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真卿铺开了一张白纸，然后提笔、落下，一抹黑色立刻跃然纸上。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我的老师张旭先生教导我说‘写字者，写志也。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夫翰墨及文章至妙者，皆有深意以见其志，览之即了然。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

只见赵云挽了挽衣袖，两步并作一步快速走到桌案前，然后用笔蘸了一点墨汁，停顿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众位先生目光齐聚到赵云面前的纸上，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柳真卿在写字的同时把写字的动机、心志全都讲述了出来。随着柳大先生话音的落下，两列圆润浑厚的字迹落在了白纸之间。众人赶紧凑了上去，纷纷侧目。

“喏。”卢杞听完柳真卿的赞誉，脸上泛着红光，红光遮盖着他的青斑，散发出反光的亮点。

此刻卢公子的内心是喜悦的，因为他所写的字，至少赢得了不少先生的肯定，这种肯定也代表了他的成绩。另外卢杞坚信，赵云是不可能写出比他更好的语句，因为卢杞觉得书院里的学生不就是为了科考中举吗，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别人再说就没啥意思了。

卢杞退下，轮到赵云上场。

在当众表现自己这方面，卢杞是很有经验的。豪门大户出身的孩子，都有一种临阵不畏的气质，这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场面。相反，穷人家的孩子一般都带着一种不自信的心灵，见识少，胆怯。

卢杞自信地走到条案前，提笔就写。因为他的字从进入皓月书院起便一直在学柳体，所以当卢杞的字写出来之后，却明显类仿柳真卿，就是少了些许的正气，看起来有点圆滑而不圆润。

“蟾宫折桂，衣锦还乡。”这是卢杞写下的志向。

“喏！”赵云听完，赶紧插手行礼，礼过头顶，然后认认真真地作揖到地，纳头唱日。

“喏！”卢杞看到赵云作揖拜倒，也紧随着赵云作揖。

柳真卿的眼神犀利，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面前两个弟子的神情。大先生并不知晓这两个弟子心里对他的这番话是怎么想的，但是他自认为已经把自己的信仰传达给了赵云和卢杞。

看着柳回的画像，柳真卿一字一句、字字而顿，用心中之气把整段话清晰地吐了出来。

卢杞书写完毕，现场有好几位先生都捋须点头，满脸称赞的表情。从字面意思来看，卢杞的志向非常符合书院里先生对学生的期待。基本相当于高三的学生跟老师保证说：“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北大。”没有哪一个高三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多出几个清北的。

“嗯。有出人头地的志向是好的，不过也要多注意注意德行的修为，为师希望你将来是一个人品高贵、冰魂雪魄的人。”柳真卿现实称赞了卢杞的志向，转而期盼地说。

看着柳真卿当众研磨，赵云立刻明白了，作为亲传弟子的第一节课，柳大先生并不想关起门来授课。相反，这是一堂大先生的公开课，同时也是柳真卿向书院里所有学生进行教育的一种手段。

礼毕，柳大先生缓缓地站起了身，这个时候封绍早已经命人准备了一张条案，就放置在柳真卿的身后。

只见柳真卿转过身，慢慢地向桌案上的砚台里象征性地添了添水，认真地研磨起墨条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柳真卿写的这几个字，可以说是儒家思想里关于指导学生对学习动机的概括，也是儒学最高的追求。

“今日为师说的已经够多的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想看看你们的志向。把你们自己的志向也写出来吧。”柳真卿看着两个弟子说。

赵云下笔了，但是他的书法却还是那么得不堪，只不过赵云写的很快，快得让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一副字写好了。

字，自然不是什么好字，而且赵云写的字还有点多，整张纸看起来有些凌乱。

不过，封绍却一个箭步奔了过去，双手捧着赵云的字幅，当着大伙的面大声念了出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封绍第一遍念得很快，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有点押韵，它一句比一句有魄力，有一种催人奋进的韵感。

封绍读完，包括他自己在内和现场的先生们皆一愣，大伙还没咂莫出味儿来，怎么就没了？

柳大先生也是一愣，但是他的反应比别人快了一些，就在他楞了两三秒之后，当即头一歪，立刻吩咐说：“你再读一遍，要慢、慢点。”

“是。”封绍听到这句吩咐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低头重新看向了手中的字幅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二遍，封绍就读得慢多了，不光增加了饱满的情绪，而且还代入了他对这四句话重新的认识。

“这……”大家全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赵云，没有一个人敢于对赵云写的这四句话做出任何的评价。

“这，真是你写的？”柳大先生居然开口质疑起赵云来。

“对啊！你们都看到了，我刚刚写的。”赵云摊开手，一副无所谓地回答。

横渠四句是什么？如果说儒家那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儒生的政治抱负，那么横渠四句就是知识分子的人生终极哲理。二者的高度几乎是一样的，而且横渠四句还不夹带私货。

“这孩子的内心，真是自信满满、大气磅礴啊！”柳真卿看着赵云心想。

‘春眠不觉晓’三月的早晨气温是最舒服的，年轻人谁不愿意在这种不冷不热的温度下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然而，皓月书院里的一群学子们，却趁着天刚蒙蒙亮，疯狂地折磨着自己起来。

赵云带头奋力地朝前奔跑着，他的身后跟着一溜的年轻学子，大家都都气喘吁吁地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可就是不见赵云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也想跟着他们去跑跑呢，自从离开草原，我这浑身都没怎么舒展过。”浑碱看着跑步的队伍有些跃跃欲试地说。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作贱自己，照他们这样一圈圈跑下去，我非掉膘不可。”郑珣瑜翻着白眼说。

“你不就是嫌贫爱富不想和那些穷小子们搀和呗，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浑碱鄙夷地看了郑珣瑜一眼说。

“喏。”卢杞立刻唱到。

他柳大先生的一生，最憎恨的就是奸臣和奸雄，他也希望自己的弟子秉承着自己的理念，去和这两类恶人做斗争。

这是柳大先生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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