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处，我既有些懊恼郑玲的心软，没一举把郑志华这狗东西送下地狱，另一方面又庆幸，若她今晚是弄死郑志华再跑来这里，卓悦放她进门就是惹火烧身。

按捺住江河翻腾，我将茶放到她面前:“玲姐，你先喝杯茶。”

躺回到床上，独自一人面对冷冷清清四面墙壁，再与白得过分的天花板大眼瞪小眼，我辗转难眠。

约两个小时后，卓悦给我发来个微信消息:“勿担心。我找了老汪铁华一起，陪郑玲在周延隔壁病房打牌。明天也不用等我，我要配合周萌治疗，不确定是否抽出空回家。”

不等郑玲端起茶杯，卓悦突兀冲我说:“秦时九，你刚刚不是一直念叨要先去洗澡吗，快去吧。”

那她走这一步，是不是另有深意？

脑子混沌沌着带上门，我回到大厅，装有郑玲擦血纸团的垃圾袋卓悦早已经拿去扔掉，他却可能是过于心急没注意到茶几与地板缝隙里，还漏滚着一团。

用个镊子夹出来，我忖思片刻忍着恶心，将它稍微晾了晾，再装个塑料袋收了起来。

“郑志华现在到处找人搜刮玲姐，若玲姐在他仍然震怒的情况下被找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回眸来深深望我一眼，卓悦嗓压更低:“我不能留她在这里，免得将你牵扯其中，但以我与她现在的合作程度，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唯有带她到周延身边去。目前为止，郑志华也唯有在周延面前，才能展露出他虚伪的人性，才有可能对郑玲网开一面。先保住她再说。”

夜色浓浓，卓悦与郑玲肩并肩出门，风吹起他们厚厚衣摆并让它们几经越过空间距离碰撞在一起，走到拐角处时卓悦朝我挥挥手示意我关上门，郑玲也朝我投来一瞥，我徒然打了个寒颤。

不复此前每次的盛装出场，她穿着一身家居服蹬着个棉拖，她扎着的丸子头像是经历过飓风海啸般的撕扯，极尽凌乱。再加上她脸上手上全是血，这让在月色映衬下的她，犹如鬼魅般令人触目惊心。

即使是以这般狼狈出现在我们眼前，郑玲仍旧是冷静而倨傲的，她用带血的手抹了抹脸，将她那张美绝无双的脸弄得更骇人惊心后，她腰肢挺直泰然自若:“小悦，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暂时无处可去，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迅速扫了我一眼，卓悦将门敞开更大幅度，他将郑玲迎入:“玲姐你先进来再说。”

是郑玲。

她这一束目光，里面似乎有太多内容！

这难免令我想象力蓬勃生机起来，我总觉得以郑玲的道行，她在明知周延有意回归郑家而她无力回天的情形下，她更应该作出的反应是适度表达情绪后低调韬光养晦，她不应该像个冲动无脑的愤青般，直接与郑志华动起了刀子。

顿了顿，郑玲又说:“他再垃圾，始终是我爸。我没忍心捅他心口，只是把他手掌捅了。之后他掌刮我，抓住我的手要给我以牙还牙，我身上的血全是他的。”

将血迹斑斑的纸巾精准扔入垃圾桶内，郑玲又是声线轻轻:“我把郑志华那个狗日的，捅了。”

手一抖，我端着的茶差点要摔了。

顿悟他是要支开我，我尽管心有忐忑也不得不配合:“那你好好招呼玲姐。”

我到卧室里关上门如坐针毡，隔了大概十分后卓悦上来敲门，他要拿外套。

眼眶忽然有点酸酸的。我却不知是被哪一缕情绪勾起来。

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又看，我慢慢打字:“我爱你。”

隔没一阵卓悦回复:“我也爱你！晚安。”

这才找回些生机，我勉强睡了个不错的觉。

翌日起来第一件事，我便是给草莓黄瓜彩椒浇水，又除掉那些迫不及待长起来的青草，做完这一切我正想出去随便吃个早餐再到处逛逛调节调节心情，小柳忽然给我打来电话。

那天卓悦同意让我带小柳入场万和后，我一时被别的事岔得忘了问小柳要简历，她这么一打来我立马想起来了，可我压根没机会说，小柳就扯着嗓子极有激动又有惊恐:“时姐，峰哥是真的出车祸走了是不是？那天我们一起送走了他是不是？峰哥真的走了，对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死而复生这一回事，对吧？”

她的声音因害怕而扭曲变形，我也被渲染得心提到嗓子眼:“小柳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说？”

小柳声声颤:“我今天回画廊结算工资，途径西峰画廊遗址时，我发现它在装修。出于对西峰画廊不舍的感情，我没忍住跑进去看了看，我本来想了解一下到底是谁要进驻了，没想到我在里面见到一个男人，他不仅仅是与峰哥长得一模一样，他连穿衣打扮的风格也和峰哥一模一样！我当时被吓得不轻，腿一软就跌摔地上了，他还过来拉我，并给我一张名片，那名片上印着的名字，是何西峰！时姐，是不是因为我帮着陆明对你做了亏心事，峰哥他回来找我了？时姐我好害怕。”

仿佛听到天方夜谭，我难以置信:“小柳你没事吧，大白天你说什么糊涂话？”

“是真的啊。时姐是真的！那个男人真的和峰哥长得一样！就连他搀扶我时，他手指上那个小结节，都是一样的！你应该还记得峰哥手指那个小结节吧，是去年他为了给一批木雕返磨留下来的。”

带着哭腔，小柳声音更抖:“他的手好冰好冰，就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心跳狂飙百码，我强行振作住:“你现在在哪里？”

“大芬沃尔玛入口。这里人多，我待着有安全感些。”

渐渐哭了出来，小柳抽噎着:“时姐，我真的好害怕。今天碰到的事，已经完全超出我的理解范畴。峰哥明明…..那我今天在西峰画廊遗址看到的又是谁？”

凌乱撒落一地，我咬咬牙:“你在那里等我。现在过去。我亲自去看看。说不定只是与何西峰同名同姓的人，一切不过是巧合。”

心揪得很紧，我亦步亦趋到几乎挂他身上:“卓悦，你要出门啊？”

卓悦将郑玲引至沙发，余悸未定的我按捺住心神疾跳去给他冲来一杯热茶，正遇到卓悦问候郑玲是否哪里受伤。

接过卓悦递来的纸巾，郑玲镇定自若揩掉她脸上血迹，她风淡云轻:“血不是我的，我擦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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