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脚下生根，我抖开卓悦的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总是一副寡淡的脸上，到底起了薄薄涟漪，卓悦又是掌控自如收敛住，他继续要引我到洗手台:“辣椒水溅到脸上，必须要洗。”

这每一个字都像雷炸，炸得我难以支撑，我就这么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疯了，真的是疯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何西峰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到底背负着什么压力，你到底背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堪重负，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急急蹲下，卓悦作势要扶我:“秦时九，你先起来，地板多凉。”

我再一次抖开他的手:“卓悦，你肯定是有事隐瞒我？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关于何西峰那份所谓的死因调查报告是假的？”

又是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我不断晃:“他说了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当时并没有自报家门说他是何西峰。他只道他是个良心发现不想再同流合污的忏悔人，想提醒我注意安全，说是有人想要害我，摧毁我，请我务必提高警惕。”

眼皮子垂下来，卓悦语速缓如蜗牛爬行:“他请求与我做一个交易，他愿意用他的人脉资源来助我取得旅源集团的合作入门券，而我需要回馈他的是，竭尽全力保护好你，断绝你斩断你追溯他真正死因的路子，免得你深陷险境。那份假报告，也是何西峰提前准备好，他要求我在适当的时刻拿出来，阻止你任何探索，以保你万全。当时即使我对你似乎没有年轻时悸动，可你毕竟曾经是被我喜欢过的人，我哪怕对何西峰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半信半疑，出于很复杂的心理我还是想要深入追究一下，何西峰却就此失联，我收到他寄来的报告时，他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也是在事后才确定他的身份。”

面如纸白，卓悦笔挺的腰甚至犹如风吹倒柳般飘摇起来，他似乎被点穴般定住，半响后才被解开般扑抓我的手:“秦时九，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倒是告诉我！”

泪腺被一冲击破，眼泪随即像暴雨般奔腾不止，我更狂甩他的手，几乎是撕心裂肺喊出来:“可能对于你而言，何西峰只是个陌生人，甚至他因为曾与我有过婚配，被你归于情敌那一类，被你讳莫如深，不可说不可提，可你知道不知道，对于何西峰而言，你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永远错过！何西峰爱着的人是你，是你卓悦！他也是因为爱你，爱屋及乌，才会源源不断的将他的友善给到我，他才会那么不遗余力的去救我，去哪怕割掉自己一个肾也要救我！可是卓悦，你扪心自问你能不能尊重他这一份爱？或者你还会止不住的膈应，认为被他一个同性爱上，是你此生最不幸的际遇！”

哪怕他语调持平，但我还是能听得出这其中情绪不断递增着累积着，我以为是我没再与卓悦打招呼就贸贸然去见莫宇寻，才引得他这般过激，我顿时有些懊恼自己没能组织好词措，我连忙辩解道:“卓悦，那个….”

“不要和我提何西峰。”

却是斩钉截铁打断我，卓悦语气浅浅却仿佛每个字都掷地有力:“至少在今晚，在这一刻，在我与你分离几天忍耐着难以言喻的相思后，难得独处的这一刻，我并不想提起他。况且，何西峰逝于意外这件事已有定论，秦时九我理解你痛失挚友的心情，但你也要接受现实。我已经给你看过白纸黑字的证据，我已经纠正过你错误想法，这种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

眉宇里慢慢有阴霾交织，卓悦眸里也仿若被植入万丈深渊幽暗不见底，他唇浅动，语气倏然加重:“秦时九，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男人，当我真正热爱起一个女人时，她过去踏过的草木片缕，会渐渐勾起我的关注。她过去遇到的人，陪伴过的人，也很容易勾起我的妒火。哪怕你再三保证，你与何西峰只是简单纯粹的契约关系，可你曾经与他日日夜夜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依旧会成为我的磨心。与过去我那么拼命想要确定何西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身上有哪些特质吸引到你，直到今日我的心态已产生许多变化，我很抗拒再与你谈及他。而我曾经利用他与旅源搭上线，这一点也令我足够羞愧，更觉自己在他面前矮掉一寸。”

痛苦在眸里栾叠，卓悦像是被抽空经络万般疲惫:“我知道何西峰爱的人是我。我也知道他的死，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交通事故。因为何西峰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

似遭雷击，我被震得连连后退:“你说什么？何西峰打过电话给你？何西峰生前打过电话给他？”

他那么突兀又那么自然的从刚刚那个刻薄严厉的形象里抽离出来，重新变回那个对我温和关切有加的人，这更让我验证自己的猜想。

余光并济落于他脸上，我紧紧追着约有十几秒，终于抽到些许端倪，卓悦眉宇间不是怒，反而更多的是惶惶与藏匿？

越想得入神手越是无意识的用力，彩椒被我捏碎的同时喷溅出辣椒水来，正好落在我眼睛下方，我本能要去擦，卓悦已抢先一步用纸巾揩掉，他牵住我:“快，去洗洗。带入眼里就坏了。”

手无力垂下，卓悦张了张嘴，他终究没反驳我半粒字。而他的表情，也在辅佐着给出了答案。

我说对了。

“这地板再凉，凉不过何西峰当地躺倒的那一片地。它再凉，也不及黄泉之下来得凉。”

重力栽在原处，我仰起脸来紧紧抓住卓悦胳膊:“卓悦，比起我的懵懂茫然，你是不是多少知道些何西峰意外去世的线索？如果有，你把它给我行不行？”

将我手摘下，卓悦抬起眼帘与我眸眉相对:“线索我有，但不能给你。”

因为太过于信任他，即使周延略有提过报告是假，我却从未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丁点怀疑，此时此刻打脸来得如此汹涌，我的一整个心态都崩了，言辞不免更激愤:“或者我更阴暗一些去揣测，是你伪造了那份假报告，目的是为了稳住我？你好借用我曾经是何西峰遗孀这一身份，来彻底达成与邓伟的合作？是你伪造了假报告，与我粉饰太平，好让你顺利拿下旅源，好让万和更上一层楼？我可以原谅你曾经利用了我，可是卓悦，若真的是你伪造报告忽悠我，我真的感觉你太可怕了？人命关天啊！若然何西峰的死另有原因，若他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谋杀或是被迫自杀，那你这种期满我的行为就是助纣为虐，你是在毫无底线放任那些真正的凶手逍遥！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满口冠冕堂皇实则没有半点道德底线的人在一起。”

可我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

我怎么总感觉到卓悦不像是在宣泄妒忌的情绪，他更像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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