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目望去。

已换了一身衣服，卓悦的精神状态也比几个小时前的要强很多，他拎着个硕大的水果篮与郑玲并肩而行，中途郑玲将手挎包递过来，他很自然接挂在另一只手中。

坐在卓悦搬来的椅子上，郑玲言辞间颇是关切:“周总，我听小悦讲令妹不幸遭遇歹徒打劫，后又被毒蛇咬到，她还好吗？周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直说。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定万所不辞。”

“能不能劳烦秦小姐帮我洗个苹果？”

至于郑玲，她穿着一条大红低胸裙，搭配时尚嚣张得不像话的风衣外套，再加上红到耀眼的唇色，这让我有片刻恍惚，她是跑到医院庆祝来了。

啧啧啧，听她那语气，好像我多稀罕走入这修罗场似的。

头皮寸寸发麻，我与卓悦眼神短暂交流后错开，再一前一后走入周延病房。

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周延一扫靡靡之气，除开面容憔悴些，他的状态恢复到往常那副淡淡然模样，他轻描淡写的客气着:“感谢郑总来探望我。”

掐着郑玲的话尾音，周延的声音忽然传出来:“小杨，你也辛苦一夜，回去休息吧。让郑总进来，我刚好无聊要找人谈心。”

顿了顿，周延又说:“不过，我想劳烦秦小姐也进来一趟，在场的人，大抵只有秦小姐最会聊天，要想这天聊得愉快，秦小姐不可取代。”

咬起唇来，杨岚在我脸上扫了一眼，她又望了望郑玲，她轻轻推开半扇门:“那周总，我先走了。”

顷刻松开我的手，杨岚定定望着我足足有半分钟之久:“前阵子，周延与我一同接待个大客户，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在通话里提到你的名字，之后他更是不管不顾撇下客户与我，就跑了。那天他撞了车。他是不是因为你而撞的车，我不得而知，但我感觉是。”

如有雷鸣阵阵，我被劈得滞愣住，杨岚的眼眶已经渐渐变红:“宝贝儿，从大学到现在我只有你一个知心姐妹，你是我朋友选项里的第一也是唯一。我也知道，你一向人缘好，你随随便便去到哪里都容易跟别人建立友情，你不及我更在乎我们这段友谊，这些我都无所谓。可是周延，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时常为他夜不能寐的程度。你知道吗，自从我爸出事，我到宝路上班，我是痛并快乐着。我痛快的是我爸要吃尽苦头，我也要备受被喜欢的人差遣的委屈。我同时很快乐，我可以常常看到周延。默默的喜欢他，暗自为他欢喜，直到他总有一天觅得良人，已成为支撑我努力生活的动力。他可以在我的默默关注里爱上特别优秀的女人，可那个人，我真的不愿意是你。你可以答应我吗，不要与周延有任何感情上的瓜果。甚至是…..即使你哪天离了婚，也不要和他在一起。”

杨岚这每句话，都像根霸道草绳，勒得我心拧成快窒息的一团，我眼眶也红起来:“我从跟了卓悦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要与他离婚。岚岚你我认识多年，你该了解我的品性，我断然不可能在婚姻内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杨岚越急切，我越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脑子乱哄哄的，我片刻才揪住丁点思路:“岚岚，你想多了。周延不像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他做什么事都有章可循有目的可图。他在你眼里看来对我的所谓例外，不过是源自我是卓悦太太这一身份。”

昨晚为在山上行走方便，杨岚穿的是特别轻巧的运动鞋，但此时此刻她转身离开，却仿佛脚下有千斤，每一步都走得混混沉沉。

意识到自己又被周延与郑玲拉锯着陷入两难之境，我压着给硌得慌的情绪涌动，正要说些什么破开困局，郑玲已率先说:“既然周总对小秦青睐有加，那小秦就一起进来。”

猛的放开我，杨岚指了指前方:“宝贝儿，你家那位和千禧创投的郑总来了。”

仍旧轻轻拍了拍杨岚的背，我愁肠百结斟酌着词措:“我还是那句话，周延这人不像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你还是能抽离即抽离。这个世界上优秀男人多得是，找个情投意合的比什么都强。单相思也好，舔狗也罢，都是没有出路的。”

长长嗯了声，杨岚弱弱说:“我知道了宝贝儿，哪天我攒够失望，就会放弃。”

只朝我们点点头算是回应打招呼，郑玲俨然一副已成功控场的模样:“小秦，还有杨主管，你们都辛苦了。都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接收到卓悦眼神暗示，我正要扯杨岚衣袂提示她一起走，不想杨岚却淡淡笑:“郑总日理万机，还抽空过来探望周总，郑总有心了，我姑且代表宝路创投各位同仁感谢郑总这番美意。周总是我领导，对我诸多关照，现在他身体不适，我该留下尽绵薄之力，我更不敢把照顾周总这事落到郑总头上。”

先将使唤我穿梭其中，周延淡笑轻轻挂在唇:“得郑老先生金言，说我萌萌身上流淌着郑家血脉，可受郑家列祖列宗阴泽庇护，萌萌获这祝福，已经逢凶化吉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还是谢谢郑总，这么关爱我妹妹。”

好不容易才拆开果篮掏到压在最底下的苹果，我再听周延这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得很，不自觉就用余光去扫郑玲的脸。

只见她眉头轻蹙，又刻意舒展开来，她夹着虚情假意的笑声爽朗:“我爸一向如此，热衷开玩笑，周总别往心里去。”

“我一直以为，知父莫如女，郑总又异常冰雪聪颖，更该深谙郑老先生的脾性。郑总该知道，郑老先生不是那么轻易开玩笑。”

又是停顿几秒，周延接下来的话令整个场面走向失控。

滞了滞，郑玲继续笑:“杨主管忽然有板有眼上纲上线，把我都绕糊涂了。我千禧创投历来与宝路创投不仅仅是良心竞争相互督促的兄弟公司关系，更是长远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周总于我而言就相当于家人般存在，由我照料家人，总比由杨主管照料上司，要更贴合人情世故。杨主管你说呢？”

突兀拥过来，杨岚重重抱住我:“宝贝儿，对不起。我太在乎你了，我太在乎你才胡思乱想。我不是咒你又要婚姻失败的意思，我对不起，原谅我。我可能没休息好，精神不好，说话也糊涂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不管周延怎么想，我忠于我的婚姻。同时我也会竭力捍卫我们的友谊，前提是你愿意与我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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