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波刻意的恩爱，秀得郑玲有些神情微妙，她笑容像水兑油，有种虽淡犹浓的矛盾感:“小悦，我最近在塑形，我的私教每天千叮万嘱我要注意饮食，要随时管住嘴别乱吃东西，你这么强行塞我一波狗粮，我消化不了滞着，你要负责。”

有些像开玩笑，又仿佛真有些抱怨，郑玲将个中情绪拿捏得浓淡相宜，惹得卓悦吃吃笑:“我的错。不过玲姐，感情自然流露这事不好自控。等哪天你遇到对的那个人，你可以三天两头把人带到我身边，我不怕吃狗粮，哈。”

一脸认真，李丽娟先是附和后加以引导:“听着很不错。那小扬你怎么又说不想从事这一行业了？是这个项目遇到阻滞？”

眼帘里卷起淡怨，卓扬自嘲的笑笑:“当我把这个项目拿给一个我特别信任的人，我请求他投资600万前期资金给我，等平台运营正常后会产生广告收入，或可以通过会员买课的方式实现更大盈利，我会慢慢将这笔投资挪回去给他，并按照市场行情给他分成。但这个被我投以足够信任的人，他直接给我泼冷水，他认为我这个项目漏洞百出，别说600万，连600块都不值得他投入。尽管他没直说，可我能感受到他本意认为我卓扬是个废物，是个造不起风浪的废柴，我就不该异想天开想要打拼出一番事业，我该继续混吃混喝等死。”

“难遇。”

目光忽然朝卓悦射过来，卓扬盯着看了几秒，他缓缓收回去，语气里添了几抹消极:“证早就拿到了。但是可能后面我尽量不会从事心理咨询这一行业了。”

看得出来李丽娟极度怜爱卓扬，她顿时满脸关切:“怎么？小扬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奶奶说说，奶奶能帮你的，肯定帮。”

双手慢慢垂放在轮椅两边，卓扬语气浅了几度:“我的导师对我的评价是，他从事教育事业这么久，我是他见过不可多得有天赋的，他认为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我就该余生致力带领更多的人实现心理上的健康，他预言我以后会大有建树。我被人肯定几句，不知不觉有些飘飘然，为此我通宵达旦许多个夜晚，绞尽脑汁沥尽心血做了个项目方案，我想打造国内第一个心理健康咨询网上平台，为更多饱受心理疾病困扰的人在线提供解决方案，我觉得我这个项目很有搞头。”

亦步亦趋跟着，我们终于到达花卉市场斜对面的私房菜馆。

这个地方不算是太大，但小小一百多米的占地被装潢得细致而迂回，半片的露天餐厅与璀璨共色，剩下的另外一半被建成小三层，上面有繁花姹紫嫣红垂挂成锦，别致得让我有些恍惚。

李丽娟与卓扬却是比我们先一步到了，这对祖孙相处甚欢，谈笑里生风。

她将话尾音拖得悠然流长，仿佛长了刺般乍乍缓缓荡到我耳里，刮出片片痛痒来。

比我先一步反应过来，卓悦与我分开的同时抓住我的手，他牵引着我站起来，又把我半挡在他身后，他直面着:“玲姐，看来你与我们这两口子缘分很足，这样都能碰到。”

“有缘分是真的。但能碰上不全凭巧合。我本来要为老卓接风洗尘，他说他想将他回国这第一顿饭留来陪伴家人，又不忍心让我受冷遇，就邀我一同来聚。”

先是娇笑，郑玲带着些戏谑口吻:“还是年轻好啊。”

打过招呼后，郑玲手机响了，她登入阁楼接电话，卓悦将包包放在一旁，他终于腾出手来掩在背后，与我的手十指纠缠在一起。

这时祖孙俩已经逐渐从开玩笑进化到正经交流，是李丽娟先起的头:“小扬，前段时间听小悦讲，你得考试考证。你考的那个心理学类的证，差不多得下来了吧？迟些要去心理咨询事务所实习了？”

似有不经意的，卓悦用臂膀轻碰我胳膊:“回头，我要带卓太太多买包。”

听她的意思，她与卓于易熟得很？

从卓悦的表情不好判断他此前是否知道郑玲与卓于易私交甚深，反正他一脸平静接过包，淡淡开玩笑的口吻说:“敢情好。我一接过来立马神清气爽，看来包治百病这话在理。”

歪过脸来，朝着卓悦风情万种的眨了眨眼睛，郑玲笑:“希望是有生之年系列，希望我想要的男人能被我得到。”

自诩幽默那般，郑玲说完就笑，她的声音犹如头茬脆枣，滚滚撒向深圳这片繁华之地，在她的纵情恣意里我与卓悦目光对视几秒又分开，两人心照不宣的跟着笑，气氛也被划分出泾渭分明来。

行吧，我算是听出这其中弯弯绕绕来了，他是在对卓悦指桑骂槐。

难不成卓扬这次所有撒泼作难，都是被卓悦拒绝为他新项目投资触发的？

也有所察觉吧，李丽娟笑容逐渐紧绷，她抓住卓扬的手轻拍:“小扬，人各不同，对待一个事物呈现出不同看法，这无关对错。这不是有奶奶吗，说不定这项目奶奶一看就很喜欢，别说投这几百万，要让奶奶翻一倍也可以。”

面部表情明显松弛许多，卓扬嘴上还要客套:“是我该照顾奶奶才是，我哪里好意思反过来要问奶奶拿钱”

“小扬你这话就不对，你是奶奶的亲孙，奶奶有的，你就能有。奶奶还不知道有没有多活几年的命数一直陪伴着你，看你成家立业。现在难得你有想法，要拼搏，奶奶怎么也要支持一下。”

持续轻拍卓扬的手，李丽娟笑得慈祥:“改天，你把项目案拿来给奶奶看看。”

眉梢里已有些摩拳擦掌的欢喜，卓扬假惺惺的推辞几句，他最后装作无奈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吧，既然奶奶坚持要看，那我过两天拿来给奶奶看。奶奶不一定要投钱给我，我其实只需要得到奶奶一声肯定，就能重拾信心。”

这样的卓扬，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摁下情绪滚涌，我下意识去看卓悦，他脸上有层淡淡的霜，眉头也浅浅蹙出褶子来，可他到底没说什么。

往手里添些力道，我重重握了握卓悦的手，他飞快接收到我的安抚，回力握了握。

我正与卓悦专注于这种微小低调的交流，卓扬忽然将轮椅往前面板了板，他说:“奶奶，你最喜欢听戏曲，刚好我有个朋友喜欢唱，我今天把她给喊过来了，让她唱两句给奶奶听听。”

在李丽娟夸赞卓扬有孝心又体贴的声声里，大门那边人影婆娑，我定睛一看，又是一通惊愕。

他们浑然是和谐整体，而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形单影只的尴笑里满是多余。

勾起饱满红唇，郑玲冷不防将她的挎包递来:“小悦，包太重，辛苦你帮姐拿一会。”

毫无疑问，郑玲嘴里所说的老卓，就是卓悦的叔叔卓于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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