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祖宗的东西，你们配当唐人吗？”柳真卿突然说。

几乎是听到话音的一瞬间，段子光就立在了当场，他身后的一些骑手身体还微微一颤，明显也有些触动。

“你...是要与我...我的军队野战吗？”段子光狞笑。

“便是野战，如何？”柳真卿咬咬牙说。

“你说什么？”段子光怒了。

“你要是敢战，为什么要逃？”柳真卿反唇相讥。

“你站在城墙后面躲着，又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段子光也不傻，知道这是对方在激将自己。

“那咱们就在城下摆开阵仗，打一场如何？”柳真卿当即大声说。

段子光气得脸色铁青，同时又感到脸上如同发烧一样火热。这种感觉非常的难堪，发自内心的尶尬。就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供人嘲笑一样没有面子。

“我敬你是一个文人，不想和你争辩，假如你是一个军人，我定与你血战方休。”段子光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争辩说。

这是一个找回面子的借口。他知道自己骂不过柳真卿，索性以对方是文人为理由为自己挣回一点脸面。

论斗嘴，段子光远远不是柳大先生的对手。

段子光也算是看清楚了，指望自己在这儿能降服平原是不可能的，因为对方比他更有声望。

“柳真卿，你以为你掩盖了消息，河北人就不知道洛阳沦陷的事了吗？”段子光阴沉着说。

“你...”段子光当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无胆鼠辈只敢为虎作伥，不敢与我一战。”柳真卿大声说。

“我不敢战？”段子光觉得对方的话语很好笑，就像一个小孩在挑衅一个大人一样。

“走。”段子光一挥手，那支重甲骑兵就要开始催动战马了。

到时候平原城不攻自乱。

“哼！”段子光冷笑，压根儿就不愿再和柳真卿多说。

虽然大唐是包容的，但是汉人这个群体最重祖宗。当然，也有很多不认祖宗的，不过这种事只能干不能说，如果被人指着鼻子骂背叛祖宗，那就是没脸。

历史上的汉奸很多，可是敢公开认贼作父的却不多。安禄山起兵叛乱打的还是整顿朝纲的旗号，他也不敢说自己是来颠覆汉人政权的。

“大先生疯了？”这是城里城外所有人的心里话。

城外虽然只有五百重骑，但那也是重骑，更何况重骑的身后还有三千静塞军。而守城的兵都是步兵，究竟有多少步兵，大家不清楚。不过如果有很多，柳大先生也不至于被困这么多天。

“找死。”段子光从牙齿缝里冒出两个轻蔑的字眼。

他仿佛看到了立功的曙光，原本他已经对在平原立功失去兴趣的，但这一下又勾起了他的欲望了。

从攻守双方的利弊来看，段子光率领的重骑对攻城几乎没有帮助，相反如果是打野战，那他能发挥出重骑的绝对优势。而守城的柳真卿，出了城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优势。

段子光不觉得自己是被柳真卿激怒了，他反而觉得柳真卿是被自己给激怒了，所以才犯下了冒失的错误。

“传我命令，全军后退二里，列阵迎战。”段子光来了精神。

后撤二里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这段距离一够对手放置足够多的步兵出来；二是重骑也需要一个冲锋的距离。当重骑的马速达到最高时，那就是步兵的噩梦。

“段将军，我看还是别打了吧。平原城已经是河北的孤城了，完全没有打的必要啊。”赵择交纵马来到段子光的面前，劝解说。

“究竟你是我义父的义子，还是我是？”段子光蹬了赵择交一眼，不屑地问。

“您是，您请。”赵择交赶紧后退，谦让着说。

高傲的段子光一挥手，五百重骑便后退到了一个非常适合骑兵发动攻击的距离。

‘吱呀’一声响，只见久久关闭的平原城西门被人打开，城门口处的吊桥刚一放下，一个身材高痩、身披铠甲的男子手持一把长剑，率先从城内冲了出来。

“柳大先生？！”赵择交定眼一看，那不是柳真卿又是谁。

虽然柳真卿拿得只是一把宝剑，但是他骑在马上的气势却丝毫也不弱于正在后撤的段子光。相反，柳真卿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子正气感，是段子光那种煞气所比拟不了得。

赵择交正在感叹柳真卿也敢提剑上马的这份勇气时，城内却猛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杀叛军，保大唐。”无数个士兵高举着长枪战刀，奋勇地从城内冲了出来。

他们随着柳真卿，一起冲过了吊桥，冲过了护城河，密密麻麻地在城外开始列阵起来。

起先大家都还以为平原城内肯定是没多少兵的，但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从平原城内开出的士兵还在继续。

“这个柳大先生，怎么训练了这么多兵啊？”赵择交看得有些发愣。

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平原城开出的军队至少在五千人以上。这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静塞军的规模了。

赵择交眼珠子一转，赶紧趁着段子光撤远的空档纵马来到了柳真卿的面前。

“大先生，你怎么突然弄出来这么多兵啊？”赵择交紧张地问。

“你当我柳某人这一个多月躲在城内天天睡大觉呢？”柳真卿抽动了一下嘴角笑着说。

“那你也不可能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些人训练的这么齐整啊？”看着列阵动作有模有样的平原军，赵择交快人快语地问。

“那是你不知道我有一个能干的学生叫赵云。”柳真卿骄傲地说。

“要不，咱们别打了吧？”赵择交看着密密麻麻的平原军，头皮有些发麻。

虽然说段子光有五百重骑，他还有三千正兵，但是平原城突然开出这么多军队，他三千静塞军也不可能零伤亡白占便宜不是。

打仗，总是会死人。要想吃掉这几千平原军，照样要蹦坏门牙。

“后退，后退，快后退。”赵择交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命令自己的部队后撤。

虽然赵择交下的命令是后撤，但是从行动场景上看，静塞军反倒像是和段子光的重甲骑兵一样，是在给平原军让出战场似的。

“将军快看，平原兵好像有点多。”段子光手下的一个兵士指着平原军的方向说。

“怕什么？我五百重骑只要冲锋，打他两千步兵还不跟玩儿一样。至于其他的平原兵，交给赵择交他们好了。”段子光信心满满地说。

“我说你们是数典忘祖的败类，根本不配做人。”柳真卿轻蔑地说。

“你要怎样？”柳真卿心里一惊问。

柳大先生其实很明白，洛阳的事是真实的，而他的隐瞒是持续不了多久的。等到这个消息一传进平原城，士气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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