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赵云在大唐是一片飘零，那么柳真卿现在表现出的，就是赵云最靠得住的靠山。

再一次回到丙号院，这里布满了焦黑的痕迹。

但是她自己此刻也很难过了，所以就不想把这种难过的表情让赵云看到。

“大不了我陪你们一起再重新雕。”柳北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懦懦地说。“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雕板子？”赵云凑到柳北的面前问。

几根被火烧弯的木梁架在空荡荡的屋顶上；门窗倶坏的屋内，一地的碎瓦片盖着已经碳化了的桌椅板凳；隐隐之间，那些曾经被视为依赖的雕版，还在冒着一缕青色的烟雾。

柳北听出了赵云的声音，但是此刻她并不想面对面地去注视赵云的眼睛。

“或许能找出一两块完好的…”柳北低着头说。

然后柳北的眼圈里忽然有些湿润，她不想去看赵云的眼睛，是因为她猜测此刻赵云的脸色一定是难过的。

“不行，有一个字已经烧坏了。”杜佑看了一眼柳北手中的板子，摇摇头说。“只是一个字坏了而已…”柳北试图解释。

“别说是一个字坏了，就算是一个笔画坏了，整张板子都废掉。”杜佑补充说。

“…”柳北看着手中的雕版，有些心疼又有一些失望。

不过，就在柳真卿站起身准备怼赵云的一刹那，他忽然从赵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柳真卿慢慢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怒火，转而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是啊！他只是一个孩子，他把失利的委屈和沮丧藏在了自己的心里，却把希望和信心展现给了我。”柳真卿心想：“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张口就要钱，哪个学生敢这样对待柳大先生？而且还是编着谎话来要钱。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扔掉了手中的木板，然后又弯下腰，打算继续寻找。正当她准备继续翻东西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别翻了，没用的，它们都坏了。”赵云站在了柳北的身后说。

“我会好好对你的。”赵云心说。

赵云走出文昌阁的一瞬间，他停下脚步，然后喜极而泣。赵云咧着嘴笑了，几乎就在笑的同时，伸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

他转过身，然后朝柳真卿书房的窗户那边抬头看了一眼，恰好一个高大的身影隐隐约约也站在窗户后面，正看着他在。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丙号院的学子们默不作声地散布在残砖断瓦之间，整个院子充满了悲观的情绪。

柳北踩着满地的碎瓦，小心翼翼地进到了那间没有房顶，满目疮痍的屋内。她掀翻了一块木头，奋力地拉扯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断枝，试图想从乱木堆中找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当然了，我都已经决定了。”柳北闪躲着赵云的眼神，回答。

“那好吧，以后雕版的事就交给你一个人做。”赵云说。

“你什么意思？”严蕊突然抬起头看向赵云。

“嘿嘿…”赵云很自信地笑着。

柳北发现赵云完全没有一点悲伤的表情，相反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居然傻呵呵地盯着自己看。

“你是不是被烧糊涂了？”柳北关切地问。

赵云的话当然也被丙号院里的其他学子们给听到了，大家都疑惑地看向了赵云。

然而，赵云还是以前的那个赵云，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悲伤，相反还用一种特别自信的眼神鼓励着大家。

“都坐哪儿干什么？还想不想干活儿了？”赵云朝大家看了一眼，然后用一种惯用的调侃式的语气说：“都不打算干活儿，那就没有鸡腿儿吃了哦。”

“老大，我们…”诸葛述看着赵云说。

“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干？”赵云问。

“想。”一群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那你们相不相信我？”赵云又问。

“…”众人一头雾水，互相看了看，他们都不懂赵云要说什么。

“如果你们相信我，那就相信我能把丙号院的事干好；如果不相信我，那咱们就一拍两散。”赵云严肃地说。

“老大，我们相信你。”杜佑蠕动着嘴唇说。

“相信你。”其他的学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赵云自信了，那么丙号院里的其他人也就不再颓废，这是一种团队主心骨的作用。就好比一间屋子的柱子不歪，整间屋子就不会垮塌一样。

赵云现在就是丙号院那根唯一站得最正的顶梁柱。

“那好，那就让我们就从新开始。”赵云说。

赵云刚说完，就见到这群人一下子涌到了右手边唯一没有被烧掉的那间印刷的工坊里。然后，赵云就见到众人七手八脚地抬出了一堆平滑的小木板。

“你们干什么？”赵云喝止着问。

“不是要重新雕新板子吗？”众人停止了手中的活计，不解地问。

“扔了，统统都扔了。我们换一种不怕被火烧的雕版。”赵云挥挥手说。

按照丙号院以前雕刻模版的进度，要想恢复到正常的印刷工作，起码也得一两个月。

就比如说《千字文》，它是从王羲之书法作品中选取的一千个不重复的汉子组成，要想完成这一千个字的雕刻，十几个人加班加点也得干上十来天。

但是赵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给柳真卿呈上了一本新《论语》的模版，这可让柳真卿打开眼界了。

在柳真卿的书桌上，现在就摆放着两版整齐的模版，精致而又规整，看上去像是一件精细的工具。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套模版是陶制的。

赵云记得历史书上写的毕昇制作活字用得是胶泥，但是具体配方恐怕早就失传了，赵云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实验胶泥的配方。

活字印刷应该怎么样烧硬呢？赵云想到的办法就是制陶。先用阴刻制作一个独立的字模，然后再把泥巴填入字磨中形成阳刻的活字，再用烧陶器的办法烧硬活字。

如此，丙号院的学生们只需要雕刻一个个字模，剩下的想要多少活字就有多少。至于烧陶的工作，直接找制陶师父就可以了。

“这个赵云，还真是挺有本事的，这么巧妙的办法也想得出来。”柳曜卿弯着腰，仔细地看着桌子上的模版说。

“是挺厉害的。工坊想要的房舍都没修好，他的模版已经提前做好了。”柳真卿说。

“你们看，这块雕版能用吗？”柳北扯出了一块板子问。

“你回去列一个账目，再把需要的数目报与我。”柳真卿平复地说。

他用一种轻柔的，但是尽量不夹杂情绪的语气回复了赵云，因为他生怕有一点情绪会让赵云感到不安，哪怕这本身是对赵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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