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两只手抓紧秋千的两边，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宫女的回答却依旧清晰。

“许是些祝寿的戏曲，太后就喜欢那样的。”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那宫女被唱的脸越来越红，最红信是直接跪下来磕头请罪。

“那我还去个什么？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我什么都听不懂，她们又在那说一些我不明白的话，还一个劲的心里骂我。”

“…娘娘不要在这儿耍奴才了，这哪有人会唱那……不堪入耳的东西。”

“不堪入耳，哪有唱的，其实还挺好听的，你没听过吗？我唱给你听怎么样？”

也不知韦小宝是真的想恶作剧呢，还是回忆上来了便想炫耀倾诉，还没等到宫女下跪请罪，她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当年那唱了什么来着？喜欢的名字记不清了，就记着台上一个戏子，那棍儿耍的挺好的，还有一个小尼姑在那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唱什么玩意儿唱的她头疼。

不过太后若是祝寿的戏，戏唱完了之后，估摸着也是不会赌钱的，更没有那般热闹，她们一定是在心里偷偷的骂她。

晞晞想来自己知道名字又想听的，韦小宝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那宫女。

还好宫殿那么大，总是可以走来走去的，身边的人那么多，终归是热热闹闹，后花园里有个漂亮的秋千，她嗨有好多漂亮衣服，漂亮首饰。

那朱红色的宫墙再高也高不到天上去，总会有飞鸟，有蓝天，有白云。

“皇后娘娘，太后请您过去听戏呢。”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小宝就不太乐意出门了。

“会的挺多的，那他们会不会唱十八摸呀？”

那宫女被这么问，闹了个大红脸，虽在深宫之中，可也是该明白的人。

韦小宝这么问着，两只穿着绣了鸳鸯戏水的绣花鞋的小脚就这么用力蹬了一下，她这个人便在秋千上摇摇晃晃的起来。

不了，小桃红是丽春院里她的一位姐姐的名字，皇宫里是取不了这种名字的，这皇宫里的人名字叫起来好听，写起来就让人头疼。

“……唱个什么戏啊？”

韦小宝颇有些气愤的说着。

宫女无奈的摇了摇头，劝导道：“娘娘这就想多了，你是皇后，是皇上的发妻，她们怎么敢在心里骂娘娘呢？皇上吩咐了，你已经好些天没出过门了，若是喜欢什么戏，那戏班子演的挺多的，可以自己点。”

“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不要再折腾了，若是让什么旁人听见了可怎么办？”

韦小宝看她磕的狠，头上都出红印了，也唱不下去了，有点忧郁的撇过眼睛，喃喃念叨。

“这儿的人总是动不动就磕头，丽春院的地儿，遇到不讲理的还能跑呢。”

因为宫女在那里磕头，韦小宝不止不再唱了，还告诉她，等唱戏的来了的时候会过去的……

等到天黑了的时候，坤宁宫的寝殿里，点燃起了安眠香，那香随着一缕缕雾气散布在整个房间里，这可是西域进贡来的贡品，一指甲盖的量要用一个巴掌大的金子才能换。

这香光是闻着就使人心神放松，不知不觉沉入梦乡，久闻还对身体有好处，床上的被褥也够柔软暖和，上面还有精湛的绣着一大团一大团的鸢尾花。

可小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想着到了太后那里要点什么戏，如果点的不好了，大家都不高兴了。

就在小宝回忆有什么好戏可以唱的时候，一个人打开了门，他轻手轻脚好像是怕吵醒房里的人，就这样悄悄的走了进来，看见那个人韦小宝连忙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那人脱下了外衣，默默的钻进了被子里，抱住了背对着他的小宝。

而在皇宫里能做这样的事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康熙了。

“如果不想去听戏那就不去，还有人逼你不成？”

康熙把怀中娇小的女子抱得紧紧的低着头在他的发边，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要感受对方的气息。

“……我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

小宝这般回答到。

康熙笑的更开心了，似乎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也在此刻消解了，道：“那与我说话的人是谁？”

小宝道：“我不晓得自己是谁，我只晓得……我想回家。”

说到最后四个字，小宝水灵灵的杏眼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只可惜天色昏暗，康熙又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眼中的泪光，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哭了，只感觉眼睛又酸又涩，这心口也疼起来。

“……我是全天下最没用的人……我什么事都做不成…以前的时候……只会连累自己老娘…我就是个死丫头，贱丫头……所以小玄子也不要我了……他不喜欢我了……”

小宝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声音也时不时停顿一下。

“你说，只要我把小桂花糕给小玄子，你就带我回家……可是…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想来看我就来看我，我不想要你了，我想回去。”

我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要陪着他在这地方待一辈子的，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受这么多的苦，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不会喜欢你的。

她还有一颗小女孩的心灵，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能够反悔的，以为这世界上并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小皇帝还是小皇帝，他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婆，他要娶好多好多个老婆，虽然皇后是他大老婆，可他有很多漂亮的小老婆。

小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让他难过的事情，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啊，对于这种事情早有心理准备，或者说是她从小到大都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在丽春院那里，男人可以挑选女人，选择的太多了。

她是成了这雪地下最大妓院的花魁而已，这样还是挺高兴的事情。

可是好日子说过去就过去了，渐渐的小玄子就变了。

小皇帝让她好好呆在这儿，只要等他回来就好，不要出宫了，外面很危险，也不要做什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有什么事儿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

她不能再跑去溜达玩儿了，不能再去买糖葫芦了，不能再去赌钱了，她是皇后娘娘，她得做出皇后娘娘的样子再来。

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就好了，她该长大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小玄子自己就变成了彻彻底底变成了小皇帝，然后从小皇帝变成了大皇帝。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过分的事情，说好了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自己不停的往前跑。

停下来好不好？

还没有等到她想明白该怎么让小皇帝停下来，或者说自己追上去的时候，她怀孕了。

是他的小桂花糕。

可是小皇帝说的对，这后宫特别恐怖，比妓院要恐怖不知道多少倍，一不小心，小桂花糕就掉了。

其实要小宝来说，这是没什么感觉的，就是疼了点，但又不会比鳌拜当年踹她那一脚疼。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落下的病，她的脑子是清醒，时而糊涂，老是想到以前的事。

最近她已经快把小玄子给忘了，她就想到了她的丽春院的老娘。

“我不要你了好不好？我也不要孩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家……我好难过呀。”

小宝的眼泪一直流，枕头都快被她眼泪给浸湿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个人仿佛魂魄飘到不知何处了，而康熙，他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死死的抱着怀中的小宝。

等到怀中的小宝彻底没了声音，不再说话，只是一味的流泪的时候。

小皇帝说：“小宝，我的好小宝，一切都会好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孩子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哭了，也不要离开我，你发过誓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要什么你说就是了，只是……不要离开他。

“……小玄子，可是我后悔了。”

时光匆匆，你深情依旧，可我却觉得活不下去了。

或许小宝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是那个小女孩，只不过她终于受到了教训，这个教训就是她并没有爱小玄子，爱到失去自由。

她一直想待在原地，无论前面的小皇帝是拽着她拉着她，想要把她往前面拉，想让她改变，她就是这样。

康熙想拉着她的肩膀，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她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说愿意陪着他，你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吗？为什么她又半路反悔了。

他已经尽力了，他对她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他的人生他的前半生，但知道他的后半生，他的只对这么一个人掏心掏肺，他都只对这么一个人爱的深入肺腑。

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吧。

可是他是人，他不是神，不是像民间传说的那样是老天爷的儿子，总有看不出的地方。

他们还有未来，他们未来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所以……我不许你离开我。

那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单方面的拥抱，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

或许哪怕是皇帝也是会做噩梦的，从那天开始康熙就再也没有找过其他的女人，每天天还没黑就来找小宝。

他总是说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小宝却能感觉这套在床上他的动作已经没有那么温柔了，他变得很急切，内心压抑着很多感情，避免不了的粗暴，可是每当事后他又会道歉，他也会变得温柔。

有时候小宝会哭，哭的很凄惨，哭得脸红红的，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却不会对她有过多的爱怜，他只会把她折腾得更惨，总要把她那用来生孩子的地方塞得满满的。

只要那个地方被塞满了的话，心也就会被塞满了吧。

最后小宝又怀孕了。

这一次他又高兴，又恨不得把全后宫的女人全部给杀了，这样才能完美的保证这个孩子生下了。

小宝也终于脑子变得清醒了很多，对他也不再是一味的流泪说回家，而是絮絮叨叨了，说的很多以前的事情。

可是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小宝就后悔了，因为好疼真的好疼，还不如就像上一个孩子一样掉了就好了，好疼啊。

她不停的叫，不停的哭，而这一切都是小皇帝给她带来的，是小玄子害她这么疼的，小玄子不爱她了，才会如此对待她吧。

如果是小玄子，不会这么对她的。

他会什么都听她的，她可以带着小玄子回扬州，到丽春院，给娘亲看看。

她从来不喜欢什么小孩子，也不在乎小孩子小孩子都是讨厌的麻烦鬼害她这么疼，害她流了这么这么多血，还害得那接生婆脸色都那么白了。

等痛够了就觉不到痛了，听到孩子的哭声，又看见康熙闯了进来，把她抱入怀中。

小宝觉得自己眼皮很重但是想着刚才受了那么多苦，如果不能趁机向小皇帝要体要求的话就太亏了，于是她强推着问了一句，“你有了小桂花糕之后，是不是就不喜欢小桂花了？”

当小宝躺在康熙的怀里这么问了一句的时候，康熙苍白的笑了笑，蹭了蹭她的头发道。

“我只会更喜欢小桂花，从来如此，从未减少。”

“那我们找个空闲的日子就去扬州看看怎么样？”

“好啊，等小桂花糕会走路了，我们就带他一起去。”

“一言为定，死约定，谁……不遵守……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小玄子永远不会骗你的。”

“呵呵，你……这句话……就是骗人……的，不过我……我不怪……怪你……全天下谁，谁骗了我……我韦小宝……都一定要让他倒霉……除了……除了你。”

“嗯……我知道的……小玄子知道的……”

“你哭了？小玄子……是谁欺负你了吗？是鳌拜吗？我替你报仇，不过我现在有点困……你别难过……”

“小宝……”

“我很快就会醒的……你等等我……然后我再跟你回扬州……”

“……应该是你等等我。”

小宝还没有在秋千上，听了宫女的话，脑子一转，想到了好多年前，他以前也喜欢听戏，不过主要是因为听完信之后总会有热闹的事情发生，比如说赌局，她还记得之前在康亲王府上的时候，那多热闹啊。

康熙派过来的宫女派过来照顾她的宫女，如此高兴的说着。

韦小宝有精无精打采的，看了那宫女一眼，一时间竟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是叫小桃红还是叫绿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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