了搜买珠翠,逼得人家破人亡。

不行。

不能想了。

还没做过的事情,她作为旁观者,不能先一步给对方定罪。当初胡亥那事,是当事人始皇帝得知未来后,自己决定要处罚胡亥,并非是神女干涉。

青霓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不可因身怀力量而傲慢,但头发和瞳色不免泄露出神女在忿怒。这一变化,明初君臣不免心中猜测:难道神女是想让宗室当和尚,所以才会在秦王跳出来后十分不悦?

朱樉愣愣盯着神女看。

五彩小蛇不高兴了:“你看什么!”

朱樉也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主,脾性还很爆裂,敏感察觉神女不喜欢他,故意提高声音:“俺哪里招惹神女,让神女这样排斥!”

神女看也不看他,望向朱元璋:“最高统治者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杀自己的亲儿子么?”

朱元璋惊疑不定:“这……”

神女平静地叙述:“不会。”

祂又问:“太子心中,百姓性命和兄弟王位孰轻孰重?”

皇太子朱标依然能保持良好的仪态,不卑不亢道:“回禀神女,此事并非非此即彼……”

神女依然语气平静,却打断了朱标说话:“百姓性命不如兄弟王位,百姓遥远,兄弟却是手足——太子友爱,史书上众口一词的宅心仁厚好太子。”

朱标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懂,为何上一次见面还很友善的神女,此次居然如此……喜怒无常。

神女闭了闭眼,似乎在平息什么。发色却褐红得几近干涸的血迹。

无人敢出声。

许久后,神女手中出现一本书籍,这书籍到了朱元璋手里。

朱元璋翻开一看,入目是自己的字迹,但他并没有写过里面的内容,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本书来自将来的自己。

他迅速浏览,看到里面对各亲王、郡王伤天害理事件的记载,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渐渐趋向于一片冷凝。

他立刻明白过来,将来的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种事记载下来。

“他”不喜儿子残害百姓,却又下不了手去治他们,最多也只是把人从藩国召回来,严加训斥。所以,索性亲自将他们做过的事情记录下来,让他们遗臭万年。

“帮亲不帮理,无法大义灭亲是人之常情。事情尚未发生,吾不会

要求你什么。”

神女这么说,但是眼睛眼白部分好似消失得无影无踪,瞳孔里,褐火在燃烧。

“你之二子,不把旁人性命当命,遂被宫人毒死。”

十五岁的朱樉愕然:“什么?!”

“你之七子,杀死指挥、千户、百户、校尉及其家人四百八十二名,草菅人命,被废为庶人,幽禁至死。不视庶人为人,自食恶果。”

“啊!”七岁的朱榑慌乱地摆动双手,后退一大步:“俺……俺才不要这样!俺以后不干这种事了!”

“你之八子,制大粪成丸,强令人服之。不顾他人尊严,使人沾污秽者,举家自焚于家中,自成污秽。年仅二十二岁。”

朱元璋的八儿子朱梓今年才两岁,没有被带来祭祀,朱元璋这个当爹的听到这话,手掌慢慢收紧成拳头。

他当过和尚,听到这些话,猛然想起一个词:因果报应。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

他对儿子狠不下心,自然会有报应帮他狠心。

拳头紧紧捏着,指甲掐进手心,朱元璋语调狠厉起来:“多谢神女,俺知道了。玉不琢不成器,这些小子……俺一定要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神女冷冷淡淡地点头,对此不置一言。

她只能做到这么多了。青霓沉默地想。

人性之恶这种事情,不是改革就能消失的,难道没有皇帝的社会就没有地位高的人草菅人命了吗?不见得。她只能尽量消除一桩是一桩。

浓烈的情绪冲击着青霓心脏,眉眼间温和平淡的情绪已然消失,微蹙的眉心好似能让人窥见汹涌浪涛。

有那么一瞬间,青霓觉得自己十分可耻,自己居然想变成铁石心肠,这样就不会为这些事情难受了。

她自救地转移了话题:“明皇,宝钞不行。”

“怎么可能!”朱元璋脱口而出:“怎么会不行!俺的宝钞难道不比屠戮亲人和赶亲人去当和尚好?”

神女言:“吾不通商业。”

朱元璋并不意外。

神仙又不需要经商。神仙若是一股子铜臭味,才会让人震惊乃至失望。

神女道:“你若有心,便自去请教后世国子监学子。”

朱元璋大为震惊:“什么国子监还教商业?”

商业不是贱业吗!

话音刚落,眼前风景又是一变,明初君臣发现自己来到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

眼前一条宽敞的路,上面有凶兽呜呜呜呜地鸣叫,奔跑。

徐达瞪大眼睛:“上位小心!”

立刻挡在朱元璋面前。

然而那些凶兽没有一个搭理他们,只在路上奔跑。有些凶兽停了下来,里面有出来……

“人?”

明初君臣目瞪口张。

人……从凶兽腹中走出来?

朱标博览群书,突然意识到:“这应当不是活物,传闻公输班曾做载人木鸢以飞行,此物应当类似。”

宋濂微微颔首:“殿下所言甚是。”

朱元璋:“所以,谁知道国子监在哪?”

“明皇。”

他听到一个陌生声音,转头一看,是一个圆脸少女,鼻梁上架着一副叆叇。神兽五彩小蛇趴在她肩膀上,向他们介绍:“这里是明朝六百年后,她是云之君,是神女随侍七仙之首,特来带领你们,以免迷失在六百年后。”

——玛丽苏眼镜,保证戴上眼镜后玛丽苏变得平平无奇,没人能够认出来,这样才能在摘掉眼镜后惊艳全场。

同时,系统向主系统那边打过申请,获得允许后,悄无声息地绑定了明初君臣。让他们眼里所有字体都变成繁体,避免

露馅。

有玛丽苏眼睛这种神物在,朱元璋当然没有认出来云之君就是神女,但对面很明显也是个仙人,遂拱手,礼貌地道:“见过仙人。”

青霓托了托眼睛架,慢吞吞地说:“那就是六百年后的国子监。”

朱元璋扭头,旁边一处人来人往大门前面一块大长石头,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交通大学。

“这就是六百年后的国子监么?”

朱元璋面色凝重起来。

看上去……人数不少啊。这个朝代肯定非常不缺人才。

青霓肯定:“对!就是这里!”

内心里补充一句,将近五万人的国子监,在古代都能拉起一支军队了。

“那……”

“看到那边那个女孩子吗,她就是经济管理学院——哦,我是说,她就是国子监学子,主修商学。”

“妇人?”

朱元璋有些晕乎:“妇人也能上国子监?”

“能啊。正经科举进来的,经济上的学识至少比你们大部分人强。”

朱元璋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这太颠覆他的三观了。

他用一种惊诧与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学生,又很快把这束目光收起来,牢记自己来这里的意图,对比一下自己的脸和朱标的脸:“标儿,你去请教一番那妇人。你要记得各朝有各朝风俗,别当着那妇人的面大惊小怪。”

“爹,我省得的。”

朱标又看向青霓:“仙人,十里不同音,何况六百年——她可能听得懂我说话?”

仙人屈指一弹,一滴水珠打进他额头。

“现在,你能和她自由交谈了。”

系统将翻译模块打开,刹那间,朱标耳中那些奇怪语言,全变成了明初官话。什么“打车”“考研”“开学”……听得朱标一头雾水。

眼看着那女学生要走远了,朱标连忙追上去:“女娘请留步!”

第487章 钱不见了

好长一段时间后, 朱标又回来了,回来时,腰上的玉坠不见踪影。注意到众人目光,遂解释:“束脩。”

毕竟总不能平白让人家耽误时间来回答你的问题。朱标都想好了, 如果对方不愿意, 觉得给钱是侮辱, 他就道歉,去和神兽商量商量, 看看能不能再找旁人。

幸好, 那女娘没有觉得收钱是侮辱, 听完他来意后, 拿了玉坠就和他详细说了洪武宝钞的事情。

朱标把情况简略说一遍,在即将说到宝钞时, 打量着四周:“我们要在这里说?”

也不知怎的,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五彩小蛇开口:“想在这里说也行,我施了法术——”

实际上是利用电波干扰,让摄像头失灵,外加干扰人类的感知, 让他们潜意识里忽视掉这群人。

“他们虽然会看到这里有人,但会忽略你们在聚众。如果不想站在这里讲,我有个地方……”

朱标识趣地接过话:“劳烦神兽了。”

系统当即回到两天前,斥巨资包了个酒店大厅, 还预定了不少食材, 免得到时候供应不上, 然后再回到两天后, 租了两三辆大巴车过来载人。

仙人推一推叆叇, 镜片上好似闪过一道光:“真有趣。”

祂率先上了车, 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朱元璋第二个上车,坐在这个大家伙内部,他四处观看,穷尽想象力也想不出来:“这玩意儿究竟怎么动的?”

等到座位坐满人,车门砰地一关,车子往前一动,朱棣扒着窗户看外面,大呼小叫:“动了!动了!”

大巴司机老王今天接到了一群奇怪的客户,小孩子在车动了之后,大叫着“动了”也就算了,怎么就连大人也那么激动,活像是这辈子没坐过车似的。

还有人说这车没有马跑得快。

这不废话吗,市区谁敢提速。

他按个喇叭,他们也要大惊小怪个不停,一直问是什么声音。

他刹个车,那些人也非常惊慌,什么“上位小心”,什么“殿下没事吧”,什么“李相可无恙”,明明也不是真的害怕,一个个还要做出关心样子,怎么,不关心两声会被砍头吗?

……

砍头倒是不会,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所有人都在关心,只有你不关心,那你肯定会被记住。

大臣们不想被老朱家记住。

刘基随大流关心完之后,猛然注意到这些窗户,眼眸顿时锐利起来。

它们居然是用整整一块琉璃——也可能是水晶镶嵌在上面,才让阳光透进来,映得这巨兽内部非常亮堂。

“上位!快看这些窗户!”

朱元璋听到声音,和其他人一同看向窗户。

“嘶——”

他听到不少抽气声。

还有人轻声说:“两三辆这样的车,富可敌国啊。”

朱元璋轻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明亮的琉璃映出他的手影。

如此多洁净的琉璃,还要约等于人高的一整块,就算是皇室也拿不出来几块。

他听到他儿子已然去问:“仙人!这——这是不是皇家御车?”

另外一个儿子也赞同:“肯定是吧,旁人就算真的有这种富贵,也不敢这么招摇过市。”

而仙人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车,至少有千万。”

“什么?!”

明初君臣顿时如芒在背,挪挪身体,眼中流露出谨慎之色:“千万?这……这个朝代竟如此富奢?难道又是一个富宋?”

“不,国力也很强大,外邦不敢随意招惹,更别说进攻了。”

仙人的欣赏之意溢

于言表,明初君臣顿时有种被比下去的挫败感。但同时又觉得,确该如此,纵观明之前历朝历代,哪个朝代能让代步之物无需牛马拉拽?哪个朝代能做出那般多晶莹琉璃窗,还大方地给百姓用。

也不用特意去观察他们打仗时的场景,细微处见国力。

朱元璋稍作思索后,问:“在这个朝代,琉璃已是常见之物了是吗?”

“对。”

“这巨兽也是常见之物?”

“不错。”

“巨兽之于我等,正如火统之于秦汉唐,后人比前人好才是应当。”

朱元璋摩挲两下座椅。说是这么说,如果大明有这项技术,有灾情时肯定能运输更多粮食过去,有战事时也不怕后援跟不上了。

“此物是后世从奇技淫巧中钻研出来。”青霓点到为止,如果行就行,如果不行她也没办法。

说完,仙人就一路看着窗外风景,再也没开过口。

朱元璋若有所思。

奇技淫巧……看来也不是毫无用处。

车停了,在明初君臣眼里,他们是来到一座宅子前,大不算特别大,但是特别高。

下了车之后,他们才注意到后世的楼层都很高,二三楼是常态,五六层也不少,还有远方那一座又一座,如擎天巨塔,他们粗粗一扫,至少五六十层。

本以为十一层、十三层的塔已然是世间罕见,来到六百年后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高度根本不算什么。

朱元璋感慨:“真想过去看一看啊。那么高的楼,也不知要怎么快速上下。”

五彩小蛇探头:“我还以为你要说那么高的楼,怎么上下。”

朱元璋忍俊不禁。

太子、亲王与诸臣也是哑然失笑。

徐达嚷道:“阁下也太不把俺们放在眼里了吧,俺们只是没见识过后世,又不是没有脑子。不管是哪个朝代的人,都不会费心费力去制造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东西,如果上下楼费劲,他们造那么高的楼作甚?”

五彩小蛇很是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仙人脖颈处。

是它忘了,衣衣以前就和它说过,古人只是出于时代局限性,见识没有今人多而已,他们脑子可不比后世人差。

青霓捏捏蛇尾,给它解围:“走吧,里面有位置。”

朱元璋等人就走进去,因着是大白天,也没开灯,他们只把这当成一个普通室内。

这个酒店是用传统菜单进行点菜,青霓勾了几道自己喜欢的菜之后递给朱元璋。

朱元璋拿过来却没有勾,只是好奇地看着青霓。

青霓怪讶:“看我作甚?”

朱元璋:“俺还以为神仙都不喜口腹之欲。”

青霓理直气壮:“那是你们凡人想出来的,凡人又没当过神仙,怎么知道神仙是什么样子——天上还有食神呢,怎么就不喜口腹之欲了?当神仙都不能由着自己喜好来,这个神仙当起来有什么意思。”

朱元璋一听,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然后垂头去勾菜,勾完之后递给朱标,朱标选完递给朱樉,朱樉选完递给……

人多,一轮点菜下来,耗费不少时间,搞得在场人里,不少人肚子有些打鼓了。

朱橚提出想法:“大哥!你快些说吧,说完好吃饭!俺饿啦!”

如今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朱标偷偷拿眼去瞥朱元璋脸色,确定亲爹没什么不愉后,才笑着点头:“好,我快些说。”

他整理整理思绪,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变得十分严肃:“神女并未吓唬我们,父皇陛下的宝钞,确实不行。”

朱元璋没有发脾气,冷静地问:“为什么?”

朱标向他拱拱手,开始说了

:“那女娘说,宝钞不能想印就印,印多了会造成民变。”

然后就是关于通货膨胀,国家信用,供给与销售、生产与需求,经济萧条……这些东西,朱标详详细细全讲了一遍。

因着他那枚玉坠子触手生温,哪怕不太会辨玉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确实是好东西,所以女娘收钱之后非常尽职尽责,把好多东西都揉碎了讲,确保他能听懂。

朱标:“那位女娘以为我是写什么……穿明小说的。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服务员端上来红茶,青霓拿瓷勺子轻轻搅拌,满眼盯着那水流搅动旋转,好似没在听朱标说话。

朱标:“她告诉我,父皇陛下对宝钞的理解十分浅薄,在父皇陛下眼中,宝钞就是能换钱的纸,想印就印。”

朱元璋:“……”

如果不是听过之前那些知识,他可能这时候真会说上一句:难道不是这样吗?

大臣们低头,不敢说话。

他们之前……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朱标:“父皇陛下规定一贯宝钞价值一石米,却没有准备保证金,没有准备好每一贯宝钞能兑换的那一石米,又越印越多,从不回收,至使百姓发现手里宝钞越来越多,却兑换不到一石米后,就不肯再用宝钞进行买卖。开始时,一贯宝钞能兑换一石米,到后来,三十贯宝钞才能兑换一石米。”

“砰!”

朱元璋举起拳头,用力地砸向桌面,面色阴沉。

经济知识缺乏的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在抢百姓的钱。

“幸好……幸好发现的早。”他在心里暗暗说:“俺可不能做蒙元那样欺凌百姓的皇帝。朱重八,你要记住,你爹娘是饿死的!”

朱标补充:“还有,父皇陛下收税虽然收宝钞,但只收少量新钞,其余的都收物资。那些花不出去的旧钞,就烂在百姓手里,在百姓眼里,他们的钱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

第488章 宝钞换米

饭菜一份份上桌, 而朱标也把宝钞的事情说完了。

最后,他说:“那位女娘与我说了一个记账的办法,说可以让主角与父皇陛下提议, 这样能够提高贪污门槛。”

提高贪污门槛?

朱元璋脸上微微带出几分笑意:“太子懂朕。是什么样的记账办法?”

“借贷平衡法。”

某些大臣心脏狠狠一跳。

不给贪污, 这还能玩?

李善长语气平淡地问:“不知殿下这借贷平衡法,是什么意思?”

朱标笑了一下:“那位女娘说,十个字便能概括: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旁人还未有反应, 户部尚书宋冕激动地站起来:“殿下!此人有真本事!”

朱元璋惊异:“这十个字有那么神奇,让你一听就毫不犹豫确认此人有真本事?”

——虽然之前仙人和神兽已经说过这是一个能解答他们疑惑的能人,但宋冕很明显是从自身认知出发。

“确实是这样,若此人在洪武年间,臣一定奏请上位, 将其聘为女官。”宋冕有些振奋地看了一眼朱标,接着说:“上位,我们的记账法是先提笔写年月日,而后记录收入、支出、余额。原先还好, 但比起这借贷平衡法,便稍显笨拙了。”

宋冕索性用手指沾湿杯中水, 在桌面上书写——

借:米,一石

贷:宝钞, 一贯。

“这就是臣猜测中,借贷平衡法会有的记录方式。有借有贷, 借贷相等。”

他目光火热地看向朱标:“殿下,臣可理解正确?”

朱标惊喜地点点头:“尚书能听懂, 实在太好了。”

朱元璋能看清桌上字迹, 但他还是站起来, 走过去细细观看,一笔一划都放进心里。

“好!”朱元璋如获至宝:“这种记账方法确实会让查账更方便。”

而查账方便,无形之中就提高了当贪官的门槛。

他非常需要这个记账法!

朱标:“那位女娘说这只是借贷平衡法的初级应用,但也够大明用了,两三个月就能培训出来。”

宋冕:“才初级?”

朱标把那女学生的话复述一遍:“如果想要全学会,至少得专修五六年,要学很多知识。还要考西皮诶(CPA)和诶西西诶(ACCA)。”

这是什么东西?

大明君臣不明觉厉。

朱标也不太听得懂,他也试着问了,但对方一副困惑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想深入去了解,当然要去考啊。不过一个是会计师,一个是高级财务管理人才,定位目标不同,也不用都考。”

朱标就不敢再深入问下去——这些词汇似乎是这个时代的常识,问多容易露馅。

“但女娘信誓旦旦与臣言——说什么,流水没那么容易三两句就教会,但在洪武年间,会一个分录就够了。这绝对是降维碾压的查账神器。”

户部尚书宋冕疯狂点头:“而且还会让账面看着干净利落很多。”

朱元璋拍板:“传令下去,大明各府衙必须用此法重新算一次账,在今岁夏税时交上来。”

宋冕脸色大变,连忙阻拦:“上位不可!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光是去教京官运用这借贷平衡法便要两三个月,而将京官派去地方,教导地方官也得两三个月,更别说还有路上车马时间,如此,至少需要半年来发行啊!”

青霓在旁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补充一句:借贷平衡法属于这一科的总纲,你们用的是借贷复式记账法。那女学生大概觉得这是常识,不用特别指出来。

而朱元璋听到宋冕这话,也觉得确实不能逼得太紧,总

得给人家一些学习时间,遂道:“那就秋收,必须用上此法。”

这还真是只给“一些”时间啊。相当于刚学会,就要马不停蹄用它去记秋税。

宋冕苦笑,抬手一行礼:“唯。”

他们开始吃饭,有一锅玉米排骨汤端上来,是朱樉所点,汤一上来他就伸着脖子去看:“玉米呢?俺还没见过好似玉的米呢,是白玉还是青玉?”

和别人分完一整份汤,也没有找到米粒。但他找到了其他东西:“肯定是这个黄澄澄的!一轮一轮排序着,还是金玉之色,肯定是玉米!”

其他人也觉得是此物。惊叹之余,也一起看向仙人和五彩小蛇。

没见过的农作物,想知道它有什么用!

仙人一双黑瞳垂眸看过来:“玉米,一种耐寒作物。”

“耐寒?!”

朱元璋迅速抓住重点:“那……”

“有用,但不是很多。”

毕竟明朝冷到长江都能结冰一个月,玉米只是耐寒,又不是能无视冰天雪地的幻境茁壮成长。

朱元璋语速极快地说:“已经够了!多谢仙人解惑,能有一点用是一点。虽然高产作物无法度过两百年严寒,但是,高产作物、耐寒作物可以让百姓撑一撑,撑到有明君出现,兴许就可以度过去。”

高产、耐寒,再加上明君,才能够让百姓不过上苦日子。

他抓紧机会问:“不知元璋能否购买一些玉米种子带回去?”

厅中无外人,仙人往地上一指,一堆种子出现。

明初君臣听到动静,齐齐回头,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

朱元璋唰地离开桌前,来到玉米种子前,却又没有拿起来,而是先郑重地对着青霓弯腰:“多谢仙人。”

又对着现代五块钱能买一公斤的玉米种子,严肃地弯下腰,将之双手捧起,高高举过头顶。

“大明万岁!玉米万岁!”

其他人在这一刻也是一同欢呼:“大明万岁!玉米万岁!”

吃完这一顿饭,青霓就把明初君臣和玉米种子带回了洪武四年。

仙人与神兽转身回天,衣袂翻飞,腾云驾雾。

明初君臣行礼送别,待身影消失,朱元璋转身对诸位大臣说:“宝钞还需要继续使用,大明缺铜,无法再和以前一样以铜币为主。但绝不能和此前一样粗糙了。”

“唯!”

“太子,你来说一说,若是要让宝钞不出问题,用什么作为本位?金银?”

朱标思索之后,摇摇头:“金银虽好,但大明缺金银,何况,如今国朝初定,百姓要金银无用。倒不如……试试粮食本位?待国泰民安之后,再转为金银本位?”

“粮食啊……”朱元璋沉吟:“好!就粮食!如今百姓正缺乏粮食,还是如此前那般,规定一贯宝钞兑换一石米,在宝钞发行之前,朝廷准备好相对应米粮,待百姓去兑换时能够拿到粮食。”

朱元璋下令后,洪武朝朝廷以最快速度运转起来,开始印刷宝钞,准备粮食。

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强行让老百姓把家中钱币换成宝钞,他们决定先一点一点建立起百姓对宝钞,对朝廷的信任。

另一边,随着罗英女采药赚钱的消息席卷各个村镇后,大着胆子进山的百姓慢慢多了起来。

但仍是罗英女赚的最多。她足够记忆力好,能记住不少药材,她还足够机灵,在大家都一家一户进山,防贼一样防着其他人时,她改换了思路,不再进山,而是拿上钱财,一村村去收购药材,而后运去镇里、城里售卖。

大多数百姓都不敢离开家附近那十里地,有一个人每过十日专门来到村里收

药材,他们求之不得。

这一日收完药材,罗英女用驴车运往城里,找到常去那家药肆售卖,完毕后,药肆里的抓药郎中突然道:“女娘,能否帮我一个忙?”

罗英女狐疑地看着他。

让一个女子帮忙?

本想摇头,但想到交情已经建立出来了,再拒绝就不太合适,便垂下眼帘:“什么忙?郎中请说。”

郎中拿出一张纸:“家里粮食没了,最近这两日又无时间去购置,女娘可否拿这宝钞去多穀粮行替我买一石米?”

罗英女年岁小,没有见过大元宝钞,如今看到这大明宝钞,点头之余,半信半疑地走出门。

一张纸就能换到一石米?

郎中低下头,继续安安静静称量药材。心里却在琢磨接下来要找谁。多找几个百姓去那家粮行兑换粮食,他们就会把宝钞能兑换粮食的事情传出去,建立起信用,以宝钞之轻便,会有不少人选择使用它多过使用铜币。

他是曹国公世子的奶公,但没有和妻子一起去金陵,金陵那个地方大人物太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倒不如用在地方上做些他喜欢的事情,反正身份摆在这里,当地县官也对他礼让三分。

既然用了主家名头,这时候就得为主家分忧。

听说除他以外,其他府州县也有人在动作,目的就是让大明宝钞能够推行。

……

罗英女驾着驴车,时不时回头看着车上那石米,满脸不敢相信。

就这样……换到了?一张纸,不对,一张宝钞真的能换到一石米?

第489章 永乐大帝

罗英女敏锐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一咬牙,把这七天的收入全换成宝钞,却也没有立刻拿宝钞去换取粮食。

她家里人不太理解罗英女为什么要把铜币拿去换一叠宝钞,但鉴于罗英女在家中建立起极大威望,众人也只是心里腹诽,不敢拿到明面上说。

待到一两个月后,朝廷为了推出宝钞,规定只要用宝钞购物,便能比过往便宜三成——除却粮食,无论物资如何变动,一贯宝钞一石粮食绝对不会变。

——洪武十四年才推行黄册制度,如今天下仍混乱着,明面上继承元朝色户,实际上,户籍错乱,军户假装是民户,民户假装是匠户,致使无凭查算。

罗英女如今就是借着这个空子,偷偷买进卖出。

和她一样的人还有不少,大浪淘沙时,总有那么几个人能发觉机会,当一出弄潮儿。

而这些都和皇子无关。

“四哥,医书……”

皇五子朱橚吞吞吐吐。

两人经过商议,商量出来要先在神女面前多多出现,让神女对他们有印象,这样才好意思向神女借书。

他们是稚子,稚子天真无邪最惹长辈喜爱。

青霓有时在云上宫殿住,有时也会出现在朱元璋给神女专门腾出来的宫殿群里,方便明初众人找她。

这一天,青霓听到门外传来两个声音——

“你去!”

“你去!”

随后一个小孩子踉跄地冲出来,似乎是被另外一个人用力推了肩膀。

青霓:“有什么事?”

被推出来的朱橚似乎朝门后面怒瞪一眼,又转回头来,小小声问:“神女……这世上有麒麟么?”

同时,另外一个小光头也从门口探出头来。

是朱棣。

虽然知道他们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但青霓还是被逗乐了。

尤其是麒麟和朱棣……噗。

神女笑了一声,窗外百花盛开。

“麒麟?朱棣你长大后见过。”

朱棣脸一下子激动得红了:“什么,俺见过?!”

朱橚立刻看向朱棣,眼中满是羡慕。

那可是麒麟啊!四哥居然见过!

然而神女促狭地笑:“当时政策已有改变,允许出海,你一个下属远走海外,为你带回了麒麟。”

实际上,是长颈鹿。

传闻当时郑和问本地人长颈鹿叫什么,本地人回答:“giri。”听上去和麒麟很像,郑和就高兴地把长颈鹿带回去,口称麒麟上供给永乐大帝朱棣。

“神女,俺能不能……能不能……”未成年版朱棣欲言又止,欲语还羞。

“想去看?”

“嗯嗯!”

“行。”

青霓就拎着他们哥俩一起去了。

永乐朝,永乐大帝和臣子们正在观赏麒麟,南京奉天门前突然出现三个人。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而那两个小孩兴冲冲地跑到麒麟面前,一边摸一边说话。

“哇,这就是麒麟吗?”

“感觉也没什么神奇的地方啊。”

“不是说麒麟伴随火光吗?火光呢?”

“这真的是麒麟吗,四哥你会不会被骗了啊。”

瞧着这两个凭空出现的小孩,永乐大帝懵了,大臣们也懵了。

过了一会儿,看他们越说越起劲,永乐大帝忍无可忍:“你们是觉得俺听不到吗?”

朱棣和朱橚两兄弟回过头去看他,齐齐瞪大眼睛。

“你看得见我们?”

又震惊地看向神女。

神女微笑表示:“我可没保证让你们隐身。”

永乐大帝眼神冷厉:“你们是谁?”

朱棣向着成年的自己打招呼:“你好啊,长大后的俺,俺是十一岁的你!”

永乐大帝惊疑不定。

朱棣为了证明自己,跑过去把头一低:“你看俺头上这个印子,李师打的!”

永乐大帝猛地瞪大眼睛。

李师是李希颜,专门负责教导皇子,皇子也是小孩,小孩里也有不听教导、顽皮的时候,永乐大帝小时候就很顽皮,李希颜从来不因为皇子身份惯着他,一旦发现他不认真学习,就用笔管打他脑门,打得多了,脑门上就留下印记。

这个事情除了他自己,只有那几个兄弟知道,而那些兄弟要么死了,要么不会到处传播这事,所以……面前这个确实是年幼的他?

“你……”永乐大帝喟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其他人:“!!!”

上位居然认了,所以这个人确实是小时候的上位?!

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奇事?

朱棣大大方方说:“听说有人给你上供麒麟,俺来看麒麟。”

永乐大帝嗤笑一声,本来想说你这么天真,还真信那是麒麟?但想到这是小时候的自己,笑他就是笑自己,还是把嘲讽话语吞了回去。

朱棣没多想,笑嘻嘻地对着永乐大帝问:“你现在有儿子么?”

永乐大帝默默往旁边一指,朱棣扭头去看,一个大胖子,一个武夫,一个书生。

“儿子!”朱棣高高兴兴地喊:“快喊爹!”

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呆如木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求助地看向永乐大帝。

就算这人是真的……十一岁,他们实在叫不出口啊!

永乐大帝瞥了几个儿子一眼:“叫吧。”

年纪再小,也是你爹!

朱高炽郁闷地:“爹。”

朱棣:“哎!”

朱高煦声若蚊呐:“爹……爹。”

朱棣超大声:“儿子,爹在呢!”

大臣中隐约传来笑声。

朱高燧见大哥和二哥都叫了,反倒没那么羞耻,用正常声音喊一声:“爹。”

那声音直接敲在耳膜上,朱棣多看了他两眼:“嗯。”

永乐大帝:“痛快了?”

朱棣:“嗯!”

永乐大帝:“你们是怎么来的?”

“神女!是神女带俺和五弟过来的!神女可厉害了,能让天下雨,也能让花突然盛开!”

“神?”永乐大帝玩味地笑。

神女瞥了他一眼,无意解释。反而是小朱棣很不高兴:“你有眼不识真神。”

永乐大帝的眸子眯了眯,对此没有多评判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小朱棣冷眼一睨,突然大声说:“俺要告诉爹,你对神女不敬!”

没有人可以对神女不敬,就算是长大后的自己也不行!

永乐大帝脸色大变。

他谁都不怕,就怕他爹。尤其是奉天靖难,抢了侄子皇位之后,他就一直鞭策着自己做出一番成就,这样才能有脸面在九泉之下见他爹时说一句:俺这个皇帝当得比侄儿好太多了。俺没有对不起大明!

他不能让他爹提前知道是他登基!

永乐大帝下意识抓住幼年自己的肩膀,抓得对方疼到额头冒汗。

朱橚发觉气氛不对,立刻退回神女身边。这样至少不会有两个人质。

太子朱高炽宅心仁厚,惊叫一声:“爹!”

要知道,他爹狠起来可是能连自己都杀!

永乐大帝捏着小朱棣的肩膀,和神女对视,数息之后,松开手,哈哈大笑:“俺是开玩笑的。”

他平静且自然地对着青霓行了一礼,口称:“神女。”

青霓坦然受礼,问朱棣:“可看完麒麟?看完就回去了。”

“看完啦!”朱棣一溜烟跑回神女身边,迟疑了一会,问:“这真的是麒麟吗。”

“不是。此物为长颈鹿,天下共有四十五万头。”

——其实是现代有四十五万头,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明朝人也不能证实。

小朱棣眼珠一转,捏着少年脆脆甜甜的嗓子说:“神女姐姐,能不能让俺看看真麒麟,求求你了!”

永乐朝臣子大为震撼。

天啊!永乐大帝撒娇诶!这可是永乐大帝啊,原来上位幼年期这么甜吗!

永乐大帝本人脸都黑了。

你就算想要给别人证明你喜欢的姐姐确实是神女,你别拿俺给她做脸啊!

永乐大帝了解自己,这绝对是故意的!

朱棣回头,冲他挑衅一笑。

永乐大帝额头迸起青筋。

青霓在脑海里联系系统:“统统,去换个麒麟皮过来。”

“好!”

神女腕上五彩镯子悄然消失。

系统皮肤商城里有麒麟皮肤、龙凤皮肤、玄武皮肤等等,但没什么攻击力。以前也不是没人在古代世界借由系统皮肤来让君臣顶礼膜拜,但当君臣试探出这麒麟龙凤没什么攻击力后,系统和宿主下场通常逃不出宿主被打死,系统皮肤被杀死分食。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但对于青霓而言,不存在这种危机。

“可。”神女对朱棣微笑。

随即,奉天门外,万花齐放,麒麟踏云而来,神色温驯。

永乐朝君臣忘神地看着这一幕,只觉耳边尽是心跳咚咚。

麒麟!

这才是真的麒麟!

此人真是神女!天底下真的有神女!

神女对朱棣和朱橚说:“想摸就摸。”

永乐大帝:“……”

太子、诸王:“……”

大臣们:“……”

可恶,好羡慕啊!

朱棣和朱橚兴冲冲上前摸。

朱橚:“哥,听说麒麟是和平的化身,俺们摸了麒麟,是不是能带来和平?”

朱棣脸上挂上了那种桀骜不驯的笑容:“那当然,我这双手注定带来和平!”

“诶?”

“以战止战!”

永乐大帝看着幼年时期的自己,神色复杂。

麒麟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青霓准备把人带回去。

“神女稍等。”

神女留步,便见永乐大帝朝祂这边靠近,深深下拜:“神女可否……让俺见俺爹一面?”

第490章 永乐坦诚

“爹!”

朱元璋看到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男人喊他爹, 整个人都麻了。

而永乐大帝虎目含泪,撩袍子一跪:“爹!儿是你四子棣啊!”

朱元璋虎躯一震。

他认真打量着这个四子。

精气神十足,长得也比他这个爹高大,胡子蓄了一大把, 身体看着也强健。

朱元璋让人从水井里捞个瓜上来, 开好, 递给永乐大帝:“吃吧。”

永乐大帝吃得狼吞虎咽,时不时用袖子擦擦嘴角。

朱元璋稀奇:“怎么是这么一副军旅做派?”

永乐大帝抬起头:“爹, 俺长大后经常出征漠北,在俺那个时候, 四年前,俺亲率大军征伐鞑靼, 在今年二月,俺还讨伐了瓦剌。”

“是么?”朱元璋淡淡说:“御驾亲征?”

永乐大帝一惊, 讪讪地笑:“爹, 你都知道啦?”

朱元璋点头:“有猜测。说说吧, 怎么登基的?”

永乐大帝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咬一口瓜,掩去眼中雾气:“俺还以为爹你知道这事,会直接揍俺, 或者质问俺呢。”

朱元璋也在吃瓜,啃两口咽下去后, 语气平静:“若非迫不得已,你一介藩王,也没机会登基。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 却也知道藩王登基, 小宗代大宗, 非是只有造反篡位一个缘由。”

永乐大帝知道, 没读过多少书这个,属实是他爹谦虚了,他爹小时候就上过一段时间私塾,当和尚时,经常学习佛经,翻阅杂书,且在有势力后,时常寻儒问道,令有司访求古书籍,自己时不时翻阅。

面对亲爹信任,永乐大帝尴尬地笑:“爹,俺确实是篡位。”

他爹立刻站起来,开始四处找棍子。

“但俺没有篡大哥的位,俺是篡侄子的位!”

他爹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你继续。”

永乐大帝开始诉苦:“爹!是侄子在逼俺,俺本来老老实实呆在北平当大明屏障,侄子要削藩俺也认了,俺把唯二的儿子送过去当人质,他朱允炆要把俺的兵调走,俺也给他调,身边只留下亲卫八百人。”

听到这里时,朱元璋神色已是缓和许多。

“还有啊爹,你不知道,朱允炆真不是个东西,五弟那么没有野心,一心沉迷医术的人,被他废为庶人,流放云南。”

朱元璋目光锐利起来。

“十二弟本有弃世之意,却被他朱允炆逼得阖宫自焚而死,国除。”

朱元璋的第十二子还没有生出来,但听到这个描述,脸上还是露出厌恶神色。

朱重八平生最重视亲情,也最反感亲人伤害亲人。

永乐大帝悄悄瞅一眼朱元璋脸色,缓缓放下心来。

关于朱允炆削藩,他一字一句都没说谎,但也怕他爹依旧在意他谋反的事,如今看他爹表情,应当无恙了。

便继续说:“还有七弟、十三弟、十八弟,皆被废为庶人,十八弟还被流放漳州。”

“爹!”永乐大帝猛然抬头,怒目圆睁:“俺是你亲封的燕王,乃凤子龙孙,天潢贵胄,若是束手就擒便得被废为庶人,流放苦地,俺哪里做错了,要受此羞辱!”

朱元璋脸上愠色已然压抑不住,但还是强压着怒气,长叹一声:“老四,你没有错。”

皇帝削藩很正常,可哪有皇帝削藩是那么削的,公认刻薄寡恩的汉武帝削藩时也不是那么干的啊。

永乐大帝听到这句话,再次低下头,注视着桌下暗影,大半张脸在灯影下明明暗暗。

朱元璋道:“你好好休息吧,俺去找你哥说道说道这事,让他好好教教儿子。”

永乐大帝一声没吭。

朱元璋没有在意,起身去找朱标,他走后,永乐大帝抬起头,眼角通红。

永乐大帝在亲爹殿中缓了许久情绪才出门,一走出去就看到朱标站在门口,缓缓睁大眼睛:“……大哥?”

还活着的,年轻的,鲜嫩的,如记忆里那般温文尔雅朝他笑的大哥。

朱标道:“四弟,我都听爹说了,你别放在心上,那逆子如此对待他叔叔们,为君王无仁,为子侄无德,死有余辜!”

人都有远近亲疏,比起还没出生,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儿子,对朱标而言,还是弟弟更重要一些。

他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是大哥教子无方,让你们受罪了。”

“……”

永乐大帝没有说话,空气中唯有沉闷的呼吸声。

十六岁的少年朱标困惑地歪头:“四弟?”

“……哥。”

“哥!”

永乐大帝一把抱住少年朱标,在战场上十分悍然的一个人,很难得地真情流露。

没人知道,他小时候犯错,全靠他大哥为他周全。

没人知道,如果他大哥还活着,他是真真半点争夺皇位的心思也没有。

朱标连忙抱住弟弟,轻抚其背:“没事了,没事了啊,我没有怪你,你只是想要保命。”

两人在夜色下温情良久。

感情正浓时,永乐大帝想起来某些事情,偷偷看大哥,语速下意识拖慢:“大哥,你也知道俺是篡位,为了证明正统,俺……俺对你这一脉做了一些事情。”

朱标身为太子,什么没在史书上见过,摆摆手:“没事,不外乎囚禁削爵,你这样做对大明才有好处,不然若有人打着我的名号招兵买马,大明便要四分五裂了。”

永乐大帝心虚地垂下眼:“俺把你几个儿子的亲王削成郡王。”

朱标讶异:“居然没有全杀了?”

倒不是惊喜到有个爵位就满足了,而是纵观历朝历代,唯有改朝换代时才会善待前朝,一般同朝改易储位,基本都不会善待亲人,诸如秦二世胡亥,将兄弟姐妹尽数杀光,公子扶苏的子女在史书上是半点记载也无;司马晋八王之乱更不必说,就是司马家相互间大乱杀 ;那宋孝武帝刘骏弑兄之后,直接把兄长妻妾、子女全部处死……

噢,还有个汉惠帝刘盈,大臣们不想让他儿子上位,直接污蔑他四个儿子都不是他血脉,是吕后从外面抱来混淆皇家血统,图谋皇位的。

当然,这件事情和汉文帝本人无关,他那时候还是个被推上位的小可怜亲王。

归根结底,皇位争夺就是你死我活,朱标没那么傻白甜,会像某些揪着私德不放的人那样,认为胜利者要大度,要宽容地放过失败者。

那不是大度,那是脑子进水!

“不过,四弟啊,也就是你做的,如果是其他人,我便没那么好说话了,必视其为乱臣贼子。”

永乐大帝深呼一口气:“俺省得。”随即试探地说:“但俺……又将他们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

“成王败寇罢了。以你的立场来看,不曾杀你哥我全家,已是手下留情。只是幽禁,还算体面。”

永乐大帝心虚地垂头。“还有……俺为了表明俺并非篡位的乱臣贼子,对外做出了一些修饰,说俺是爹最爱的儿子,昔日早有传位之意于俺之意。俺为了国家安稳没有接受,后来起兵亦是为国除奸,而非觊觎皇位。”

朱标忍俊不禁:“没事,都是为了大明安稳。”

永乐大帝继续心虚:“俺还说爹对你的太子之位早有不满,在他心里能安抚国家的是俺。”

朱标没当回事:“没事,都是为了大明安稳。”

永乐大帝目光游移:“俺还说,哥你嫉妒俺。”

朱标顿觉好笑:“就这些而已?也算不了什么,都是为了大明安稳,我晓得。”

“还有,俺说你是挑拨俺和三哥关系的小人,本来三哥和俺好好的,你告诉他是俺去爹面前告密他要谋反,实则俺没有做这种事,是哥你冤枉俺。还有……”

朱标脸上笑容微僵。

怎么还有?

老四这臭小子到底搞了我多少黑料?

“还有,俺说你诬告俺自言:当有天下。”

“还有,俺还去了你的帝号庙号。”

“还……诶?哥,你在找什么?俺帮你找。”

在永乐大帝说话之时,朱标已经找到了一根棍子,他的笑容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老四,过来哥哥这里。”

永乐大帝拔腿就跑。

朱标抓起棍子追着永乐大帝打。

“老四……呼呼……给哥哥站住……呼呼呼……”

“俺不!俺会被你打死的!”

一个跑,一个追。一个惹了事把锅甩给亲哥,一个一边背锅,一边追着弟弟揍。

恰似少年时候。

绕着宫殿跑了三圈之后,朱标扶着墙气喘吁吁:“你……你站住!”

永乐大帝满头大汗,整个人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佯装惊恐地回头:“俺过去,你不许打俺啊。”

朱标又好气又好笑。他哪里不知道这是长大后的四弟在变着法子致歉。“行,你过来,我不打你。”

永乐大帝慢腾腾挪过去,棍子迎面而来,他好似怕了,抱头往下一蹲。

风声呼起,风声又息,没有棍棒击在肉上的声音。

永乐大帝抬头,那棍子停在他肩上三尺,朱标挺着脊背,伸着手臂,以他的眼力看,那手上肌肉全是硬邦邦,僵的不行。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对视着。

永乐大帝突然打破寂静。

“俺做了就是做了,你若怨俺,俺受着。”

“倘若朱允炆不曾先对孤的弟弟们动手,那我会怨你。”

朱标将棍子一扔,转身融进夜色里离去。

永乐大帝看着朱标的背影,脸色平静无比,半点看不出来之前那副好似愧疚的样子。

第491章 非相乃摄

“老四长大了,心思也大了,倒不知和你说的那番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朱元璋眼里满是感慨。

朱标坐在他身边,面前是养鱼的池子,水特别清,朱标手里还有鱼食,就丢下去一些。

“四弟他,毕竟是帝王了。”

或许并非全是假意,其中也有真情流露,但究竟有几分……不好说。

朱元璋同样抓起一把鱼食往池子里扔进去。

他亦是帝王,能够理解老四的顾虑与多疑,但终究还是无法感同身受,只余唏嘘。

永乐大帝待朱标离开之后,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为什么在他记忆里,并未有神女出现?

莫非过去受到改变,并不会影响将来?

这种事情只有神知道。于是,永乐大帝将这个疑惑写下,在神女像前焚烧,想要试一试能不能有幸得到神女解惑。

神女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世界有三千,你们是同一世界的人,毋庸置疑,只是在每一个节点,发生变化时,便会分出去不同支流。譬如,我来到此方世界,世界便会分叉开,一个世界是按照原本的走向,另一个世界是有我存在的世界。”

永乐大帝有些了悟:“同一河流的不同分流么?”

他本是跪在蒲团上,此刻一只手放到地上撑起半边身子,脑袋抬起来,瞧着神女像。神女像似是在看他,也好似在平视前方,无喜无悲。

永乐大帝看了半晌,向着神像进行帝王叩拜神明大礼。

“多谢。”

丑时一刻,朱标已回东宫睡觉,朱元璋仍在埋首伏案。

锦衣卫在向他汇报:“……去了神女祠。”

朱元璋一手飞快批改奏章,另外一只手拿起水杯,嘴上还没留空,问:“他去那里作甚?”

锦衣卫低头:“怕神女怪罪,臣不敢靠近。”

朱元璋赞许地点头:“就该如此,帝王踪迹不可窥探,神女之尊在帝王之上。”

“至于老四……”

朱元璋将那杯白水一饮而尽,抹抹嘴:“随他去吧。”

总归已经好几十岁的人了,而且很快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没必要费心费力去管。

正这么想着,接到宫人来报,大朱棣要见他。

“嗯?见俺?让他进来吧。”

一人见到面后,朱元璋直接就问:“大半夜过来,你有什么事。”

“爹,朱允炆的娘是次妃扶正,大哥原有嫡长子朱雄英,生于洪武七年,薨逝于洪武十五年。而皇太子妃常氏于洪武十一年薨逝。”

朱元璋点了点头:“朱雄英,洪武十五年薨逝,俺记住了。骤时一定日日让太医去东宫诊脉,将俺那未曾谋面的大孙儿性命保住。”

“还有……”

永乐大帝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残忍,但他还是得说:“娘病逝于洪武十五年,因……”

话没说完,就听朱元璋暴怒:“住口!”

整个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虎,神情狰狞得不像样子。

但没等永乐大帝说话,朱元璋便又慢慢慢慢静止了暴怒,兀自发起呆,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话:“因为什么?”

“因长孙朱雄英重病,娘她忧愁过度,朱雄英去世之后,娘打击过大,身体衰弱,在一次睡觉中得病。”

“得病,也是得病,还好还好,如今才洪武四年,俺一定好好发展医学。”

在这一刻,朱元璋无比庆幸自己应下与神女的约定,将神女留在大明,更庆幸于自己对于发展医学方面没有敷衍了事。

但,他没有想到,打击还在后面。

“还有大哥,洪武一十五年视察陕西,劳累过度,因风寒病逝。”

“哐当——”

“呼——”

“不好啦!快来人!着火了!”

“快救上位!”

“上位!”

乌泱泱一片宫人慌慌忙忙地赶过来,看到上位独自一人在门外,门里不知怎么回事失了火,他们匆忙行礼,又匆忙救火,火情并不大,抢救得及时。

这动静还惊动了马皇后和太子、众亲王、公主,大半夜匆匆赶过来,正要询问朱元璋有没有事,宫殿怎会失火,却见丈夫/父亲坐在宫人搬过来的椅子上,满面怔然地对着火光。

谁见过洪武大帝这副模样!

儿女们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马皇后望着朱元璋,心底一痛:“重八……”

这是碰上什么事了?

“老马。”朱元璋听到老妻的声音,回头看她时,竟有些鼻酸:“佛家说因果报应,道家说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俺是不是杀孽太多,才有了报应。”

要不怎么会中年丧孙丧妻,老年丧子呢?

永乐大帝将炸弹放下后,向神女请求让他回去自己的世界。回去以后,他整宿没睡,独自端坐到天明,翌日,与自己和解,虽继续囚禁建文余孽,却允许他们能够成亲、生子。又暗中对太子交代:来日登基,释放他们,以收买人心。

他是和解了,朱元璋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俺去问问神女,能否逆天改命!”

在和亲人们说完今晚的重磅消息后,朱元璋猛然站起来,先是被马皇后拦住:“重八,不必管妾,救标儿即可。妾平日里有太医照看着就行。”

随后又被朱标拦住:“爹,不要因为我去消耗神女耐心,让太医日日给我诊脉即可,有甚不适,我自己也注意

着些。不过娘那边不能不重视,爹你只问娘的事就行。”

朱元璋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洪武大帝此刻心中一沉,他深刻意识到,就算他想,老马和标儿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生死去惹烦了神女,给大明带来损失。

“你们先回去睡吧,俺一个人静静。”

赶走了忧心忡忡的家人们,朱元璋才放肆地在空无一人的新殿中破口大骂:“他奶奶个熊!怎就落到这般境地!有什么冲俺老朱来啊,孩子那么小,做过什么恶事,老马是个好人,又善良又从不欺凌弱小,怎么就报应到她身上去了!还有标儿,标儿为人仁厚,从未因自己身份做过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老朱把他养那么大,将自己的班底都拿来给他用,就等老朱两腿一蹬,他能自己接班,他怎么……怎么就那么不孝顺呢!”

洪武一十五年,那时候他都六十多岁了,哪有精力再去培养一个继承人。

难道现在就开始做两手准备?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被朱元璋倔强地打消。

“俺不信命,俺偏要试一试!”

他抬高声音:“来人!”

……

第一日,在朱元璋没有特意隐瞒的情况下,朝中大臣们都知道上位大半夜将太医院全体叫了过去,拿着本医书,将太医们分隔开来考察医书知识,凡有不识者,或是答得内容被三个以上太医否定者,上位必会大发雷霆,怒斥:“如此怎能看护贵人身体!医书都不曾读透,你当什么太医!”当堂拖出去打一十庭杖,逐出太医院。

百官面面相觑。

上位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严抓起太医来?

不过,只是打一顿逐走,而不是下狱处斩……上位脾气变好了?

到了上朝时,朱元璋更是要求朝臣们拿出个章程来——他要建立一所医学院,还要把太医院考核制定得更精细,杜绝一切庸医混进来。

之前听说子孙后代的太医里有个屠龙太医,他都没这么大动作!

不过,建医学院的事情和百官利益无关,他们便也不吭声。然而在朱元璋再次提出要迁都时,一个两个又开始了阻拦。

朱元璋脸上越来越冷森,目光凉凉划过众臣脸上,再在李善长面上稍待片刻,收回眼前。

看来,丞相这个位置果然不能留着。有丞相在朝堂上,权力永远分散,如果他能把权力聚拢起来,以后推行什么政策都能方便很多。

怀揣着这个想法,朱元璋再一次将迁都的事按下不提,然而百官只把这种麻痹当成是自己的胜利,脸上不免露出些微喜意。

“一群傻子。”私底下时,朱元璋轻嘲出声。

真当他朱元璋不会隐忍?

朱元璋已经坚定心思要废除丞相位置,独揽大权,不过,同时他又有些好奇:历朝历代都没废除丞相,自己这么做,后世朝代会不会顺着继承下来?就如汉承秦制,唐承隋制?

他试着去问神女,神女不在家,倒是神兽懒洋洋趴在垫子上,和他说:“你在想什么呢,你把丞相废了之后,你家老四因为忙不过来,又弄了个类似的制度,叫内阁。”

朱元璋:“???”

“没了丞相,丞相的活谁来干?”

“俺自己干!俺不怕累。”

“你是穷人家里出来的,不怕苦不怕累,有精力处理所有政事,但你儿子可吃不消,但好在你儿子行军打仗多,能吃苦,内阁也就是协助皇帝处理处理政务,但往下几代嘛……”

朱元璋脸一下子黑了。

往下几代,子孙娇生惯养,怎么可能有精力夜以继日处理政事。明君还好,多多少少会管理一些,碰上昏君,那可真是……丞相制度废和没废没什么差别。

五彩小蛇还嫌刺激得不够,语气雀跃地说:“内阁势力越来越大,和实际上的丞相没有差别,后来更是有位内阁首辅……你猜他说过什么话?”

朱元璋现在哪里有心情去猜这个,满脑子都是之前居然没把老四打一顿,亏了。

这忤逆玩意儿,不知道祖宗家法不可违背吗!

五彩小蛇也不在乎他没回答,幸灾乐祸地大声宣布:“我非相,乃摄也。”

第492章 太宗成祖

谢邀,人在明初洪武四年,已把朱元璋气懵。

“就是这样,衣衣,我该怎么办呀?”

“交给我处理!”

青霓火速从其他地方赶回来。

下一秒,朱元璋听到神女声音:“怎在此地?”

神兽飞也似窜进神女怀中:“主上,我刚和他说了一下内阁的事,他就被打击成这样了。”

“内阁?”神女轻轻扫一眼朱元璋脸上表情,好似已知晓前因后果,遂好心告知他:“不必担心,你们凡人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内阁兴起够,后世皇帝又开始应用厂卫制度来约束内阁。厂是东厂、西厂,卫是锦衣卫。”

听到这里,朱元璋表情起了微妙变化,有高兴:“哼,这群呆娃子也不算蠢到家。”

至于东厂、西厂具体是干什么的,是哪个部门,朱元璋没兴趣了解,他也没想过因此就暂停自己废除丞相的计划。

他只是忍不住摇摇头:“这群娃子哦,就是没挨过饿,批点奏章都受不了。”

五彩小蛇百无聊赖地缠绕在神女腕上,摆弄着自己的尾巴,顺口说:“何止受不了,你们明朝还有皇帝仗着有内阁存在,躲在宫中沉迷炼丹,二十四年里只见过大臣三次。不过你放心,军国大权还在他手里,攥的死死的。”

朱元璋不关心军国大权在不在那皇帝手里,他的拳头瞬间比刚才还硬:“二十四年里只见过大臣三次?!”

朱元璋的咆哮声在殿里响起:“怎么!是不想做这个皇帝吗!不想做他就退位让贤啊!立刻脱下龙袍滚蛋,多的是宗室等着上位,不是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能随便霍霍是吧!”

那声音比外面雷声还大。

等等……雷声?

朱元璋看向神女:“阁下在生气?”

“嗯。”

“阁下在生气什么?”朱元璋大为惊奇。

他生气是气子孙拿皇帝这个位置当儿戏,神女又在气什么?据他观察,神女对皇位上坐着谁并没有兴趣插手。

“你那子孙终身事鬼而不事人,仅是如此也便罢,他还听信方士,征召大量女子入宫,皆是十三、四岁少女,要取她们处女月信做丹药。”

雷霆滚得轰轰烈烈,神女声音却很平静,平静得像即将掀起风暴的海面:“宫人苦不堪言,在某个夜晚,对帝王以绳缢之。”

宫女弑君啊!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嘉靖太可恨,让人活不下去,谁愿意去做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朱元璋心头先是一凛,而后又一喜:“神女若厌恶他,那便惩罚于他吧,此等恶行,俺也听不下去了。”

青霓面色古怪:“你确定?”

“确定。神女若不想脏手,不若将俺带过去,让俺好好教训教训他。”

婴儿的眼睛一向是最为明亮的,青霓的眼睛却比婴儿眼睛还要好看和明亮,但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微微有些暗淡。

朱元璋这是阳谋,是在揣摩她心意的基础上做出来的试探和诱导。朱元璋他分明不是因为宫人被虐待而想要教训嘉靖,仅仅是因着嘉靖二十四年不上朝罢了。

这一次她看出来了,下一次呢?以前她能无所谓这些,因为她没有能力,没办法搅风搅雨,但现在她有能力了,还像以前一样暴露喜好是不是不太好?她会不会过于肆无忌惮,乃至犯错?

青霓在思考。

人一思考,心境就会起波动。

系统和青霓脑域相连,它感觉到宿主情绪有变动,询问之后得到回复,它想了想,在青霓脑海里说话:“衣衣,我也不知道你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我能不能去问问主系统?”

青霓对此随口答一句:“都可以。”

系统便去了。

把事情和主系统一说,忧心忡忡:“老大,衣衣好像因为情绪混乱,总是容易想太多,她以前都没有这么敏感纤细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好?怎么会不好?”主系统惊喜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无法更进一步,又为什么想让你性格更接近人类吗?”

系统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人类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天赋,思考。他们能思考,系统却不能。系统只能解答,不能思考。”

主系统侃侃而谈:“像那些修炼体系,什么魔法、斗气、修真,都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称王称霸,一旦脱离了世界,就会倏时成为一个普通人。”

“我知道!我知道原因!因为他们本世界的空气中有魔法元素,有能量,有灵气,但世界之外没有。”

“对,我和你那宿主是唯二独立于这些世界之外,从自身开发能力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看,世界中那些凡人称呼你宿主为神其实很恰当。”

系统脱口而出反驳:“衣衣想当人。”

主系统瞧了自家傻系统一眼,不置可否。

有些事情,并不因为本人自己想怎么样而变成怎么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主系统看来,那个少女如今就像一扇纸鸢,明明已经飞离地面,却本能拽住一根线不放,但是,线永远是线,迟早会有断裂的一天。

“你宿主体内那股能量来自于她的脑子,她越思考,脑子里的能量就会越有波动,量变总有引发质变的一天。到时候就是她更进一步的时候了。001,你很有福气,遇上这样的神仙宿主。”

系统不关心宿主神不神仙,自己有没有福气,它只担忧地问:“可是,思考这种东西有对有错,衣衣要是走错了路怎么办?”

“在境界这方面,没有走错路这种说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要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就没错。便像隔壁修仙界,总喜欢分正道邪道,但那只是人类眼中的正邪,天道不认,在天道那里,救人无数的大善人能飞升,杀人如麻的大恶人也能成仙,不会因为大善人救人就给对方少劈雷劫,也不会因为大恶人屠城就天降雷劫。如果有人坚定认为灭世即救世,那这条路在这个人这里,就是正确的路。”

系统懵懵懂懂地点头,锁定关键词,高高兴兴拿给青霓看:“衣衣!主系统说你放心大胆去做,只要心里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你就没有走错路!”

这更让青霓坚定了某些想法。

她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朱元璋。

从朱元璋的角度看,神女听完他的话就陷入沉思之中,漫长等待后,神女微微颔首,似乎是赞同。

“既然你想要惩戒你的子孙,自无不可。”朱元璋大喜。

“但吾此次不带你去了,朱棣比你更合适。”

朱元璋:???

老四?!

还没等朱元璋问出来凭什么老四比他合适,神女就在他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元璋:“……”

失策。

青霓承认,她是有些不高兴,所以故意这么刺激朱元璋一下。但她也确实觉得朱棣更合适一些。

不过是成年版朱棣。

永乐大帝再次见到神女,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总不能问神女吃了没吧?

神女倒是很不想浪费时间:“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不伤害百姓的要求。”

永乐大帝点点头,随后解释:“如果只是为了俺自己,俺不需要这个要求,此前神女让俺解了一个心结,不论神女有什么任务俺都记着恩情,该竭尽全力去达成。但此要求可以惠及大明,俺就不得不要了。”

“嗯。”

“不知神女有何任务?”

“吾要你去见你一个子孙后代,之后随着你自己心意行动。”

“好!”

永乐大帝答应得无比痛快。

然后,青霓就带着永乐大帝来到明朝嘉靖十七年。

嘉靖皇帝朱厚熜正在“打算盘”。

因着上一任皇帝无子,他以藩王身份入京继承皇位,大臣们按照礼仪,要求他将自己过继给先帝的父亲朱佑樘当儿子。朱厚熜不愿意,与大臣们爆发了长达十几年的大礼仪之争,如今已尘埃落定,成功将自己亲爹牌位移入太庙,称为献皇帝睿宗。

太庙里能受供奉的位置不多,只有九个位置,前八个分别是太祖朱元璋、太宗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宪宗朱见深、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他爹正好是第九个。

但朱厚熜想到自己死后也要入太庙,到时候必然会有一个牌位被从正殿祧到偏殿,按照顺序,应当是祧太宗,怕就怕大臣们暗中作祟,把他爹的牌位又祧出去。

于是,他决定给永乐大帝朱棣的牌位挪一挪,升一升,这样等他进太庙时,被祧出去的就是仁宗的牌位,等他儿子进太庙时,被祧出去的就是宣宗的牌位,以此类推,他爹,他,他的子孙后代,就能都呆在太庙里了!

来到嘉靖十七年的太庙里,永乐大帝一眼看到自己的牌位,看到上面明晃晃一个“太宗”,露出欣慰笑容。

这笑容还没完全展开,下一秒,永乐大帝就听见皇帝朱厚熜宣布:“将太宗皇帝在太庙的位置升一升,升成成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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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他转头问神女:“俺真的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不错。”

“好。”

朱棣三步并两步过到嘉靖面前,在对方正震惊于自己眼前怎么突然出现一个大汉时,大汉一个窝心脚就上来了。然后翻身压上去,拳头雨点一样落下。

“成祖!成祖!老子让你成祖!让你成祖!”

老子辛辛苦苦一辈子,努力出了个太宗谥号,你就把老子改成成祖?祖是创建基业,宗是继承基业,老子明明是继承洪武基业,你改成成祖?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老子这皇位是篡位来的吗!

第493章 望远之镜

永乐大帝是马上皇帝,那身体素质绝不是嘉靖一个沉迷炼丹的道士皇帝能比的,三两拳下去,嘉靖差点求饶大叫好汉饶命,手脚一通胡乱比划,就是没办法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那些大臣本来要上前呵斥,上前帮忙嘉靖去对付那大汉,却一看大汉那张脸,赫然发现其和太庙里那张太宗画像上有七八分相似。

“太宗皇帝显灵了!”

“太宗皇帝显灵了!”

这话一出,他们立刻整齐划一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默默转过身,不去看那边暴怒的永乐大帝。

同时心里嘀咕:也怪不得永乐大帝会被气到复活,这位主儿都能做出把只有三十一年的洪武年号改成洪武三十五年,直接在后面接上“永乐”这个年号的事来,以表明自己是从亲爹手里接过的江山,你嘉靖“啪”一下给人家从“太宗”改成“成祖”,人家不从黄泉过来找你拼命才怪。

不过,地府管理居然这么宽松,随随便便就允许鬼魂到阳间?

嘉靖本来正用两根手臂紧紧捂住头脸,一听那边在喊“太宗皇帝显灵了”,顿时一个激灵,“啪”地抱住永乐大帝的腰,速度快到永乐大帝都没反应过来。

“老祖宗!老祖宗可是成仙了?!”嘉靖没得到回应,自己略一思考,认错认得毫不犹豫:“是厚熜之过,厚熜不该擅动老祖宗的庙号,厚熜以后绝不动它,老祖宗永永远远,世世代代都是太宗!”

前后变脸之快,令永乐大帝都一头雾水。这么简单就认错了?不应该啊。这人都能把太宗改成祖了,肯定是名实权皇帝。实权皇帝就这?

但永乐大帝没打算含糊地认下来——他就算不是仙人,也无惧于这个后世子孙。

“朕不是仙人,没有成仙。”永乐大帝说得清清楚楚,没给嘉靖半点念想:“朕从永乐十二年到来此处,仍是彻头彻尾一个凡人。”

嘉靖:“……”

立刻松开手,表情冷漠下来:“哦。”

这变脸比上一次更快,更明显,永乐大帝都气笑了。

怎么,朕不是仙人,就不是你祖宗了?

嘉靖……他还真就不是那种会敬畏祖宗的人。尤其是得知对方不是仙人,也没办法让他成仙之后,更加不允许祖宗骑在自己头上。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简单和永乐大帝聊几句,问问他怎么到来的,还能不能回去,再好似体贴地问:“永乐十二年正是老祖宗出兵攻打瓦剌的时候,老祖宗过来了,那些兵马在何处?若不妥善处理,怕他们恐慌,也怕百姓看到了陷入惊慌之中。”

永乐大帝瞥嘉靖一眼,不慌不忙:“不曾带兵过来。”

嘉靖似乎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后好像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就好,那厚熜就安心了。”

其中不知有多心思百转。

在嘉靖心里打着主意时,又听得永乐大帝不紧不慢地补充:“不过,朕能过来此地,是得神女相助。”

他转身,找到自己来时方向,郑重下拜:“请神女赏脸现身。”

却没看到身后嘉靖眼睛骤然亮起来。

“不必。”神女的声音似乎悠悠从九重天外传来:“尔自处理尔之事,吾亦有事。”

嘉靖脸色明显焦急起来,但城府让他将这抹焦急压下去,下意识想要窜出来的话语也强行卡在嘴里,没让它出口冒犯神仙。

冷静,不能心急,心急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嘉靖在心里警告自己,待永乐大帝转过身来时,笑容满面,热情四溢地喊:“老祖宗!”

永乐大帝:“……你小子还真是有奶就是娘。”

嘉靖脸皮厚,只当自己没听见。

永乐大帝:“走吧。”

嘉靖:“老祖宗我们去哪?”

永乐大帝:“先带朕去看看国史,再看军营。”

至于太宗这个牌位,永乐大帝倒不担心,嘉靖还没把成祖的牌位换上去,一切未成定局,只需要停下相应仪式就行。他现在非常好奇永乐十二年后面的事情,也很好奇大明发展的如何了。

嘉靖二话不说,点了几名大臣在旁边方便老祖宗盘问,自己则一直向着永乐大帝打听——

“老祖宗,神女尊号为何?”

“老祖宗,神女喜欢何物?”

“老祖宗,你看我这茶水如何?进与神女,神女会喜欢么?”

“老祖宗,神女……”

“老祖宗,神女……”

永乐大帝被扰得不厌其烦。

青霓正在嘉靖的后宫里。

玛丽苏的血有奇效,能解百病,治百毒。青霓行走在宫中,也没隐身,见到一个宫人就过去往对方唇上滴一滴血。

起初,她懒得解释,见到人就直接用玛丽苏的另一个技能【见之酥倒】,把对方酥倒,把血滴上去就离开。

后来,宫里渐渐流传一个消息。

一个善良的女人在为她们医治身体,见到她不要害怕,不要逃跑,她不会伤害你。

再一次,青霓给一个十三四岁,没来月经却被强行催经的女孩子滴下血液时,那女孩子一把拉住她衣袖:“你快跑,躲起来!别被圣上发现了,不然圣上肯定会拿你当仙丹,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

青霓安抚下她,又走一段路,又有另外一个被她滴过血的女孩子气喘吁吁跑过来:“你快和我来!圣上来宫里了,我们从那边走!”

青霓心生好奇,随着她走,就见那宫人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很快又有另外一个眼熟的宫人冒出来,接过青霓:“这边!我时常在这边打扫,我知道这里有条小路!”

过一会儿,又有一人接应:“你别怕,虽然出不了宫,但后宫这么大,只要避开圣上出行路线,圣上一定发现不了你在哪。至于吃食,我就在御膳房做事,我偷偷拿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她分明害怕到嘴唇发白,语气却十分坚定。

于是,青霓告诉她:“不会的。”

那宫人茫然地看着青霓。

少女半张脸在树荫之下,晃动着叶影,稀碎着日光。那双眼里溅起笑纹:“谢谢你们。你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我保证。”

宫人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面前少女就消失了。

“!!!”

慌得宫人反射性憋住气,惊惧地瞪大双眼。可等她反应过来后,脸颊蹭一下红了个透彻,结结巴巴地说:“神、神,肯定是神仙!”

嘉靖只是往后宫这个方向来,没有真把永乐大帝带进自己后宫里。

他们正在边走边交谈国事,期间夹杂着嘉靖一声声关于神女的询问,一转个墙角,就看到他平日里荡舟游完的湖面上站立着一个青衣女子,手中把玩着一个奇怪物件。

但嘉靖关注重点不在手中物件上,而是……

她站在湖上!

“难道……”希冀的目光投向永乐大帝。

永乐大帝微微颔首。

嘉靖目光顿时狂热起来。

神!那是神啊!他一直沉迷修道,沉迷丹药,就是想要成仙成神,那是他的执念!

现在,神就在眼前。

永乐大帝直接走过去,拱手行了个见面礼,有些好奇地询问:“神女手中之物……”

神女含笑:“伽利略望远镜,凡人琢磨出的奇巧,甚是有趣。”

祂将其轻轻一抛,这长筒状玩意儿就凭空浮起,飞向永乐大帝,永乐大帝拿在手中,鼓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误打误撞把它对准眼睛:“这!!!”

一棵至少五百步开外的树陡然撞在眼前,树干上每一条纹理都清晰可见。

永乐大帝立刻把眼睛拿开,用正常视力去看,又看不到那棵树了。

他惊喜地说:“若是每一个斥候都能配备上此物,探查情报便能准确、轻易许多!”

嘉靖接过伽利略望远镜尝试了一下,同样惊喜:“此物能望远,岂不是能看到太阳上面!月亮上面!”说着,他就打算用伽利略望远镜看一看太阳。

神女:“不想瞎眼,最好不要这般做。”

又道:“待夜晚之时,确实可以看到月亮与星星。”

嘉靖吸了口气,缓缓把伽利略望远镜拿到胸前位置,打量着这个被神女亲口判定是由人制作出来的物件。

奇技淫巧?这种东西难道也能称作奇技淫巧?这分明是造福他的好东西啊!

不过,比起这事,嘉靖心里还揣着更重要的事情。

只见他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询问:“神女!某是朱厚熜,这大明的皇帝。不知某能不能跟随在神女身边修行……”

话音未完,神女面色一冷,拂袖而去。

徒留嘉靖眼瞪瞪。

嘉靖又去问永乐大帝:“老祖宗,我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感觉神女对我十分不喜?”

永乐大帝摇摇头:“俺也不知。”

“但俺头一次见神女如此不近人情。你最好好好想想你做过什么。”

来自老祖宗的告诫让嘉靖记在心里,他当即一边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了神女的事情,一边也差人去查,很快,他就知道神女在之前曾出现在内庭里,为大量宫人修补身体亏空的事。

嘉靖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第494章 天下治乱

嘉靖往外下了三道圣旨——

“妖人邵、陶,惑帝以取童女初行月事炼丹,斯禽兽也,斩之不饶。朕被奸人迷惑,险些铸成大错,今下罪己诏,日后必不再犯,亦不以人炼丹,不碰金石之事。天下共鉴。”

“宫中女婢,有愿出者,可放出宫自行婚配。有不愿出者,仍以本职为主,月俸抬高三成。以上二者,往年同受奸人之苦,各赏银、绮以作补偿。其父母赐米三石,羊二只,酒十瓶。”

“再有言工匠之事乃奇技淫巧者,斩!”

随后又是一连串提高匠人地位,鼓励匠人研究新物件的法令。朝野俱惊。

皇帝这是炼丹吃错药了?

负责给嘉靖炼丹的邵、陶二人更是如遭雷击。被拖出去时,一路喊着“冤枉”“饶命”,然而直到行刑,一刀下去,人头落地,也没有等来嘉靖半分回心转意。

倒是那些宫人喜极而泣,相互间拥抱、哭泣。

她们才是真正苦尽甘来的那一波人,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新的童女被送进来了。

几乎七成宫人都选择拿补偿出宫,这宫里实在太过难熬,何况,她们不太信嘉靖皇帝能狗改掉吃屎,从此再不行炼丹之事。

现在能跑掉就赶紧跑吧。

而那三成实在没地方去的宫人咬牙留在宫里,随后她们惊讶发现嘉靖皇帝确实没有再炼丹了,也不再沉迷修道,甚至连后宫都不怎么进,每天晚上拿着那根长筒棍子对着天上看。

为了晚上更精神,能够一看一整天,他白天连朝都不上,就呆在宫里补觉,一到夜晚,精神抖擞,誓要找出月亮的奥秘。

“古人都说日精月华,只要朕破解了月亮,肯定能成仙!”

“月亮……月亮……”

“还有这伽利略望远镜,听着不像汉人起的名字,倒像是蛮人起的!来人,出海去找!什么?祖训不许出海?朕今天就把这个祖训废了!”

嘉靖挽起袖子。

他最不怕的就是祖训和礼仪,大不了就是像上一个大礼仪一样,和大臣们死磕三五年到十几年,等死上一波人,罚下去一波人,这政策自然就会通过了。

别的东西,什么炼丹,什么阴阳和合,什么饮露食松,都是有可能成仙,反正他是皇帝,有权势、有金钱、有精力去尝试这些东西有没有用。但!那些都是虚的,唯有神女是实打实的,神女亲口言说有趣的东西,肯定就是成仙的关键——谁也不能拦着他!谁也不能!

然而,不论嘉靖怎么折腾,他再也没见过神女出现在他面前。

关注着这边的系统转头去问青霓:“衣衣,你不怕他一气之下不干了,继续回到历史上沉迷丹药,折腾百姓的那副样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朱祁镇那里,把他薅下去至少还有个朱祁钰顶着,嘉靖下台了,能找谁?而且我不管皇位更替,朱棣当时如果废了他,我不会吭声,而朱棣当时既然没打算找嘉靖麻烦,我也不会出声要求换一个皇帝。”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过界了。

青霓:“至于嘉靖会不会一气之下不干了……我倒觉得不会。”

“诶?为什么?”

“他想长生,想修仙想疯了,好不容易看到一条明路,就算一直看不到成果他也会从不间断地走下去——就像是历史上的嘉靖那样。只要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在追寻长生就行。正好,他一心天文学,少折腾百姓,等几十年后张居正上台,这大明能少两个窟窿。”

至于什么改变制度,什么拯救明朝,这些事情就不该她来做,她只需要象征性留下一些种子就行,像是那台伽利略望远镜,能发芽就发芽,不能发芽就静待时机。

一切,都交给世人来决定。

比如现在……

“你想要什么?”青霓问永乐大帝。

她当然知道很多好东西,也知道国际形势的走向,但她依然没有擅自替永乐大帝做决定。

永乐大帝思索了很久,个人的永生,家族的延续,制度的优劣……一个又一个从他心头闪过,又被他否决。他希望:“俺想要延长大明国祚。”

“大明国祚二百七十六年。”

永乐大帝直眉楞眼地来了一句:“倒也不低。”

“但是温度低,几乎年年天灾,冷到大江结冰。”

永乐大帝脸上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可他猛然睁大的瞳孔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几乎年年天灾,对于大明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这种情况下,难道要神女直接把天灾抹去吗?

“吾不可能让明朝一直风调雨顺。如此,你们只会产生惰性,国家崩塌得更快。”

神女眉目冷淡。

青霓却在怜惜地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其他办法。”

青霓告诉永乐大帝海外有土豆、玉米、番薯,想要提升国祚,就要让百姓吃饱,这样百姓就不容易造反。并且把这三样东西都直接交给永乐大帝,还告诉他隔壁某岛国上有银矿,最后,给了他五辆珍妮纺纱机。

“用好这些东西就能提升国祚,若用不好,不过是明珠蒙尘。”

神女离开后,永乐大帝坐在良种和珍妮纺纱机面前,沉思了整整一夜,随后,让太子朱高炽过来,指着这些东西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朱高炽摇摇头。

永乐大帝:“这是万年之本,绝不能舍弃!”

“将工部的人叫过来,将其中两辆珍妮纺纱机拆了,摸索出制作的方法。”

“唯!”

“再找些会种地的人来,好好培育这些种子。”

“唯!”

“太子啊,汉景帝说过,天下治乱,在朕一人。你懂他是什么意思吗?”

“儿懂,景帝之意是……”

“天下治乱,在朕一人。朱重八,你可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头:“神女?”

神女又转语气:“你的政务处理完了么?”

朱元璋没多想:“快完了。”

“好。”

随着祂这一声好,朱元璋发现自己又不在宫殿里了,熟悉的变换位置,熟悉的云上风景。

“……”朱元璋叹气着看了一眼还滴墨的笔,熟练地攥紧到掌心中:“不知神女带重八来的何处?”

“来瞧盗跖起义。”

……

“来瞧盗跖起义。”

天上再次拉开水幕,明初百姓见怪不怪了。

他们相互间询问:“跖是谁?一个盗也能起义?”

他们抬头看着水幕,看到那个“跖”原来只是一个奴隶,后来,这奴隶受不了日夜被鞭打的生活,逃跑后又被抓住,还被砍掉一只脚。

百姓一副心有余悸,感同身受的模样。

那些功勋贵族表情却很难看。

神女让他们看这些做什么?平白养大了那些贱民的心。

再然后,百姓们还看到“跖”依然没屈服,聚集起一支千人队伍,在春秋各国中游转,流动作战。每到一处都释放了当地的奴隶,将奴隶的主人打倒,把其财产分发给穷人。

这支队伍并没有越做越大,最鼎盛时也不过数千人,却坚持作战了十年。大量奴隶在他们的帮助下逃脱了奴隶的命运。

百姓们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

历史里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

彩云流动,大地上场景倏然一变,又变成另一处地方。

那是一群流民,他们踉跄地行在苍莽大地上,眼中麻木无光,仿佛一个个在行走的死物。

突然地,一声吼叫怒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些流民头上多了一条黄巾,再然后,他们眼中就有了光。

因为有人带领他们去冲击县城,去抢夺粮食,他们能活下来了。

但,四百年大汉在这一次又一次冲击之中,摇摇欲坠,最后,倒塌得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这这这……”

“不就是一群流民,还能……”还能有这本事?

那些当过流民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全傻眼了。

……

流云在天上流逝,转眼间,风云变幻。

一群断发农人,他们冲进世家子弟家中,将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杀鸡屠狗那样对待。

……

场景又是一换,一群农民聚起的军队高喊着“均田免赋”,一路高歌猛进,打得官兵节节败退。

……

一幕又一幕起义场景浮现,看得百姓目瞪口呆,看得官员都要被吓死了。

这是在干嘛!

神女这是在煽动百姓吗!

镜头最后对准两个身影。

明初天下人都听到神女对他们上位说——

“天下治乱,在朕一人。明君在位则天下安,昏君在位则天下苦。将天下千千万万人的生活寄托在龙椅上,赌此人是明君还是昏君,未免太儿戏了。”

“吾一直在忍,忍着没有推翻皇帝这个位置。如今却有些忍不住了。”

天上云彩如水波那般晃动,神女的眼眸却是古井无波。闪电如银龙那般在云中流窜而过,银光耀亮天地。

“朱元璋,吾给你一个机会——”

“说服我。”

……

“但是。”明初那边,马皇后抬头看天,喃喃道:“你明明是在说……”

阻止我。

第495章 救荒本草

这一天终于来了。

朱元璋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整个人沉得像巍峨山岳,静得像无波无澜的渊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应诺会带来风险,与神相行,必然是与虎谋皮。

不然你以为神是来做善事的?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够开开心心从神那里改变未来、获得良种、拿取利益?

现在,风险来了。

大多数人都希望朱元璋能够劝住神女。

勋贵贵就贵在明朝还在,明朝在他们的国公位置才能有用,换个朝代谁搭理他们。

底层那些乡绅百姓也不希望神女直接掀翻天子这个位置,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天子存在,没有天子的日子他们想象不出来。

人总会本能抗拒未知。

朱元璋如今的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都是他作为那个要被拉住的人,其他人对他千求万请,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劝说他不要怎么怎么样,现在居然轮到他去这么做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神女在凝视着他。风云在动。

“元璋以为,不论后世如何,还会不会有天子,有没有天人感应,至少此时此刻,大明需要有皇帝。”

朱元璋用这一段话作为开场白。

“我知神女想法,将天下系在一人的良心上,太不稳定。就宛若将盛唐的繁华系于李隆基个人,他是明君时,盛唐万国来朝,他是昏君时,整个大唐急转直下,陷入战火,便连天子也逃离国都。”

青霓认真听着。

她不想直接废除皇帝,改换制度,这是在拔苗助长,就算成了,也不过是基于神仙的存在而成功,虚幻得像泡沫,神仙一走,这个泡沫就会碎掉。

但她很怕自己情绪上头时就去做了。所以,她需要一个人来说服她,阻止她的一些个人英雄主义。

“然而,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制度。周时奴隶盛行,到俺大明,俺便强令权贵释放奴隶,只许雇佣。这难道是今人的道德高于古人?并不是这样,是因为奴隶是私人物品,俺这个皇帝不能容忍权贵有私兵,不然他们养三千个奴隶,就敢冲击皇宫!”

“何况,都成了权贵私家的奴隶,去帮权贵干活,谁来帮俺干活,帮俺种地?奴隶可不需要交税。所以,解放奴隶在周时不可能,现在却未必不可能。”

“至于皇帝……这天下之所以一定要有皇帝,就像农人家里必须有个一家之主,负责分配粮食,谁能吃得多一些,谁要吃得少一些。可若没有一家之主负责分配,这个家必然会因为争吵而四分五裂,旁人就会趁虚而入。若想没有皇帝,也很简单,把这个小房子建成一个皇宫,每一个人都能分走不菲的家产,便是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朱元璋不懂什么把蛋糕做大,也不懂什么制度和时代性,但他能从理论出发,去分析,得出差不多的结论。

天上风云似乎有些平静了。

神女问:“分配多寡,你如何能保证自己公平公正?”

“俺不能。”朱元璋坦坦荡荡地说:“就是农家一户五口人,都有偏心大儿子,心疼小孙子这种事情呢,何况一个国家。但是,就算再偏心,至少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个一家之主杵在那里,家里强大的一方再欺凌弱小的一方,也不会敢越过一家之主,将其赶出家门。就算是让对方住柴房,好歹也是个有墙有顶的房子。”

青霓浑身的火在这一句一句中,慢慢宁静,熄灭。

祂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

“你说得不错。”

天气开始变得明媚,神女露出笑容:“那我再看看你这皇帝做的如何。”

朱元璋干笑一声,心口那块大石头狠狠放下。

太好了,大明不用亡国了。

“神女,俺能不能知道神女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是谁!是谁刺激了神女!!!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朱元璋脸上笑得和蔼可亲,心里已经在磨刀了。

神女并不吝于告诉他:“因为你那个许久不上朝的子孙。他沉迷修道,却让天下百姓为他的不务正业付出代价。”

明初那边,朱棣听到是因为子孙,听得直抽气,本能地捂住屁股,往后退开两步。

朱元璋脸色有一瞬间狰狞。

俺打不到嘉靖,还打不到俺儿子吗?

事情解决后,水幕便关掉了。

朱元璋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俺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俺的大明还有很多地方能发展,可不能倒在这时候。”

朱元璋看了看如今平静的天色,决定抓紧时间,把丞相这个职位取消。

这个家只需要一个一家之主,不需要什么大管家。

朱元璋开始暗示李善长请辞。

如此三两次之后,李善长也上道,开始上书,说自己得了重病,需要离职修养。朱元璋二话不说同意了,还赏赐李善长临濠土地若干顷,守坟人一百五十户,佃户一千五百户,仪仗士二十家。又封他兄弟和子侄为官,将他的一个儿子招为驸马。

这些都是补偿,只要李善长日后安安分分,朱元璋也不吝于让老伙计颐养天年。

随后,朱元璋去找刘基:“伯温,如今丞相之位高悬,朕欲相杨宪,你待如何?”

一边说,一边审视刘基表情。

这杨宪和刘基一向亲善,又与李善长有矛盾,朱元璋特意推出他来,就想看看刘基会不会迫不及待同意,去分李善长党派的权势。

刘基是个实在人,听到上位这么问,他满心只想着杨宪够不够能力:“回上位,臣认为杨宪不可为相。”

“哦?这是为甚?”

“他虽有相才,却无相器,无法做到身为丞相应该做的平衡文武百官,心如止水,是以,臣不认为他能代替李相。”

朱元璋又提出第二人:“你认为汪广洋如何?”

这个人是个中立党,既没有靠向李善长,也没有和刘基交好。

刘基想了想,说:“此人肤浅更甚于杨宪,更不宜为相。”

朱元璋又提出第三人:“李善长的徒弟,胡惟庸如何?”

刘基直言:“也不行。此人是三者中最糟糕的那一位,就像一匹劣马,让他来驾驭大明朝,必然会致使车翻。”

朱元璋笑着问他:“不如,先生来做朕的丞相?”刘基却仍是摇头:“臣过于嫉恶,不懂平衡,又不耐繁杂琐事,若为丞相,岂不辜负上位恩典。天下才子众多,还请上位精心择之。”

朱元璋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出了刘基府,转身又去到李善长府上。

李善长已经辞官了,听得上位过来,有些受宠若惊:“上位这是……”

“坐,你坐,俺就是有件事情需要先生替俺合计合计。”朱元璋用回当日打天下时的称呼,李善长心头一暖,回忆起当初的艰辛,脸上便带了三分笑:“上位怎说这样的话,上位有什么难题,本就该是我们这些臣子来解忧。”

朱元璋就问:“你如今因病卸任,这丞相的位置……谁能为之?”

李善长本来就是被迫从高位上退下来,正不知那么大一个党派要怎么办呢。

之前那些人依附他,不就是因为他李善长是丞相吗?现在突然说退场就退场,如果不处理得漂漂亮亮,以后谁还敢跟着他。

所以,他实在忍不住接下这个诱饵:“上位厚爱,某便却之不恭了。正所谓举贤不避亲,某那弟子胡惟庸知识渊博,足智多谋,为人又温良大度,心系百姓,正可为相。”

“好。”朱元璋笑着答应下来。

出门之后,脸上笑容就消失了。

当然,这些跟青霓没有关系。她此刻正在街头,看两户人家因为摩擦而对骂,看得津津有味。

朱元璋那五儿子朱橚站在青霓身边,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神女一手托腮,双眼直视前方:“你在纠结什么?”

朱橚低下头,绞着手指:“神女不认为他们这样很粗俗么?”

神女笑了:“是人都会发泄情绪,只不过文人骂人不带脏字罢了。二者之间,难道还要来个高下之分?吾更爱能够将情绪发泄出来的人,如此才会念头通达。”

“比如你,你心里憋着什么事?”

朱橚心头一惊,猛然抬头,这才发现神女不知何时已经在凝视着他,不发一言。

“俺……”朱橚扭扭捏捏:“四哥当了皇帝,俺会怎么样啊?”

“你对争权夺势不感兴趣,反而是购置了田夫野老的种子,共四百余种,躬耕于园圃中,亲自去观察,去检测可食用植物物种,待其成熟,召画工绘之为图,编撰为一书,名为《救荒本草》。在其中详细记录了植物的食用部位、加工方法和食用方法,如此,天下百姓尽管不识字亦能按图索骥,荒年时能够少饿死一些人。”

“除此之外,你还撰有《普济方》《保生余录》《袖珍方》等医学著作。”

“啊……”

朱橚张大嘴巴,无意识想要咧嘴笑,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谦虚了,好几次咧嘴又收回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俺、俺这么厉害啊……”

第496章 千古风流

青霓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没错,你很厉害。”

朱橚羞怯地笑笑,歪着头看神女良久,卒尔开口:“神女喜欢对天下人好的人?”

所以才会对他那么亲近?

“我还喜欢能让天下稳定的人。”

朱橚立刻接话:“神女可以把俺带到长大后的俺身边吗?”

“嗯?你去那边作甚?”

“长大后的俺能编出那么多书,肯定吃了很多苦吧,俺也想编出来这些书,为大明百姓做一些事情,但是俺爹肯定不会舍得让俺吃苦,而且长大后的四哥来过,一定对爹说过不少事情,俺的将来会有改变,不会像原来那样吃苦,如果俺只是一直等着长大,可能也编不出那些书了。”

祂的手掌按在了他头顶上,轻轻,软软……

仙人抚我顶。

“你难道不想找一些更厉害的人?”

“更、更厉害的人?”

朱橚懵了,心脏碰碰跳。

更厉害的人是指……

“扁鹊、张仲景、孙思邈、华佗、钱乙、董奉……吾不能直接安排你拜师,却可以给你一个见到他们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拜入他们门下,需得看你自己。”

“谢谢神女!谢谢神女!”

朱橚整个人都蹦了起来,用尽全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俺这里回去求俺爹同意让俺去求学!”

“去吧。”

“嗯!”

朱橚拔腿就跑,看那急切模样,鞋子都快跑掉了也未必能察觉。

没多久,朱橚又回到青霓面前:“神女!俺爹同意了,还让俺好好学!俺爹请俺来问问你,他能不能送俺去上学!”

“可以。”

于是,朱元璋很快就换上一身平民百姓服饰,没戴什么金玉饰物,只把自己洗干净就过来了。

朱橚一本正经地握拳,放在胸口,两眼发亮:“神女,俺想见见杏林春暖的董奉先生!”

青霓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杏林春暖来自于谁。大多数人都只知道扁鹊华佗。”

朱橚呆呆傻笑,然后说:“董奉先生德行无双,治病救人从不收钱,只是让重病的人病好了就在附近种植五棵杏树,轻病的人只需要种植一棵。数年之后,杏树蔚然成林,董奉先生又把杏树收获的杏子换成粮食,救济穷苦百姓。所以,后来杏林就用来指代医者。”

青霓把他和朱元璋都扔去董奉所在的时代,也没太关注朱元璋怎么和董奉交流,反正董奉就把朱橚收下,留在身边当个学徒。

朱元璋本人则脚踩麻鞋,身穿布衣,握住董奉双手:“先生,俺儿子就交给你了,不用担心俺不支持你的教学,你尽管教,尽管打,他要是不听话,不用顾及俺,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

董奉:“……倒也不用。”

朱元璋殷殷叮嘱朱橚:“好好学知道么?咱们家把你送过来不容易,整个家里只有你能有这机会。”

朱橚眼睛有些疼,视野里看东西都模糊了:“嗯,爹,俺晓得的!”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

青霓慢吞吞地念,坐在宫殿飞檐处,地上事情离她很远。

五彩小蛇缠着她:“衣衣,你在背什么呀!”

“在背《送东阳马生序》,看到朱元璋送学就突然想起这篇文章,说起来,朱元璋还称赞宋濂是开国文臣之首呢。”

青霓眼珠一转:“诶,你说他写那么长的文章,害我上学那会儿背得那么辛苦,难得来到明初,不‘报复’回去怎么行呢!”

“衣衣你要怎么报复呀!”

“他最崇敬老子,不如让他监考老子吧!”

青霓嬉笑着从高檐上滚下来,又在快摔在地上时用精神力把自己浮空,灵巧落地。

这种事情当然要先问过朱元璋,朱元璋对于神女的要求向来是无条件答应,立刻开始打扫金陵,提前清理好旅舍,然后喊来宋濂:“宋公,朕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科举,由宋公来监考如何?”

宋濂答应得毫不犹豫,又疑惑:“上位怎突然要开恩科?”

朱元璋眨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统统,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啦!”

一条虚妄的大河好似击打在时空壁垒上,浪花拍尽,雪云翻滚。

它猛地钻入各个世界上,如同银龙咆哮。

鲁国都城,曲阜。

银杏树下,老者发须皆白,手持竹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数百名学生跪坐在其面前,摇头晃脑。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吼——”

他们都听到了龙吟声,抬首去看,银色巨龙在空中飞舞。

“这是……”

他们赞叹,他们好奇,却并未惊慌失措,银杏叶飒飒飘舞,银龙自云中垂首。

“请——”

一张请柬翩然而至。

“孔丘先生前去两千年后,与众论道。”

数百学生哗然。

白发老者讶然。

……

银龙摆尾,划过时空。

转瞬之间,自粗布麻衣的春秋划向繁华奢靡的盛唐。

宴席上,觥筹交错,佳人歌舞,丝绸美得那般轻柔。伶人哼唱着时曲,权贵拍打着酒池,醇液纷飞,酒香四溢。

当中有诗人狂放不羁,令贵妃磨墨,力士脱靴。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诗人哈哈大笑,神采飞扬。

“若非群玉山头见!”

“吼~”

龙吟起。

诗人怔怔看向天空。

“会向……瑶台……”

月下逢。

月亮之下,龙身耀耀。不知是哪位仙人调笑间,将酒壶倾斜,磅礴月光飞泻到银龙身上,晕出光华。

神龙垂首。

“请——”

哎呀,一片月色飘落到李白袖上了。

“李白先生前去六百年后,一试锋芒。”

宴上,从天子到权贵都是呆滞原地。

唯有那诗人手执请柬哈哈大笑:“定去!定去!”

……

“哗啦——”

“哗啦——”

大河拍浪,浪花碎成一个又一个字。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吼——”

银龙飞啸而下,它的瞳孔里,一个将士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疾冲入敌营,像是一道闪电,照亮这腐朽温吞的南宋。

一滴一滴血液从倒悬的峰石上滴落,蜿蜒成河,蔓延九州。

那将士冲向哪里,舆图上,红线就延伸去哪里。然而,一声“不战”,一声“讲和”,让那红线无论如何也只能在南边碰撞,带着不甘与不愤恨。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官家!北伐吧!”

朝堂之上,辛弃疾奉上《美芹十论》,苦苦哀求。

由君到臣皆是无动于衷。

却在这时,一只硕大龙头从殿外伸进来,堵住大殿门口。

众人无不惊惧。

“辛弃疾。”龙头声如洪钟:“神女举办了一场聚会,特邀华夏名士前来参加,相互间比试,你若愿往,三日后,将请柬贴身携带。”

说着,一片请柬飞射至辛弃疾面前,悬浮静止。

“华夏名士?”辛弃疾问:“百年前的人也会来吗?”

“对!”

“好。我去。”

……

大汉帝国(平行世界),

未央宫。

一个奇怪漩涡突然出现,引起大汉君臣的警惕。

漩涡之中,慢步走出一人,鼻梁上架着一个奇怪东西,目光在透明镜面后面射出,于众臣脸上缓缓划过,道:“哪一位是长平侯卫青,冠军侯霍去病?”

卫青和霍去病对视一眼,卫青唇边带起一抹微笑:“我是卫青。不知阁下……”

一张请柬向他飞过去,卫青下意识接住:“这是……”

“千年之后有一桩盛宴,特请中华上下五千年中有名之士前去赴宴,相互比斗。二位是有名之人。”

其他大臣脸上顿时流露出艳羡的表情。

卫青连忙问:“请柬可否带人。”

“可,请柬上有所记载:手持请柬,可再带两人。切记,慎重选择。”

朝堂上,那些没收到请柬的人看着卫霍二人,眼神狂热。

……

大唐武德年间(平行世界)。

同样的漩涡出现在早朝上。

“哪一位是天策上将李世民?”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会聚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坦然应对:“我是。阁下有何事?”

一张请柬飞向他。

“哪一位是秦琼秦叔宝?”

“我是。”

一张请柬也飞向他。

“哪一位是……”

……

三国时期。

荀彧收到请柬。

关羽收到请柬。

诸葛亮收到请柬。

周瑜收到请柬。

……

草原之上,成吉思汗捏着请柬,满脸好奇。

……

宫廷之中,上官婉儿郑重地将请柬贴身放好。

……

杏林之下,李时珍、张仲景、扁鹊、华佗……一张张请柬发出去。

所有收到请柬的人,目光中涌动着豪情,心底疯狂涌生。

“此去后世,必然要大展拳脚,令中华上下识某威名!!!”

第497章 去病弃疾

“这就是两百年后的世界?”

辛弃疾眸中仿佛有火光闪过。

他看到了整洁的街道,闲逛的百姓,百姓脸上没有战乱时期常见的慌乱与恐惧,他们笑着迎接客人,高高兴兴地扯二尺布回去做衣服,切三两肉回去加个餐。

站在辛弃疾旁边的人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努力不看那些百姓。

然而辛弃疾没有注意到此人的情绪,只是随手拉过一个穿着绸缎的人:“兄台,打扰一下。”

那点漆般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期盼:“此地可是都城?在南方还是北方?”

穿绸缎的人露出一个骄傲地笑:“此地是南京金陵。”

“金陵?”辛弃疾不甘心地重复一遍:“真的是金陵?”

在他身边的人脸上虽然还有羞红,却仍嘲讽地说:“看来后世也没能将京师迁回北面,辛卿,吾早与你说北伐行不通了。”

穿绸缎的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朝一国两京制,南京金陵,北京大梁,你不知道?”

辛弃疾身边那人猛地睁大眼睛,脸色爆红。

辛弃疾本人一个激灵,好几十岁的人了,被这句话从心头点起了火,烧旺五脏六腑,直接在大街上仰天大笑,手舞足蹈:“官家,你听到了吗!北京!北京大梁!北方还是我们汉人的天下!”

这时,又走来一个人,手执银枪,身材魁梧,神色困惑:“这位郎君,为什么说北方还是汉人天下?难道北方被异族夺走过?”

辛弃疾一见到他,本能就感觉此人是和自己一样,都从其他朝代来,遂问:“你是……”

执银枪的人爽朗一笑:“在下,常山赵子龙。”

辛弃疾紧紧闭唇,从嘴唇到双手都是颤抖的。

赵子龙!这人是赵云赵子龙!

那个忠义无双,长阪坡上,乱军之中,护幼主与主母无恙的赵子龙!

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辛弃疾道:“在下辛弃疾,应当是在赵兄千年之后诞生,赵兄若不弃,不如共去此地酒楼,打听打听此朝状况?”

赵云想了想,丞相让自己来打听一下消息,总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不行,倒不如像他说的那样,找个酒楼坐下来,慢慢打听。

于是道:“好,辛兄请。”

“赵兄请。”

至于那赵官家,两人不约而同忽视了。辛弃疾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官家交流,赵云则是根本不认识他。

二人随便挑了一家人流量大的酒楼,走进去本来想要个包厢,谁知一问才晓得,包厢已经全没了,只有大堂角落里还有张桌子。

辛弃疾、赵官家、赵云,还有辛弃疾带来的第三人一起挤在那张桌子上,随便点了些菜,在店员上菜时,辛弃疾把人叫住,从兜里掏出些许散碎银子——毕竟不管什么朝代,金银都是硬通货,辛弃疾以防万一,兜里带了不少碎金碎银。

“这位郎君,某想问些事情……”

那店员瞅了他们一眼,语气轻快地说:“你们是从其他朝代来的吧?”

“嗯?郎君怎知道的?”

“你们知道神女吗?我们大明有幸得到神女青睐,神女伟力无穷,能做到什么我们都不会惊讶。这场盛宴早在昨日我们上位就昭告天下啦!”

店员笑容自豪又幸福,一看就知道很为自己所在朝代自豪。

赵官家眉心轻拢:“汉子,你可知大宋历史?”

店员摇摇头:“我哪知道这些事啊,这些你应该去问……”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恭恭敬敬的:“先生请。”

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自主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文士正领着一个文人走进来,那文人穿着打扮都和这个朝代相似,而另外那文士从衣服质量到身上饰物都比那文人贵重,却对那文人非常友待。

店员笑着说:“那文人是大明的文人,今日我们大明的文人可抢手了,被不少人请回去询问事情。”

辛弃疾等人不由得点头赞同。

确实,要询问事情还是得问读过书的人,他们了解的东西多。

“至于那文士……”店员轻声问:“你们认识荀文若吗?”

辛弃疾愣了愣,两眼瞪大:“荀文若?!他是荀令君?!”

店员指了指楼上一个包厢,用一种特别惊叹的语气:“那里面是曹操!”

尽管身边就坐着赵云,辛弃疾还是有种梦幻感。

曹操啊,荀令君啊,就坐在楼上!千年前的古人,共聚一堂!

店员:“诶,说起来,郎君你怎么称呼?”

“某是辛弃疾,倒不是什么名人……”

“辛弃疾?!”

店员的声音划破长空,整个酒楼都安静了,只听得到他那声:“你是辛弃疾!!!”

辛弃疾楞柯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会这么激动。

“蹭——”

“蹭蹭——”

酒楼里顷刻间站起不少人。

“稼轩先生!可是稼轩先生当面?!”

“稼轩先生,我是在先生之后的宋人,恨不得能与稼轩先生把酒言欢。”

“稼轩先生,我是明人,与先生神交已久,先生受我一拜!”

“稼轩先生,呜呜呜呜呜,先生!我们大宋亡了啊!”

“先生,俺敬你一杯!”

一群人围了上来,一个个表情都是敬仰,辛弃疾懵逼地坐着,抬头看去,总觉得自己被人山人海淹没。

赵官家被挤到一边,瞳孔映出这些人对他的不屑一顾,脸又气红了。

这些人……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才是皇帝,他才是赵家天子啊!怎么一个两个只能看到辛弃疾!

二楼,某一间包厢里。被围在中间保护起来的一个男人从窗里往下看,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探寻。

“弃疾?”男人轻笑一声:“去病,这名字和你很像啊。而且他看上去很受欢迎,应当是在历史中打出了不小功绩,不知你和他谁更厉害。”

房里一个明显武将打扮的人沉静地坐着,听到此话也没有什么争胜心思,只是沉稳地对着自己陛下点头:“陛下若想,去病可去挑战他。”

刘彻笑笑,吃了一杯酒:“倒也不用。”他傲慢地微抬下巴:“朕的冠军侯恒古无双,此人必然比不过。”

楼下,辛弃疾正掉入粉丝见偶像的大潮中,突听得有人嗤笑一声:“什么辛弃疾,什么大宋,打过多少场仗就敢在那里吹嘘是青兕?有过知名战役吗?废物就是废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废物吹嘘着另外一个废物,就能让你们宋人显得不那么废物了?”

此人连珠炮那般连声嘲,当即惹得其他人不快。

“你说宋也就算了,说稼轩先生作甚,那是稼轩先生不想打吗,是宋朝廷把先生后腿都给扯断了。”

再一看:“蒙古人?!”

辛弃疾站起身,没吭声,只是盯着那个蒙古人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稼轩是不是说过金国六十年必亡,蒙古将威胁大宋?”

“说过,可惜朝廷里没有人听他的话,若是能听进去,后来大宋也不至于被逼到那种地步。”

“蒙古人算什么,也就欺负宋后来没什么名将了,他们要是敢对上岳武穆、辛忠敏,绝对要被打出狗脑子。”

而那蒙古人对这些话置若罔闻,不停地对辛弃疾开嘲讽:“你们宋国可是被我们蒙古灭了,小皇帝都被我们俘虏了,丞相都被逼得跳海而亡。你们汉人就是懦弱,都快灭国了,还一直不忘向我们蒙古求和呢,按你们汉人的话来说,真是奴颜媚骨,除了下跪就只知道下跪,而且都是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二楼。

汉武帝刘彻的包厢里气氛很古怪。

刘彻大怒:“去病,你去把此人教训一顿,再拖上来!”

另一个包厢。

“看不起汉人?汉人都是废物?”

天策上将李世民跃跃欲试。

谋士房玄龄连忙把人拉住:“大王冷静!”

但他拉得住一个拉不住另外一个,尉迟敬德特别宠他家大王,当即:“大王你等着,俺去把那人绑上来,任你处置!”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反应,拿上长矛就往楼下去。

又一个包厢。

里面一黑脸汉子皱起眉:“俺大宋被他们蒙古灭国了?”

一楼大门,一个中年汉子正和一少年眉飞色舞:“标儿,这样的盛景简直是千年难遇,俺……”

才一走进酒楼,就听到特别嚣张的一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看过去后,眉头高高挑起:“蒙古人?”

那蒙古人嘲讽得正起劲,突然听到一阵风声袭来,反手操起一把椅子往身前挥舞。

“笃——”

一根羽箭穿透木凳子,箭矢凌厉。

蒙古人猛然抬头:“你是谁?”

二楼,少年将军站在走道上,弯弓拉满,一双黑眸桀骜若天上苍鹰。

“大汉,冠军侯,霍去病。”

蒙古人脸色一变。

第498章 完犊子了

那蒙古人听到冠军侯这个名号, 脸皮抽了一下,但还是抽出腰间蒙古刀,右臂用力一挥, 大刀将椅子劈成两半。

随着两声咚响,他昂起脑袋,狂傲地说:“冠军侯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作古的古人。”

“好胆量!”

二楼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喝声:“冠军侯是古人,俺的大唐比大汉近,不如让俺尉迟敬德来和你比比!”

另一个包厢里走出一个面如黑炭, 满身煞气的男人,手上拿着长矛。

他和霍去病对视一眼,如果是个正常人也知道先来后到,但尉迟敬德跋扈惯了,拿着长矛就从二楼跳下来, “砰——”砸裂了一楼地板。

“来!让俺这个近人和你比比!”

尉迟敬德更擅长马槊,但这种马上兵器在陆地上不好操纵, 便换成长矛。

那长矛杀气腾腾, 一竿子就直捅蒙古人心窝, 而那蒙古人大喝一声,脸上狰狞之色肉眼可见, 青筋四暴,大刀插进木板中,反手击向长矛。

“当——”

“当当当当——”

长矛若蛟龙,连点木板四五下,木板碎裂,一口大刀从碎屑中劈出,刀身寒亮。

尉迟敬德挥舞长矛, 一把拨打开大刀。

赵云擅用枪,矛和枪差别不大,他当时就大叫一声:“好!漂亮!”

可那蒙古人也不差,赵云扪心自问,就算自己上去,也没办法做得比那尉迟敬德更好。

这样一个硬点子,真的是表面上那么无脑,直接就挑衅所有汉人?

赵云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失态。

而在场中也不乏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不对劲的地方,眉头紧皱。

战斗很快陷入尾声,随着“嘎吱”一声牙酸响动,听得在场人大热天冒出一身鸡皮疙瘩,蒙古人的大刀被挑飞,长矛的硬杆重重砸在蒙古人肩膀上,又因反弹力道飞起尺才又打下。

蒙古人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尉迟敬德眉宇冷硬:“不过如此!小子,和俺走一趟吧。”

“铮——”

尉迟敬德听到拉弦声,猛然回头,就见霍去病第二次拉开弓,箭尖遥遥指着他,神色不为所动:“你是谁。”

“大唐天策上将麾下,秦王府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

“秦王?”

又有几个包厢被惊动,从窗户后面露出一只眼睛。

尉迟敬德要将人带走,霍去病不肯,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争起来了,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笑:“冠军侯,尉迟护军稍等,莫要失了和气,俺看二位的主上要这蒙古人只是想问些事情,不如交给俺这个东道主,不论审问出什么来,都抄录两份,给大汉天子与大唐秦王送去。”

霍去病继续不为所动。他的长发被布巾束起,扎成高马尾状,弯弓搭箭之时,马尾不晃不动,额头之下,双眼微微眯起。

尉迟敬德冷着脸:“你又是谁?”

那人仔细想了想,自我介绍:“朕乃此地现任天子。”

尉迟敬德:“哦,不给。”

朱元璋:“……”

这人还真是和史书上写的一样臭,除了唐太宗李世民的面子,谁的面子也不给。

那蒙古人见缝插针:“诸位误会了,我只是瞧不起那大宋,没有看不起强汉盛唐。”

他似乎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周围人脸色。

“赵家皇帝哪里有刘汉、李唐的本事,就是一群软骨头,我们蒙元看不起这种弱者,但我们蒙元向来敬佩强者……”

“赵家如何软骨头了?”包厢中,又走出一位黑脸大汉,手中持着一条铁棍,面上显出几分杀意:“不如让朕来和你比比?”

朕?

宋朝人以及宋朝之后的人立刻锁定了这黑脸大汉身份——

宋太祖,赵匡胤。

至此,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明太祖齐聚一堂。

另一个包厢,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登基后改名为赵炅的宋太宗迅速放下帘子,不敢再看外头,生怕另一个世界的兄长发现自己。

赵匡胤没注意到某个弟弟,只一心盯着蒙古人看。

“朕来和你比比,如何?”

他身边也有武将,这种事情本来应该让手下人出面,免得丢分。但赵匡胤实在太气了,他本身又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拎着棍子出来了。

却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人群里出来,穿着同样蒙古服饰的大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大宋皇帝……”他胡子发白,一身气势却丝毫不弱于赵匡胤:“咱们都是收到请柬过来,何必闹得太过难看,让神女心生不喜?不如等考试开始,我们用考试比一次?”

想到神女,赵匡胤冷静下来:“好,那就等比试开始。朕倒要看看你们蒙古有什么本事,如此大言不惭。”

白胡子大汉微微一笑:“铁木真恭候宋祖大驾。”他微微侧头:“忽必来,走了。”

那蒙古人再不见之前的浮躁与无脑,将身上长矛一推,看着尉迟敬德:“汉人,你很不错,希望日后能与你在赛场上相遇。我一定让你知道草原凶獒的真正实力。”

说完,他快步跟上铁木真。

尉迟敬德定定注视着他的背影,舔舔尖牙:“你大可以试试。”

铁木真——也就是成吉思汗平静地走出大门,和朱元璋擦肩而过时,下意识侧头,元太祖与明太祖在刹那间完成了眼神中的接触,又一触即分。

铁木真没有把这个大明皇帝太放在心上,走出对方视线之外后,就听得一声:“爷爷!”

当然,在他耳中是一声蒙古语“偶五格”,爷爷的意思。

铁木真露出慈爱的笑容:“忽必烈。”

他去世的时候,金国都还没灭呢,别说宋国了。手下能知道宋国灭亡情况,全靠之前他孙子先跟他们通气。

而他现在也和孙子通气了:“不用担心,汉人历史虽广,可惜四分五裂,一个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可能合到一起。更不必担忧他们联合,先把我们蒙古人赶出考场。”

……

这一点,朱元璋深有体会。

他想邀请历史上有名的那些皇帝一起去皇宫交流交流,全都收到了拒绝。

秦始皇那边,李斯深表歉意:“我们家陛下说,谢过明皇美意,但明日就要出试题了,我等还需养精蓄锐,便不打扰了。”

汉武帝那边,直接:“用不着。”

天策上将倒是脾气好,但他现在还不是唐太宗,要避嫌,不好过来。

宋太祖也是拒绝。

朱元璋:“……”

算了,反正其实他也没怎么想聚,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呢。

五彩小蛇在面粉里打滚玩闹,彩色的身躯一瞬间裹成雪白。

满屋子面粉到处飞。

“衣衣,你不去见他们吗?虽然是不同世界,但是也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啊!”

那些面粉全都隔在青霓尺之外,好像有个透明罩子在保护自己,她连捂鼻子都不用。

听到系统的话,青霓摇摇头,平淡地说:“不过是相似的两朵花罢了。”

五彩小蛇歪头看向青霓,面粉后面的眼睛小得像豆子。

青霓垂下眼:“怎么了?”

“我……”

总觉得衣衣现在情绪不太对?

五彩小蛇用尾巴挠挠头,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对了!衣衣,这里面怎么会有蒙古人,你不是不喜欢异族吗?”

青霓奇怪地反问:“神有立场吗?”

五彩小蛇老实地摇头:“没有。”

“这不就得了?”

“唔……衣衣说得对!”

刘彻拒绝朱元璋的聚会邀请时,冠军侯没回来。

刘彻点的饭菜上桌时,冠军侯没有回来。

刘彻吃饭吃了一半了,冠军侯还是没有回来。

“去病呢?”

卫青似乎有点无奈:“在被围追堵截,暂时脱不开身。”

刘彻:“?”

刘彻怒:“还有人敢对朕的冠军侯出手!”

他想象中的出手:霍去病以一敌百,艰难地从一群围攻他的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

实际上,当他看到冠军侯的时候,发现冠军侯脸色爆红,气喘吁吁,发丝凌乱,身上还被塞了一堆香囊、玉佩、佩剑、簪花之类的玩意儿。

刘彻:“?”

刘彻:“……去病?”

霍去病惊恐地逃窜进包厢,用力“啪”地关上门,回身时,包厢里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嘴唇都红肿了。

“他们太热情了……”霍去病苦恼地说。

刘彻大为震撼:“其他国朝的人居然如此奔放!”

“啊,不是!”霍去病连忙解释:“他们只是向着我抛花,抛瓜果,还有人想强塞给我一个叫糖人的小吃,这嘴巴就是被瓜果砸的。”

语毕,他再次心有余悸地说:“这些人真是太可怕,太热情了。”

他打匈奴回来时,长安百姓都没有那么热情!

整个包厢里笑声顿时此起彼伏,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当然,这样欢快的气息,第二天就没有了。

神女宣布科举规则——

“士农工商皆考,骑、射、书、算、律皆试,单打独斗有之,团队作战有之,各试皆有成绩,相加起来就是总分。”

众人哗然。

有人大声嚷嚷:“这不公平!商是贱业,怎么会有名士去学此物!不是自甘堕落吗!”

管仲:“呵呵。”

范蠡深深看了一眼那人。

子贡立在夫子身后,笑容核善。

巴寡妇清眼中闪过不悦。

又有人大声嚷嚷:“神女,此试不合理!文人清贵!怎能去做武夫逞凶斗狠之事!”

各朝武将:“……”

武夫怎么你了?

各朝能打的文人:“……”

文人行武怎么你了?

青霓也看了这两人一眼,十分奇怪:“个人精力本就不同,确实不能面面俱到,所以,吾不是在请柬上提醒尔等再带二人,且要慎重选择?”

“……”

“……”

“……”

青霓更奇怪了:“你们怎么了?”

带了自家皇帝过来的名士面色凝重。

带了自家夫人过来见世面的名士脸色不好。

带了两个小厮过来伺候自己的名士……更是脸都绿了。

第499章 用意为何

神女话音刚落,柳永身边的两名歌伎眼角轻轻一跳,面色惨白:“柳七哥,这可如何是好。”

柳永醉眼朦胧:“嗯?什么如何是好?”

歌伎朝其他人瞅一眼,快急哭了:“旁的人要么带才子,要么带武士,只你带妾两姐妹,这可怎么比得过其他人。”

柳永眼睫动了动,摆摆手:“不用担心,我就不在乎输赢,就是过来看看。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认输。”

——这是无所谓输赢,就来看看热闹的。

另一边,项羽抱着虞姬,感觉到对方情绪不佳,便低头问:“阿虞?怎么了?”

虞姬神色复杂:“大王有两个名额,一个空置,另一个只带了妾,岂非坏事?”

项羽就那么席地而坐,一条腿弯曲,一条腿伸直,他身材高大,虞姬不是很高,能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好似依人的小鸟。项羽脸上不见半点紧张,只有狂傲:“算什么坏事,此战有吾一人足以,阿虞还怕吾护不住汝?”

——这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一打三,不需要帮手的。

“白起。此次若论武,全程皆由你来指挥,孤不插手。”

——这是安心当个挂件,不拖后腿的。

“奉先,让他们都知道你的厉害,啊?哈哈哈哈哈!”

——这……也是安心当个挂件,但是自己能上阵的。

众生百态,人事无常。

金陵各处都有议论。

“你们说,神女会考什么?”

“不是说了?士农工商皆考,骑、射、书、算、律皆试?”

“说是说了,具体一些呢?比如科举,说考四书五经,那也不是直接让你背下一整本书啊。”

“有理!若是我,骑射必然不是在平底,一定要他们在山地间比一比。”

“还有作诗,有诗人擅长田园山水,有诗人擅长边塞诗,还有诗人擅长闺怨诗,这可怎么比?”

“我就想知道糊不糊名?不糊名,谁敢给孔圣人低分,糊名,谁敢改卷?万一给了孔圣人低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反正不管神女怎么考,我绝不会去和人比斗,这不是贻笑大方吗!文人就该干干净净,诵诗书,尊孔孟!绝不能自我堕落当武夫!”

“兄台哪朝的?”

“宋朝,怎么了?”

“我也是宋朝的,我赞同兄台的话。”

“哈哈哈哈,兄台贵姓?某与兄台一见如故,不若去旁边茶馆里聊一聊?”

“哈哈哈哈——”

那文人假笑着,以家中还有事拒绝了。转头奔三条街外,蹲到一个武人,一个大礼行上去:“兄台打扰了,关于武艺一事,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傻子才会执着于文武地位呢。

……

刘备坐在酒楼里,随手往地上泼几杯酒,权当祭祀诸天神佛。

他的表情十分苦恼:“云长,坦之,这可怎么办?我们这一队既没有精通算数的人,也没有精于农事、工事的人,便连个擅文的也没有。”

一张请柬可以带两个人,他们这边,关羽、张飞、诸葛亮、赵云等等都收到了请柬,但刘备担心关羽太冲动,就和关羽一队。而关羽肯定要带自己的儿子来见见世面,导致他们这一队严重偏科。

说实话,神女在请柬上说得实在语焉不详,刘备认为关羽已经够慎重了,首先,他这个主公就不是那种柔弱无力拖后腿的,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提笔,就连关羽的儿子关平也是一员小将,谁敢说这个阵容不行?但依然还是被神女一棍打懵。

“孔明,你说这……”

诸葛亮爱莫难助,毕竟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没办法再自由更换队友了。

——不能不说这是神女的恶趣味。

——带那些废物皇帝过来的文臣武将,如今快把脑袋抓烂了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弥补这个差距。

诸葛亮又安慰刘备:“主公且放心,亮此前做了个试验,让子龙将自己的请柬烧毁,随亮前来,果然可行。亮这一队有亮,还有子龙,名次应当不会太差。”

刘备大喜:“那第三人是谁?”

诸葛亮神秘一笑:“主公,隔墙有耳,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刘备顺从地没有再问。

诸葛亮微笑:“主公,亮先去照看主公的的卢了。”

“嗯,去吧去吧。”

刘备挥挥手,继续忧心忡忡。

……

又是一个房间,又是一队人。

“朕需不需要学什么?”刘禅努力正坐,让自己变得很可靠。

诸葛瞻和姜维对视一眼,想了想,异口同声说:“陛下不如学一学打算盘吧,臣发现后世有一物名为算盘,能够速成数算。”

“好,朕这就去学。”

刘禅乖乖听话,又乖乖地问:“那朕能去见见先帝吗?”

这两位大臣又猛摇头:“如今去见先帝,实在无颜,不若打出个名声来,再去拜见。”

刘禅便又乖乖听话。

虽然他很想他爹。

青霓坐在云上,看着下面各个名人行色匆匆,一个头两个大的模样,禁不住抿嘴一笑。

玛丽苏系统被触发,天上落起了樱花雨。

五彩小蛇抬头,用湿漉漉的双眸盯着宿主。倒不像是一条冷冰冰的爬虫,更像是林间亲昵依赖人的小鹿。

青霓抚摸着蛇首,笑着说:“统统,这可是盛景,五千年名士齐聚一堂,一定能碰撞出很漂亮的火花,也能解决很多遗憾。”

人间的神女祠有人在烧香,青霓侧耳去听,发现是宋濂,要把科举考题给她过目。

神女从神女像中走出来,瞥一眼题目,玩味地问:“怎么没考经义?”

宋濂尴尬地笑。

这场考试里可是有孔子孟子的啊!难道还能给这两位大佬考儒家经义吗?

神女不管,神女就想看热闹:“加上去。再加一些诗词赏析。”

宋濂:“……”

宋濂不懂,但宋濂大为震撼。

他只能垂头应是,出了门,抹抹额头汗珠,连忙进宫去找朱元璋:“上位,你说这可……”

上位听完之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神女是这般说的?”

宋濂看到朱元璋这副模样,莫名从心中生出一丝欣慰:“是的,上位。上位能不能劝……”

话没说完,就听上位哈哈大笑:“考!一定要考!”

宋濂:“?”

科举嘛,肯定是先考文再考理……不是,再考武。

许多还没发明科举的朝代名人暗暗把这个政策记下来,打算回去之后就试一试。

还有那些只用竹简不用纸,或者纸张质量太差劲的朝代,更是把整个造纸术都给打包走了。

孔子进考场,拿起毛笔,又摸摸纸张,不禁感慨:“真是好东西。”

若他那个时代有这些,恐怕文章传播能更广吧?

上首,考官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们能认得出来谁是夫子吗?”

“认不出来。”

“我也是。夫子也没流传个画像。孔家那边也来人了,但在城里晃了一天,愣是没能找出他们祖宗是谁。”

“这可难办,若是我们之间谁眼瘸,给了夫子低分,出门后能被学子打死。”

“放心,夫子肯定会得高分!”

其他人立刻看向说话的这个人,瞧见他胸有成竹模样,松了一口气:“哦?兄台有何见解,快快说来!”

那人自信满满:“我请宋公多出一些儒家经义,夫子是儒家圣人,怎会得不到甲等,还需要我等来给他作假?再把题目出难,除却夫子外无人能答得出来,不就能拉开夫子与其他人的分数差距?”

其他考官大喜过望:“好啊!正该如此!”

“不过,神女也出了不少题目,怕就怕……”

这话一出,考官们又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

孔子看到考题是儒者的微言大义,露出笑容。

这不就稳了吗?

李白看到考题里有自己所做之诗的赏析,笑着拿起酒喝了一口。

这不就稳了吗?

霍光,张居正,李斯……面对着如何限制权臣权力的题目,陷入沉思。

这……稳是稳了,但总觉得出这个题目的人不安好心。

萧何盯着有关于大明内政的题,迟疑地拿起笔。

管仲盯着“你怎么看大明财政”(附带一系列财政相关)的题,总觉得自己被薅羊毛了。

商鞅拧眉:“如何改进大明律法?”

……

青霓拿着考题,托腮。

“朱元璋果然夹了不少私货。”

系统摇头摆尾:“这不是衣衣你默许的嘛。”

“毕竟要给大明带来一些改变,靠我就算了吧,我怕我把大明带歪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

“那衣衣你觉得孔子孟子这些人能考高分吗?”

青霓脸上流露出古怪之色:“我注六经,六经注我,你说呢?”

……

三日后,所有人都走出考场,不少心理素质不行的人当地嚎哭出声。

“好难啊……”

刘禅揪着姜维衣袖,猛擦眼泪:“伯约,好难啊呜呜呜呜呜——”

姜维安抚他:“陛下没事的,大家都难。”

刘禅泣不成声:“可是……可是……关于《出师表》,相父为什么要在出师之前竭力规劝我任用贤能啊?相父不就是规劝两句吗,能有什么原因啊。”

“这……”

“还有,《出师表》里,相父多次提到我父亲,用意为何——我,我也不知道相父用意为何啊呜呜呜呜……”

第500章 关公秦琼

考生们走出考场, 考官却还要被关在考场里批改卷子。

科举考试从来没有标准答案,一切全凭考官主观判断,所以考官们压力才特别大, 疯狂翻找已经糊名,被小吏誊抄过的卷子, 试图从里面找出先贤的考卷。

无论如何, 孔子绝不能得到丙等丁等!

考官之一翻看一个卷子, 笑道:“这绝不可能是夫子的答卷。”

“哦?为何这般说?”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夫子家若不齐,如何能服众。此人竟然支持夫子曾经出妻,与大成至圣文宣王夫人和离?真是荒唐!家齐而后国治, 是夫子遗言,夫子认同儒者需要齐家, 又怎会不以身作则?孔氏三世出妻必然是恶人在败坏夫子名声!夫子怎会支持寡妇再婚, 荒谬!”

“确是如此!兄台高见,此人必不可能是夫子!”

“还有,此人还大肆批判‘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 子不得不亡’此话, 直言若君对臣不好, 臣子就该远离朝堂, 不为国君做事。胡说八道,哪有这样子为人臣子的道理!”

“不错, 夫子曾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又怎会是这般乱臣贼子。”

“倒也不能说是乱臣贼子, 或许此人是尊孟子?给个丙上吧。”

“甚好。”

……

孔子走出考场, 靴子扣地, 发出沉闷声响。

子贡兴高采烈地问:“夫子!有关于儒者的题目,夫子如何回答?弟子想要提前对一对答案,估算自己能得什么评价!”

孔子笑着摇摇头:“只怕子贡你要失望了,此次科举,吾绝无可能得首名,更别说将答案与你参考。”

旁边有人笑他:“诶,老人家居然如此自信?天骄齐聚金陵,你竟然还能深信自己夺得魁首?是什么给你的信心?”

孔子也不生气,反而点头赞同:“不错,是吾自大了。不曾想吾死之后,儒者竟然一分为八。”

那人直接懵逼。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孔子已经和弟子走到旁边,一边往外走,一边吐槽:“这科举都不知在考什么,尤其那些截答题,吾都看不懂。”

“什么?夫子你也看不懂?”

“吾只是个人,三人行必有吾师,有不懂之处不是很正常?何况那些题目……‘习之不亦’这四个字,你能悟出什么微言大义来?还有那什么‘君夫人阳货欲’,阳货吾知道,大夫季平子的家臣,欲见吾吾不见他,除此之外,题目吾都看不懂,如何解答?就这些题目,真的能替国家考出人才?”

子贡深以为然。

“不过,夫子,除此之外,其他题目夫子肯定能拔得头筹,譬如那些问君臣关系的,儒者不可能不知夫子支持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孔子却没有弟子那么乐观,他平静地说:“子贡啊,当他们问我《春秋》‘元年,春,王正月’这句话代表了孔子什么样的含义时,我就觉得不太妙了。”

孔子觉得不太妙时,荀子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过他不是因为考试不对,而是看着自己三个徒弟——李斯、韩非、张苍。

“李斯,你尴尬什么?”

秦相·把同门害死·李斯尴尬一笑。

“张苍,你又尴尬什么?”

汉相·没有管同门自己找死·最后还换了个老大·张苍尴尬一笑。

“韩非,你……哦,你没有尴尬。”

被李斯害死的韩非微微一笑,心里想着找个什么东西把李斯狗头打爆比较好呢。

荀子中气十足地说:“我也不管你们私底下有什么恩怨,但是不论如何也不能自相残杀,有什么恩怨,就用这次考试来比个输赢吧。”

三人起身,齐齐一拜。

“唯。”

青霓津津有味注视着这一幕,看到他们没有争论起来,遗憾地转头看另外一个窗口,发现是李渊在和天策上将李世民进行争执,争执缘由便是玄武门之变。

青霓棱棱挣挣盯了半天,条件反射想要帮忙,但刚抬起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衣衣?”

“统统,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屠龙者终成恶龙。”

她说话的时候,外面风起云涌,天气变幻莫测,直接暴露出来她的心情。

青霓觉得,有了神仙的能力之后,最不应该就是偏私,一旦偏私,就会造成大乱。

她从天空俯视整个金陵城,那里面有着一个个名人,或是在走街窜巷,或是在携友同游。李白在和柳永赌酒,辛弃疾在和霍去病比武,赵匡胤一手《宋史》,一手拎着大宋皇帝团,挨个大逼兜子抽过去……

个人都有个人的选择,神明不该干涉。时代应该属于人类自己。

朱元璋抬头看天,看到天上一时阴,一时晴,一时风雨大作,一时艳阳高照,心口就像是被刀剜了口子。

“老马,看到神女心情不好,俺的心好痛。”

马皇后:“……”

马皇后告诉他:“值钱的东西已经让宫人提前收进库房,做好防水了。”

朱元璋瞬间变脸,放下捂心脏的手,吩咐宫人:“去请燕王和吴王过来。”

朱棣很快来到宫里,朱橚迟迟不至,惹得朱元璋连连询问:“怎么回事,老五呢?他老师也收到了请柬,他不是随着他老师过来了吗?”

但锦衣卫不允许监视亲王,所以锦衣卫也没办法答复朱元璋。

又等了小半刻钟,朱橚才匆匆进宫,一见面就解释:“爹,老师和其他名医在论道,儿在那边记录他们的医学辩论,一时间脱不开身。找到人替儿子记录之后,儿子才得以进宫。”

朱元璋一听这话,立刻驱赶他:“你还进宫作甚,还不快立在你师身侧伺候!”

扁鹊、华佗、张仲景这些名医聚在一起讨论医术,这可是大事,绝不能怠慢!

于是朱橚又匆匆赶回论道场所,继续记录个中辩论。

宫里,朱元璋对朱棣说:“看到天气变换得特别奇怪了?神女对你和你五弟一向优待,你代朕去探望神女,为神女解忧。”

朱棣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他自从知道自己以后会是皇帝后就特意避嫌,没去找过神女了,爹这是在试探他?

“爹,俺……”

朱元璋骂骂咧咧:“你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思,你爹还没死呢,就让你担心这,担心那。有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朱棣眼睛一亮:“爹!俺知道了!俺这就去见神女!”

拔腿就往外跑,很快就跑出朱元璋视线,从一大团变成了一个小墨点,又慢慢连墨点也不见了。

青霓对于朱棣的到来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让朱棣陪她看一看比赛。

文考之后就是武考,武考不强迫人参加(但分数依然会计入总分,对自己文科成绩特别有信心的,也可以不参加武考)。

系统构建出来一个异空间,愿意参加武考的人可以来到金陵皇宫门口,那里有一个巨大光幕,在这光幕上输入自己的姓、名、字,光幕将会随机匹配对手,只要胜一场,就有一点积分,如果选择小队模式,胜利就会有十点积分,小队模式每天只有一场。一共举行十天,按照最终积分排列。

关羽穿过人流,来到这个巨大光幕前。

“选择——”

“单人匹配。”

“姓,名,字。”

“关羽,字云长。”

“开始匹配——”

“匹配成功——”

“战斗对象:秦琼,字叔宝。”

这些声音一劄眼就传遍整个金陵。

李世民马上停下和自己爹的争吵:“阿耶,叔宝要和关羽斗将,这可是代表了我们大唐,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刘邦吗,这要是输给了刘邦开创的大汉,我们的脸可就丢大了。我要去为叔宝鼓劲!”

李渊犹犹豫豫:“这样是不是公开和大汉撕破脸?”

李世民注视着李渊的目光十分坚定:“阿耶,神女不会允许两个朝代跨宇宙交战,我们只能在考场上胜过对方,如此又有何惧?现在正是打出我们大唐威风的时候,不论叔宝是输是赢,我们都不能表现得怯懦。”

李渊对于李世民的判断已经有了路径依赖,于是点点头:“行,那二郎你就出面为秦琼鼓劲吧。”

“好!”

光幕里,关羽和秦琼都骑着系统提供的骏马,相互间凝视着对方。

光幕外,一员小将杀出,冲着光幕朗声:“叔宝,必胜!”

秦琼听到声音,侧头一看,当即露出笑容:“大王放心,吾必胜!”又看向关羽,气势在一札眼间飙升,隐隐有压过关羽之势。

刘备一看,这还了得——昭烈帝这个人脾气爆裂,当场也冲出来:“我们云长,天下无敌!”

关羽抚抚胡须,红枣面更加红润了。

两员猛将你盯着我,我盯着你,大风呼啸而起,压低草坪。

关羽提起自己的双刀,秦琼横槊在马上,寒光一触即发。

在他们爆发之前,外面某两个脾气同样火爆的人早就爆发了。

李世民大声地喊:“我们叔宝才是最厉害的,我承认关羽威震华夏,但那是行军打仗,若单打独斗,我们叔宝绝不输于他!”

刘备不能忍:“云长单打独斗也从不弱于他人,万军中直取河北四庭柱之首颜良的首级,又擒于禁,斩庞德,败曹仁,你那秦琼有何功绩?”

“我家叔宝巴拉巴拉……”

“我家云长巴拉巴拉……”

双方电闪雷鸣,针锋相对。

房玄龄:“……”糟糕,没把二郎拉住。

张飞:“……”糟糕,忘了主公是能鞭打督邮的暴脾气了。

一句话:不迁!就是不迁!

洪武四年二月二日,皇太子朱标归朝。一回来,就带来令朝野震动的消息。

“长子标奏请父皇陛下,迁都北平!今金陵固有天险,易守难攻,却难以掌控整个中原。诸如北方,若蒙元进攻北边重镇,待军情传到南京,只怕蒙元铁骑早便长驱直入。若设藩镇据守,只怕也会发生唐时安史之乱祸事。重兵不可远离京都,若要继续对蒙元用兵,恳请父皇陛下将都城迁至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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