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舟望着她，听出来她声音里强忍着的哽咽。

心口狠狠一疼。

叶凉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夹在指间的香烟却已严重变形。

接着，叶凉舟又道。

他忽然有个冲动，想将白念夕深深搂入怀里。

但在叶凉舟的心里，已经十分笃定，鹤鹤就是他和白念夕的孩子。

面对亲生儿子，却不能相认，这种痛苦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有多纠结又心痛。

“若不是鹤鹤的呼唤，爷爷这次只怕已经离开人世了！”

“念夕，爷爷……爷爷已经九十多岁了，一次次从鬼门关闯过来不容易。”

“若不是……鹤鹤……”

“鹤鹤”两个字，叶凉舟几乎是从胸腔内挤出来的。

他好不容易松口，六天后同意她去起诉离婚。

这六天内，如果让叶凉舟知道，孩子们是他的骨血，肯定不会再同意离婚。

就算同意离婚，只怕也会打抚养权的官司。

白念夕话虽这样说，但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 她在努力掩饰，不让叶凉舟看出什么端倪。

他已经知道，一定不止一个鹤鹤，但剩下的孩子到底有几个，具体叫什么，他统统不知道。

即便亲子鉴定的结果，说明他们并非亲生父子。

“不要为难我了！”

她不要和孩子们分开！

白念夕的眼眶忽然红了，强忍着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从堵塞的喉口里挤出闷闷的声音。

但又担心自己的举动，又遭到她的抗拒，让好不容易能有好好谈一谈的氛围被打破。

他心烦地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开火机，刚要点燃。

“我很感谢鹤鹤！或许我的要求确实让你为难，也让鹤鹤为难。”

“但我……是真的不希望爷爷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叶凉舟再度看向白念夕。

眼底压不住的沉痛，有一瞬刺痛了白念夕的心。

夜幕沉沉之下，外面细雨淋漓，打湿了车窗，凝结成一颗一颗水珠，慢慢滑落，模糊了射进来的昏黄灯光。

也模糊了叶凉舟一向亮如鹰隼，锐冷摄人的目光。

“我知道，你讨厌白纤纤，但我欠了白纤纤一条命。”

“她的父亲，是为了救我被人乱刀砍死。”

“那一年，她才五岁，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人砍死。”

“后来又被人追杀，隐姓埋名隐藏自己，这才平安长大。”

“但对方似乎还不肯放过她，几次车祸，若不是她幸运，只怕现在已经……”

叶凉舟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想和白念夕倾诉心中的无奈和苦闷。

也不是想寻求白念夕的理解和谅解。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一直憋闷在心底里，无人倾诉。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要被憋疯了。

夹在手里的香烟，终究还是点燃了。

他打开自己那一侧的车窗，深深吸了一口，白蒙蒙的烟雾吐向车窗外。

清风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裹携着烟味，吹入车厢内。

白念夕平时很讨厌烟味，可此刻却不知为何，觉得这烟味有点香。

看着叶凉舟偏头对着车窗外，吸烟的寂寥背影。

心口传来锥刺的疼。

她不敢继续看下去，丢下一句话，急忙拉开车门。

“你给沈星辰打电话吧！你自己联系鹤鹤，也许他会同意。”

白念夕匆匆下车。

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

地上湿漉漉的。

路灯光线不明，有些照不清脚下的路。

叶凉舟没多言，而是启动车子，打开大灯，远远跟在白念夕身后。

直到白念夕进入单元门，他又在楼下坐了一会。

一边仰头看着高耸大楼灯火通明的窗口，一边一根一根吸烟。

他也不知道在楼下坐了多久，直到医院打来电话。

是德叔的电话。

“少爷，快想想办法吧！老爷现在还不肯睡，医生打了镇定剂也不好用。”

“就是嚷着要见小少爷。”

叶凉舟“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拿起手机，找到沈星辰的号码，犹豫了一会，还是拨了过去。

白念夕回到家里，四小只还没有睡。

但俊熙已经回房间睡了。

白念夕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俊熙，去俊熙房间唤了两声，俊熙也没有醒过来，只好作罢。

转身出去，将门关紧。

俊熙却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幕。

四小只在沙发上坐成一排。

他们没有往日里活泼吵闹，也没有纷纷扑上来给妈咪拥抱。

而是瞪着一双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寂静无声地望着白念夕。

白念夕张张嘴，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坐在四小只的对面。

本想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这个时候，沈星辰的手机响了。

沈星辰一见是叶凉舟的号码，看了看白念夕，指了指手机屏幕。

白念夕闭了闭眼，对沈星辰点点头。

沈星辰便去阳台接电话。

四小只虽然依旧没说话，坐在沙发上也一动不动。

但白念夕还是明显看出来，四小只的耳朵都跟着沈星辰的身影去了阳台。

“你们很想再见见太爷爷对吗？”白念夕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

四小只都没说话。

一个个垂下眼帘，遮住眼底里的真实情绪。

白念夕心口泛起一股酸涩。

她终究是错了。

以为一个人带大四个孩子，他们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但她终究败给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大家都不知道，沈星辰在阳台里，和叶凉舟谈了什么。

大概两分钟的样子，沈星辰挂了电话，拉开阳台门走了回来。

四小只纷纷看向沈星辰。

沈星辰却看向白念夕。

白念夕不知道沈星辰此刻的想法。

沈星辰有事想要和叶凉舟谈，这一次是肯定要和叶凉舟见面的！

至于带不带孩子们，就看白念夕的意思了！

白念夕闷闷地垂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

过了好半晌，闷闷地点了点头。

四小只知道，妈咪这是同意他们去看望太爷爷了。

一个个都很高兴。

尤其四宝白鹤，高兴的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白天的时候，只有我没有看到太爷爷，这一次该轮到我了！”白鹤说着，赶紧跑去卧室拿外套，直接套在身上。

忽然想起来，白念夕一直都讨厌烟味，便又放下火机，将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间。

她无权无势，也没有叶凉舟雄厚的经济背景。

这场官司打起来，她肯定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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