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大人是在烦恼什么？”

全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纳兰明珠倒好了一杯酒，像一个文人墨客一般慢慢品味着，露出了一抹闲适的微笑，看着不自觉露出烦恼神色的索额图问道。

三个人心情复杂，索额图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觉得此后赫舍里家在后宫是没什么出路了而感到难过，抬头一看却见康亲王脸色很微妙。

“王爷，你该不会背着我俩做了什么吧？”

索额图呵呵一笑，表示他能烦恼什么，最近又没出什么大事，他能烦恼什么？

康亲王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吓的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是吧？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谁坐在皇后位置上，皇上都要弄死谁了？”

索额图听到这里心里也明白了，当时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要是真的犯了糊涂，给皇上推荐了他们赫舍里家的姑娘当第二任皇后，估计真要当上去了也活不过半年，甚至还得在心里记一个忘恩薄情寡义的名号。

“哪能说弄死啊，我们皇上最爱脸面了，号称仁君，当然要立那些活不过半年的，要是那姑娘命是够长的话，那……”纳兰明珠说到最后停了下来，这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纳兰明珠又免了一口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都说君心难测啊，半君如半虎，尤其是失了心上白月光的君王更是疯狂的虐别人。

索额图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感慨，最终看着纳兰明珠发自真心实意的哭笑他，暴露了一些自己内心的苦恼：“我们三个也是看着皇上和小宝妹子一路过来的，皇上新立这个皇后你们觉得怎么样？”

提到韦小宝，纳兰明珠和康亲王，同时就愣了好一下，想起以前的风光岁月，更想起小宝第1次流产之后后宫里面的大清洗。

这个后宫也终于迎来了第二任皇后。

仔细看着就是个贤惠人。

应当是可以接管理后宫的大任，可是索额图是哪看哪不顺眼，哪看哪不顺心，这完全是个人主观上的不喜欢，究其原因到底是因为昔年和小宝妹子的交情，还是因为第二任皇后不是出自他赫舍里家族呢？

皇后已经去世三年了。

康熙王犹豫再三，最终说道：“小宝妹子入土为安，活着的人得往前走，更何况是皇上呢。”

纳兰明珠却笑了起来，不是苦笑，反而是有点讥讽的那种笑，对于他这种八面玲珑的老狐狸，能露出这种笑容实在是难得，他道：“什么新皇后啊，你们是不知道，就那个新皇后，皇上是看她要死了才立她当皇后的，我估摸着活不过半年，皇上立这个皇后不就是为了堵我们这群大臣的嘴吗？”

不过也是……人都没了三年了。

如今或许是皇上见到赫舍里家势力太大了，不能够再过多给予恩宠，这个心就养大了。

可是皇上封了，第2任皇后这皇后的肚子里再生个儿子，那就是嫡子了，太子的优势就少了一半，皇上喜欢汉人的制度，嫡长子继位是再适合不过的，可万一太子有什么万一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那不就是平白无故让别人家占了便宜吗？

“最近的确好像没出什么大事儿，好久都不见多隆那个家伙了，到外省去捞油水也不知道捞了多少，不过就他那个榆木脑袋，也捞不了多少。”

康亲王是三个人里面比较诚实的那一个，索额图表现的自然，而且话语里面也没什么漏洞，自然就相信了索额图的确没什么烦恼，同时也不由想起了在外省当钦差大人的多隆。

此话一出，配上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怀疑的眼神，康亲王这个相对于这两只千年老狐狸来说比较老实的人怎么瞒得住，当时就自暴自弃道：“我这不是看皇上立了新皇后，以为他心里那道坎过去了吧，就想着……给皇上敬献几个美人。”

康亲王刚说完，撞上了索图和纳兰明珠看着做死的人的表情。

纳兰明珠恨铁不成钢道：“王爷呀，你太糊涂了，小宝活着的时候，我们三人与她那般要好，结果他一死你就给皇上推荐美人了，皇上心里怎么想？他定是觉得你是个薄情寡义的混蛋，说不得明日就要把你开刀。”

索额图接话道：“你不只不能推荐，你还得时时刻刻说到小宝你就得抹眼泪，你要是不够伤心，皇上心里就得记着你。”

康亲王被这番话弄得有点发怵，又是自暴自弃的怂下肩来，然后哀怨道：“这都三年了，这三年后宫里的孩子也没少啊，再说了我还是个没眼光的吗？我可以给皇上推荐几个性子像是小宝活泼可人的。”

结果索额图和明珠的眼神变得更像是看一个蠢货了。

索额图道：“就算是过了三十年，皇上都未必能放下，何况是过了三年，你还真以为皇上喜欢活泼可人的呀？皇上喜欢的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他只是偏爱小宝而已。”

纳兰明珠无奈的接话道：“全天下那么多女人，难道个个都能和你的老婆比吗？小宝她是命好，有福气，小宝的失礼，在皇上面前那叫活泼可人别，人的活泼可人，在皇上那里叫失礼。”

康亲王听完之后这个人几乎要头埋到桌子上了，终究忍不住抱怨道：“我们爱新觉罗家是遭了什么罪？怎么代代皇帝都要经历这一遭？”

这话牵扯的太多，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不敢说太多，只好沉默表示哀悼。

康亲王抱怨完了之后，又像这两位八面玲珑的同僚寻求帮助：“唉，本王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皇亲国戚，在朝中还得多多依靠两位大人，只是最近总是觉得多几分保障是好的，险些一时误入歧途，多谢了，不过不知二位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索额图和明珠你看我我看你无言以对，其实两人心里不是没有主意，这女人不行吗？那就只生孩子了，可是现在太子还年幼，更何况身为皇亲国戚还参与过下一任皇帝的事情，那是生怕自己的命长啊。

康亲王见两人都没有说话便明白了，要么是没办法，有也是不适合他的办法，无奈的喝下一杯酒，感慨道：“我现在是越来越怕皇上了，以前也怕，可是以前知道要知道皇上的心思找小宝就对了，小宝与我们三个关系都好，我们问她她肯定会说，她又极会做人，就连赌钱的时候也会把大头给我们，如今她一走啊……这日子总是过的没趣。”

索额图听了这话，心中也为他的妹子感伤了几分，灌了几口酒，想想高兴的事便道：“这不是还有个太子吗？不妨与你们说，那孩子的脾性啊跟小宝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所以说有些不学无术，可是吧，就是讨人喜欢，见到我就舅姥爷舅姥爷叫的亲热。”

纳兰明珠听了这话有些生气道：“可怕就可怕在他不学无术，若他不是小宝妹子的孩子，我肯定要扶持另一个皇子来与他打对台，可是如今我扶植任何一个皇子，恐怕还没打上对台，皇上就得先让我的脑袋搬家，不过我好处想着一点，他虽然不学无术，可是个会放权的，只要懂得制衡之道，再教教几年应该也可以。”

不然能怎么办？

皇子和皇子也是不同的，有些皇子一出生他亲爹就会为他呕心沥血铺平一切道路，而有些皇子嘛……

此时此刻的皇宫之中。

新任的皇后钮钴禄氏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手上白色的帕子染上了血污，她一双眼眸带着无限的悲伤与爱恋，望着坐在桌子旁边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

“皇上……”

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沉默。

有些话她不该问，心中是明白的，她成为皇后的价值就是堵上朝臣们的嘴，平衡朝中势力，以及快点死。

康熙不曾回应床上那个已经半只脚踏进阎罗殿的女人的反应，他手持毛笔认真的在白纸上写着字，或许是在练书法，或许只是无聊而已。

他写了好久又好像只是写了一会儿，等停笔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在那白纸上写了一个宝字。

一刹那心神动摇，恍然失神，似是回忆了前尘往事。

但他又很快镇静下来，把纸张细心地叠好放入怀中，然后转过身看一下那个还在咳血看着他的女人。

“……好生将养着，该有的荣耀我不会少你的。”

烛光映着他俊美的脸庞，但是却显出了一种淡漠无情，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而是一一个漂亮的花瓶，亦或者是一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钮钴禄氏听到这话似乎是终于忍耐不住了，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硬生生压制了，问道：“皇上，为一人而至心死，你又何曾对得起我和众姐妹……这岂是荣耀能换的？”

康熙皱了眉，然后看向她仿佛是第1天认识她一样，反问道：“难道你和你的那些姐妹们进宫是为了要风花雪月的？还是为了谈情说爱的？你们就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进来的，既然做好了准备进来，无论遭遇什么都应该心里有个底，既要荣华富贵就不要再奢求更多了，贪得无厌只会自寻死路。”

钮钴禄氏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比纸更加惨白，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是心虚了？还是被这话给刺激到了？

“可是妾身对皇上也是有真心的？”

康熙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厌烦。

“那你就管好你的真心，帝王是没有真心的，朕就算不是帝王也没必要一定非要把自己的真心交托给你，不过我若不是帝王……我也就不用见到你了。”

康熙说完这一段，又怕把这位新立的皇后给气死了，便就沉默下来，不做回答。

钮钴禄氏凄凄哀哀道：“莫非在皇上心中我与后宫的诸位姐妹都是拆散你和前皇后姐姐的凶手不成？”

康熙本不想与这个女子多说什么，说了也无用，可是一想到他也活不了多久，心中也是有很多事要与人倾诉的。

“朕不是什么昏君，若说这世上一定非要有拆散我和她的凶手的话，那只是朕而已，我与她相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与她分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与她情丝万千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关你或者其他人任何事。”

这番话没有用过重的语气，理性而无情，但就是这么严谨的一番话，却比世上任何残酷的语言都要更加伤人，因为他说的是对的，他们俩之间的你侬我侬甜甜蜜蜜风花雪月，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任何人能闯进他们的世界。

不再去看床上的女子的反应，康熙对于女子的温柔其实并没有多少，甚至她并没有太多的作为普通人的闲情逸致或者说是情感，亲情或许占的很多，但是爱情很友情几乎是微乎其微，他人生中所有的爱情和友情全都给了同一个人。

就像是蜡烛一样，终归是要烧尽的少年的时候，就给那个人烧光了所有的宽容，温柔，爱情友情，剩下的只是灰烬而已。

出了宫门，挥退了太监，宫女一个人漫步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康熙用手指轻摸着墙壁，在黑夜之中只感到冰冷和坚毅。

不知觉的他就念起了陆游的诗。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呵……”

康熙念到一半，后面一首没念出来，突然失笑了一声。

因为康熙想到若是小宝在这里，肯定会歪着头责怪地问：“散步就散步，还念这些歪诗有什么？我听不懂，你是不是在偷偷的笑话我？”

康熙道：“已经说过很多遍叫你多读些书了，哪有诗是写出来专门笑话人的，你就是脾气越来越大了，还敢这么无理取闹了。”

小宝撇撇嘴，无理取闹的道：“好啊，好啊，好啊，小玄子长进了，不仅念一些歪诗过来嘲笑我没文化，还把我皇后的位置送给别人。”

康熙心中一痛，然后解释道：“你不会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要真想知道问我，我告诉你就是了，是你自己先不要皇后的位置，丢下我和小桂花糕的，还在这里叫什么？”

小宝好像是觉得错在自己了，忍不住低头觉得这康熙的袖子，撒娇服软了道：“小玄子不要生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不想的呀，我也好疼啊，我都没有怪你呢。”

康熙眼角有些湿润了，但还是生气道：“你让我怎么不生气？明明说不想丢开我的，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这里，是你自己说不走的，你说你舍不得我，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傻到……小玄子都救不了你。”

小宝笑了，道：“你好好的就行，这也是生死有命，生我的气我也没办法……”

康熙更生气了，他的手和语气都有些颤抖：“你怎么会有没有办法？你的办法主意可多的很，太医说你郁结于心，又不爱喝药，还把药都都给倒掉，你就是在找死，你就是想丢下我。”

小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这么个人吧，那有多苦啊，我喝不了，加再多的桂花糕都没有用，更何况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就算有人跟我赌钱，我总会给他们留点回家的钱，可是我在这里呀，就大家好像都不开心，皇上有空就去多看看那些姐姐妹妹之类的，她们其实也很可怜的，我不想把事情做绝的，所以我交给老天爷来决定。”

康熙无奈道：“你可以与我说，为什么要不喝药？你就是在我身边待不下去了。”

小宝这样一逼再逼，也有些生气了：“我要怎么拿我喜欢的小玄子往外推啊？我才不喜欢那些人碰我的小玄子的，我为什么要当乌龟王八蛋给我脑子上盖几顶绿帽子？你到我房里来我好高兴啊，可是我要是高兴了，大家都会不高兴啊，大家要是不高兴了，小玄子可能就会被欺负，我我不想要不高兴我也不想让小玄子被欺负，那我只好……”

康熙的心好像被人捅了一刀：“谁能欺负我？你这个傻子。”

小宝：“有好多人都会欺负你的，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这辈子说了好多的谎，但是我真的没有骗你。”

小宝：“我好想一走了之，可是那样我就食言了，所以我才留在这里，我得死在这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我保护不了你，是小玄子太没用了。”……

不远处的一对兄弟偷偷摸摸的看着康熙扶着墙自言自语的行为。

四阿哥问道：“太子哥哥，父皇他在那边干什么呀？”

太子被问住了，但他也不知道康熙在干什么，不过为了在弟弟面前保留他无所不知的形象，他随便扯个谎道：“这是大人才会做的事情，我们小孩子不明白，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会做了。”

四阿哥愣了一下，在认认真真看着面对高墙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男人，觉得他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这是大人才会做的事情……”

太子肯定道：“你放心也不一定是要做的，反正我长大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许多年之后。

太子府上，小宝摸着下巴，看着太子府高高的围墙，忍不住问那个傻太子道：“你家的墙为什么修的这么高啊？要是想偷偷溜出去，都不知道怎么翻了。”

太子道：“唉，你不知道我爹住的那个房子的墙才叫高的，而且要经常有家丁把守巡逻，真要有人翻了上去，立马来个万箭穿心……说不定我爹也是想□□出来的，可是墙太高了。”

太子怎么说着，仿佛小时候的疑惑也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我爹一定是想□□出来找什么，才会一直看着墙的。”

小宝吐了吐舌头不屑道：“一个人要是真想□□，别管多高的墙都能翻，我看你爹不是想□□，而是你爹是盼着自己老情人从墙那边翻过来。”

“王爷，多总管志不在京城，到外省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不过……我们三个可就过得不太好了。”

或许两者兼有，自古以来本来就是后宫与前朝就无法脱离关系，枕边风的作用那都是历史上明明白白记载的。

不然怎么的小宝认谁做兄弟姐妹不好，偏他认了赫舍里家的，无非就是赫舍里是最适合培养出一个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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