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硬邦邦地回答：“我一点也不欢迎他们来。”

“别这样。”兰妮自然地伸出手去抓杰森的胳膊，这次没有再被甩开，她顺利地把杰森拽到了厨房。

泽维尔将双指并拢压在太阳穴上，蓝眼睛看向兰妮，语气温和地询问道：“我可以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兰妮知道泽维尔教授是想听听她脑海里的声音。在征询了系统的同意后，她冲泽维尔点了点头。

当争吵发生时，把矛盾点隔离就能避开很多问题。兰妮知道杰森的态度已经软化，不然她可没办法拖着一个成年男人走路。

“算了吧。”在这方面，杰森并不相信她。

他们在厨房磨蹭了有十几分钟，等兰妮端着几杯茶水出去时，收获了一个来自王的微妙眼神。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冒犯地盯着兰妮看，憨厚地笑着上前替她拿走了托盘。

“我们可以先开始。”兰妮对泽维尔说。

兰妮：“很难解释，所以我请泽维尔教授和斯特兰奇博士来这里帮助我。”

杰森皱了皱眉，看起来还是很不赞同，但也许是兰妮的话起到了效果，他勉强表示自己愿意接受兰妮的说辞：“给我一个解释。”

“当然。”兰妮点头答应，“可以帮我找找纸杯吗？我们的确没有多余的茶杯了。”

泽维尔的脾气还算不错，他看得出杰森对兰妮没有恶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十分尊重他的汉克就先警告杰森注意言辞。

至于斯特兰奇，他出现到现在就没有摆出过好脸色，看起来对这些人不胜其烦。

客厅乱成一锅粥。

杰森就像是点炸了的炮仗，他稍稍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做不到对一个姑娘发脾气，所以把炮口对准了其他几个成年男人。

“……你已经把橱柜搞乱了，就在一分钟内。”杰森觉得自己没有收拾房子的强迫症，也要被兰妮逼出强迫症了。

兰妮表示：“我会收拾的。”

“别那么小气，他们是客人。”兰妮说。

王：“谢谢，一杯茶。”

在兰妮准备去烧水的时候，杰森猛地回头，从混乱中抽身，咬牙切齿道：“那是我买的茶叶！”

杰森已经冷静了不少，但他还是很生气，兰妮翻箱倒柜找茶杯的时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一旁，冷冰冰地提醒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杯子，他们也不需要喝水。”

“别这样，杰森。”兰妮斟酌着言辞，“我现在面临着一个大麻烦。关于这件事，你也需要知道，我保证不会对你有隐瞒。”

兰妮：“B，可以给泽维尔教授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

系统：“什么？”

兰妮：“我是黑夜，我是复仇，我是蝙蝠侠！”

系统：“…………”

系统冷酷道：“忘了它。”

兰妮：“好吧，蝙蝠侠有偶像包袱，可以理解。”

兰妮也没想系统会同意，他总是这样，“不行”、“不许”、“我不同意”。兰妮觉得杰森和他关系糟糕是有理由的，叛逆期遇上这样的搭档，两个人不吵起来才怪。

兰妮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当自己在活跃气氛，随意地道：“如果泽维尔教授能够进来，我们三个人在同一个聊天室，你们可以先谈。”

“显而易见，泽维尔没能进来，不然这里已经是公共频道了。”系统的声音依旧冷静，“你向他开放了大脑，但游戏规则屏蔽了他。”

果然，泽维尔皱着眉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泽维尔说。

兰妮：“……”

那岂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兰妮嘴角的弧度都变得僵硬起来，她强忍着尴尬转达系统的话：“B说你被屏蔽了，即便我敞开了大脑，也没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杰森：“你们在说什么？”

兰妮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她直截了当地对杰森说明了情况，但没有提及恋爱游戏。毕竟杰森是游戏攻略对象中的一员，如果他认定兰妮接近自己是为了一个该死的恋爱游戏，恐怕两人会产生隔阂。

为了证明自己为分离自己和蝙蝠侠作出了实质性的努力，兰妮还介绍了泽维尔教授和斯特兰奇法师，他们一个是最强的心灵感应者，另一个是至尊法师，对灵魂方面有所研究。

“我的脑子里有人在说话。”兰妮指了指自己的头，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他是蝙蝠侠，你似乎总是把我当成是他。虽然我不介意当你们的传声筒，但我们毕竟是不同的，所以我请人来把我们分开。”

杰森：“……”

他呆住了，脸色在青和白之间变换。

兰妮紧紧地盯着他。

兰妮自认为这段时间和杰森相处的还不错，看在她足够坦诚的份上，杰森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怪罪她。但被打破了替身错觉后，杰森可能会接受不了现实，而选择避开令他尴尬的人和事。

杰森现在的反应至关重要。

半晌，杰森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蝙蝠侠在脑子里和你交流？”

兰妮点头。

杰森指了指泽维尔，又说：“这个人是世界上最强的心灵感应者，但他没听到你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的。”兰妮再次表示肯定。

“你……”杰森欲言又止。

兰妮认真盯着他，生怕杰森会愤然离去。

久久的沉默后，杰森舔了一下干燥的唇。

“你确定自己不是人格分裂？”

兰妮：“……”

系统：“……”

听了一耳朵他们的对话，泽维尔忍不住挑起了一遍的眉毛，露出了孩子气的疑惑表情。

泽维尔拥有良好的教养，在过了年少轻狂的那段时期之后就很少会主动侵入别人的大脑读取思维，因此并不清楚杰森和兰妮的关系。

说实话，泽维尔刚抵达这里，发现兰妮竟然和一个男人同居时也是十分吃惊的。作为顾看兰妮的长辈，他十分清楚兰妮的生活有多么简单。如果杰森是兰妮最近交的男朋友，两人同居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蝙蝠侠？

杰森把兰妮当作是蝙蝠侠？

这误会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就连性别都对不上，杰森就因为蝙蝠侠而和一个单身姑娘同居了？他都不知道要避嫌的吗？这关系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

泽维尔有些古怪地盯着这两人，头一次和旁边看热闹的王统一了表情。

对话还在继续。

“听着，你没必要把自己分开。”最反对兰妮恢复蝙蝠侠记忆的杰森现在反而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她了，搞得兰妮像是一个不愿配合治疗的病人，“你现在就很好。蝙蝠侠说的话，你可以当他在放屁，平时你只要吃喝玩乐就行，也不用特地去找工作，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虽然蝙蝠侠在乙女恋爱游戏上真的没什么前途，攻略男人也不能指望他起到辅助作用，但他的建议还是很管用的，兰妮并不把他的话都当作屁话。

最为关键的是，杰森显然还是没能搞清情况。

“我不是蝙蝠侠。”兰妮纠正道，“我没有幻想一个蝙蝠侠出来闲聊，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好的，我知道了，你不是蝙蝠侠。”杰森回答，他的心思显然还放在“人格分裂”的猜想上，因此态度显得十分敷衍。

兰妮：“……”

兰妮久久没有说话。

系统觉得兰妮现在只想非常“蝙蝠侠”地给杰森一拳，好让他清醒一点。

搞成这样的局面，责任在系统身上。

因为同蝙蝠侠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精神上的确有那么一点毛病，譬如针对罪犯的暴力倾向，让家人都无法容忍的控制欲，再加上点神经质的被害妄想症之类的。

蝙蝠侠也承认自己有精神创伤，虽然有很多人都愿意帮助他，但他还是秘密地在阿卡姆给自己留了一间最高规格的□□室——这件事，杰森还是从小丑那里知道的，那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总是自作多情地把布鲁斯和自己归为一类。

不过，蝙蝠侠的意志力无人可比，哪怕真的出现了心理问题，杰森相信蝙蝠侠依旧能够克服过去，像他熬过稻草人的恐惧毒气那样，克服“人格分裂”。

杰森坚定地认为兰妮把自己分裂成了两半，一边是性格像布鲁西宝贝的女性，一边是蝙蝠侠的那部分。

说到底，还是因为先前系统指引兰妮行动，给杰森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先是兰妮开车的方式给了杰森一个初步印象，紧接着夜翼对红头罩进行了追逐，告诉他一个讯息，他和提姆在找那辆车驾驶员的下落。

杰森原本没放在心上，结果扭头兰妮出现在一个蝙蝠侠和罗宾才会知道的安全屋。

那时候对杰森来说，兰妮只是个身份可疑的陌生人，系统将错就错，为了达成好感度任务而对杰森进行了误导，就有了之后乐高蝙蝠车的事。

这时的杰森已经信了七八分。

让他真正确定心中想法的是今天迪克的做法，迪克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提姆或许没告诉迪克真相，那只大蓝鸟亲近这姑娘，用接纳家人的方式，好像马上就要和这姑娘结婚似的。

杰森把线索串联在了一起，然后得到了一个错误答案——不能说完全错误，只是毫不相干。

系统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他觉得在自己恢复身体之前没办法解释了。当务之急不是和杰森说明误会，而是让泽维尔和斯特兰奇想办法解决问题。

“不要管杰森怎么想，先解决自己的问题。”系统催促道，“泽维尔现在并不信任我，我们也无法沟通，接下去的事只能靠你自己。”

兰妮也是这么想的。

她探究地看向泽维尔，“教授，我要怎么做？”

“事实上，我们还不能确认那究竟是不是蝙蝠侠。”泽维尔说，“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兰妮可以听见。”

“既然你治不好她，就让那个马脸来。”杰森不耐烦地说道，“或者你们两个都滚出去，她这样也挺好的。”

兰妮抬手制止了杰森继续说下去，她看向泽维尔，眼眸沉淀出了更深邃的刚蓝。

“为什么不能确定那是蝙蝠侠？他没必要骗我。”黑发蓝眼的姑娘慢慢说道，“还是说，在这之前曾出现过相似的例子，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说话，并且用这种手段欺骗了我。”

泽维尔无奈地看着她。

兰妮在某些方面格外敏锐，除了缺乏理论知识，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侦探以外，她几乎能把观察人类情绪变化以及言辞漏洞的特长发挥到极致。

不管她之前和泽维尔是什么关系，她被封闭的记忆是什么，泽维尔的反应都不该是这样。

在收到了兰妮的求助后，他要求立即抵达哥谭查看兰妮的身体情况再做决断，并不完全相信蝙蝠侠的说辞。而负责解决灵魂分离问题的至尊法师却没有立刻对她进行问询，像是旁观者，或者说他在等泽维尔问话。

“你要定性住在我脑子里的蝙蝠侠究竟是真是假。”兰妮盯着泽维尔，肯定地下了结论，“如果是假的，你不想让法师们插手，你自己就能解决。如果是真的，斯特兰奇博士才会对我和蝙蝠侠进行分离。”

让兰妮唯一没有搞懂的是，不管蝙蝠侠是真是假，他们都可以先选择分离，再决定如何处置“寄生物”。

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只有可能是曾欺骗了兰妮的寄生物不能被分离，或者说，分离之后会导致某种更糟糕的后果，糟糕到泽维尔教授和至尊法师都无法解决……

等等，那玩意儿该不会还在自己身体里吧，那段模糊的记忆就是因为这个？

兰妮开始头疼了。

“……你还是这么敏锐。”泽维尔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愿意好好上学，现在一定是出色的心理医生。”

如果好好读书……

兰妮想到了系统出色的理论知识，几招就帮助她推断出了杰森在挖秘密基地。

她表示：“我对成为侦探更感兴趣。”

泽维尔微笑：“能找到目标是好事。”

“我可没说我真要去上学。”兰妮嘟囔道。

杰森扬着眉毛看她。

气氛似乎又变好了。

但很快，泽维尔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谈起了刻不容缓的正事。

“那是一个非常邪恶的……寄生物，像是某种病毒。”泽维尔的话彻底肯定了兰妮的推断是正确的，“它会蛊惑人心，欺骗你，让你做出不好的事。”

“有人把它植入了我的体内？”兰妮觉得有些膈应，同时十分不解，“为什么是我？”

“你拥有自己想象不到的潜能，它想夺取你的身体。我们暂且没有办法将你们分离，所以只能将它封印在你身上。”泽维尔忧心忡忡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们相信你有足够坚定信念来抑制它为非作歹，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兰妮陷入沉思。

听了泽维尔和兰妮之间的对话，杰森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变得惨白。

杰森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患上了PTSD，一想到那个可能，脑袋就开始疼起来，还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咬住牙关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他艰难地问道。

“什么？”兰妮还没反应过来。

看见杰森的状况，她不由得一愣。

“冷静下来，你现在很不好。”兰妮安抚道。

杰森没有被安抚到，他抓住了兰妮的胳膊，力道大得姑娘皱起了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被植入了那个东西。”

兰妮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被他拧断了，她试图抽出来，一边愤愤地说：“我不知道，我忘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杰森面前承认自己遗忘了一些东西。

杰森：“那玩意儿还在你脑子里说话？”

“现在没有。”兰妮飞快地说道。

杰森警告道：“不准跟那玩意儿说话，听见没有？他就是个纯种傻逼，无处不在，总说些没用的话，啰嗦到让我想杀了他。”

系统：“……？”

不知道杰森为什么辱骂蝙蝠侠，想到杰森和蝙蝠侠之间并不算好的关系，好像也理所当然。

兰妮艰难地替系统说了句好话：“不至于。”

“……什么麻烦？”杰森的语气听着有些不耐烦，但他的眼睛却定在了兰妮身上，他咕哝道，“不管什么麻烦，你肯定有办法。”

原本应该处于中心位置的兰妮被排挤出去，她和同样边缘OB的王对视了一眼，彼此从表情中读出一丝无辜。

“咖啡、还是茶？”兰妮礼貌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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