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多么可怜的狗崽子啊，你看他的那张俊脸都要被揍变形了，真是叫人心碎......”

和那些嘲笑奚落一起发生的是，白衣少年被赤膊的年轻武士摁倒在地，那双铁箍似得大手紧紧箍住他的脖颈，达提斯的紫色瞳孔中闪烁着恨意和厌恶，“中原人，跪下来，舔我的脚。”

若是沈怀玉死于战斗，那么达提斯也难逃被驱逐出波斯的下场，他这是疯了吗？为了十几年前的血海深仇，却要害死一条无辜的人命。

虽说一开始，将军不是很情愿去教导一个大晋人，可接触了几天后，这位老先生就真心喜欢上了沈怀玉——绅士谦和，具有他们波斯人最缺少的品德，忍耐和砥砺自己的进取之心，除此之外，一表人才，天赋极高，还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学生。

他的语言不是那么标准，可场内外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那些侮辱人的话，壮汉波斯武士都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起哄声并没影响到场内的紧张气氛，不过很快那些武士都笑不出来了。

“不，达提斯你不能这么做！”

场外一直掌控局势的将军震惊大喊，试图让几近疯癫的达提斯停下来。

这场比试说好了只是切磋，不会伤人，因此负责教导沈怀玉的老将军将军才会允许他和达提斯打一场，可没想到达提斯竟然违背了波斯人最看重的契约精神，私自藏了一把武器上场。

回答武士的是一句铿锵有力的波斯语，这句带着血腥味的话从那张惨白的薄唇中吐出来，他身上的白衣渐渐变成了开满美人蕉的血衣，但是谁也无法说出任何嘲笑这个少年的话语了。

他就像是一头愤怒的雄狮，时刻准备着撕毁面前的一切阻碍，这种血性叫人心惊，也不像是波斯传言中中原人的软弱可欺。

英俊的波斯男人甩了甩自己被折断的手腕，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得，他再一次冲了上来，而且这次，守在场外的顾羽从这个名叫达提斯的男人眼里看出了杀意。

顾羽懒洋洋地伸了伸爪子，楚御毓怀里揣着他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正在与黑色打斗过招的白色影子躲闪时，余光扫过场外，突然他的脚步停下，从缠斗中抽出片刻的时间看了场外的人群一眼，在喘息中看到了一个本该在宫殿中休息的可爱小猫。

他本能地扣紧齿关，一股铁锈的味道从喉头涌上口腔。

顾羽带着睡意，被楚御毓揣在怀里逮到练武场，方形的大沙场用布条分开场内外，中央有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而外围看热闹的武夫们都在呐喊加油，虽然看起来都是在为波斯小子加油。

“杂种，中原人生出来的杂种，受死吧！”

他手上拿着一把短匕首，冲着沈怀玉心脏的位置而去。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达提斯万岁！达提斯万岁！波斯万岁！”

就在那短暂的分神中，沈怀玉的手臂挡下了高大的波斯人的重重一击，波斯武士的另外一只有力的拳头狠狠地敲在沈怀玉的背上，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十六岁的孱弱中原少年，身上还带着之前受过的箭伤，是打不过波斯最为强壮的第一武士的。

“呜——达提斯，干的漂亮！打死那个狗娘养的中原人！”

因为白衣的孱弱少年竟然又站了起来，他不仅仅是站了起来，还拧断了有两个他粗壮的武士的手腕。

那只掐着他的脖子的手。

他不会剑术，只能教授沈怀玉一些最基本的拳法，但是这位少年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者觉得他教的东西都是无用的。

反而非常认真勤奋地学习着一切新鲜事物，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能够吸收的知识。

金陵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老将军忍不住想起年轻时在战场上捡到的一块碎步上的诗句。

按照沈怀玉的天赋和努力，这位在战场厮杀半生的老将军几乎都能预测到少年将会成为一个传奇。

一个令人闻名生畏的传奇。

尽管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少年，但已经展现了非凡的品质。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仍然能和波斯的第一勇士，他从小带到大的徒弟达提斯过了几百招，老将军了解达提斯，他恨中原人，所以手下不可能留情，老将军自己都不一定接的住达提斯用尽全力的几百招，可沈怀玉做到了。

而且还是在身负重伤尚没痊愈的时候。

此时达提斯已经冲到了沈怀玉的面前，少年身子一闪，躲开了达提斯来势汹汹的第一刀，绕到他的身后。

沈怀玉躲开了达提斯的第一刀，却未必能躲开第二刀，第三刀。

他现在是强弩之末，用着意志力和眼前的武士打斗。

达提斯虽然被打断了一只手，可按照他的实力，再打死两个壮汉都不在话下。

这个情况将军看的清楚，顾羽也明白，更别说身经百战的达提斯了，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纠缠不休，直到这个令人厌恶的中原杂种奄奄一息时，给他致命的一击。

很快沈怀玉就撑不住了，他留了太多的血，已经有些疲态的躲闪着刀光。

可他的精神似乎感动了许多人，场外一开始嘲笑他的武士中竟然有人开始为他求情。

“达提斯，这个人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可欺——他很强。”

“你用武器已经违背了我们比赛的初衷，达提斯，不要再任性下去了，我们波斯不能没有你这个伟大的武士啊！”

“是啊是啊，不如暂时放这个少年一命，等他把身上的伤养好了，你们再进行公平的生死决斗。”

......

已经被血勾起杀戮欲望的达提斯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更加凶狠地紧紧咬住沈怀玉的每一个动作，他的那把匕首已经碰到了沈怀玉的脖子，下一秒——

这个传奇难道就这样被掐断在这里吗？

老将军顾不上那么多，他拿起身边的一把重矛，朝达提斯的手臂投掷了过去，同时一道白色残影快如闪电，几乎在瞬息之间扑进了武场中。

在那把匕首深入沈怀玉的血管之前，他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推到在地上，那把要命的匕首跟他的脸近在咫尺，沈怀玉几乎都能看见上面的每一道旧痕迹。

躲，躲开了。

手上失力的达提斯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重矛插在了他和沈怀玉的中间。

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已经要把这个杂种杀死了吗？

达提斯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怀玉，他紫色的眼眸里倒映出一个小白团子。

猫？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小奶猫出现在武场上？小猫有没有受伤？

达提斯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站起来想仔细看看那只品种像是波斯猫的奶猫，却被闯入武场的众人隔开了远远的距离。

“你没事吧小雪？”

沈怀玉顾不上自己身上迸裂的伤口，他用满是鲜血的手从顾羽的腋下抱起他，仔细打量了许久，确定小猫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才放心。

“刚刚太危险了，你怎么就冲了进来——”

“蠢货！”

楚御毓也气得要死，撩起袖子露出胳膊气势汹汹地从人群后面挤到沈怀玉面前。

他没料到变小了的顾羽也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突然就从他的怀里冲了出去，救了沈怀玉一命。

“顾......这猫真是个顶顶的蠢货！知不知道要是你被误伤了，我们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难道会眼睁睁地让哥哥身处险境之中吗？”

楚御毓在来之前就在袖子中藏了一把飞镖，上面涂了封喉血毒。

若是这武士点到为止就算了，若是他要对沈怀玉下杀/手，楚御毓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

他虽然不如沈怀玉的身手，可毕竟是气运加身的王子皇孙，百里穿杨对楚御毓而言十分容易，更别说一个壮汉目标，顾羽冲出去的时候楚御毓正要投掷手中的毒镖，可这个计划下一秒就被顾羽这个意外打断了。

楚御毓气到颤抖，心急又担忧，还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要是他刚刚没控制住手上的毒镖怎么办？要是那个重矛伤到了顾羽怎么办？还有，沈怀玉对他顾羽而言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生命都可以忽略？

顾羽对唐和好，对沈怀玉好，可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过自己的存在呢？

过往顾羽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和其他二人的态度区别一点一点侵蚀着楚御毓的理智，像是吃进了几百罐老陈醋，楚御毓酸得要死，整个人就像是泡在醋坛子里的小白脸，满口银牙都要被嫉恨得咬碎了。

他将顾羽从沈怀玉的手上抢过，然后才把自己的重伤哥哥架了起来，往练武场旁备有军医的帐篷走去。

“你做梦。”

沈怀玉当然不希望小雪看见此时自己狼狈的模样。

某种意义上说来，小雪就像是沈怀玉从太清宗带出来的执念，暂时与顾羽分离的日子里，唯有小雪是他的慰藉，小雪就像......他为顾羽养的孩子，而没有任何一个父亲能够容忍女儿看见自己狼狈落魄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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