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阵的地图洛青雨早已烂熟于心，用晶石记录，只是为了给明承志留份线索。随后，他便飞离夜空，直直往东而去，直奔云雨山。

山海阵的天空并未向从前一样晴空万里，反而与当日他离开的模样很像，低压的黑云，阵阵闷响，火闪隐现，似乎马上就会降下劈天巨雷。

洛青雨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还在犹豫之时，天边忽然闪起一道金芒。

一个浑身披裹着白绸布，周身金光的半百老者，浮空飘荡而来，见着洛青雨之时，毫不犹豫便朝他发难，甩下一片金色灵光。

洛青雨带着沐挽风落在涂山的山峦尽头，天涯之边，云雨山果然还沉浮在白色的云雾之中。

“带我一起，”沐挽风重复道，“你走了，若是有凶兽出现，我定然是应付不了的。”

“可是……”

“如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沐挽风的语气不容商量，“带我一起进去，好不好？”

洛青雨诧异回头：“师父也知道此事？”

沐挽风一瞬也惊了，对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传说毕竟是传说，为何自己会将它当做事实一般的陈述出来？

失忆之人本就有些记忆混乱，洛青雨并未在意这件事，扶着沐挽风的肩膀交待：“师父，云雨山我并未进去过，不曾知晓里面是何模样，您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接您。”

这一次，他少了很多怯意，甚至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些，就已快要穿过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沐挽风被他搂在怀中，却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景象一般，赞叹不已。

洛青雨飞了一段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看到明承志。

跃入阵中的一刻，洛青雨再次看到那片无边无际的夜空。

沐挽风却在他转身的一刻拉住了他的手腕，表情严肃：“带我一起。”

“师父……”

“好。”沐挽风满口答应，将晶石紧紧攥在了手心。

明承志的声音忽然模糊起来，想来应该是超出了传音范围。

洛青雨自然不会为了他掉头回去，只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拳头大的透明晶石，往上面灌注了灵力之后，递给沐挽风：“师父，您帮我拿着它，就举在胸前，让它能把眼前景致映照下来便可。”

沐挽风眯着眼，看清那云雾中的红色山岩时，倍感奇异：“竟然有山是浮在空中的？”

“那便是云雨山，传闻中长着栾木的地方。”洛青雨回答。

洛青雨猛地抱起沐挽风御剑躲避，头也不回向云雨山方向飞去。

“无耻小儿，本仙今天一定要了你的命！”耕父猛一挥袖，加速的御空之术，朝着洛青雨紧紧逼近。

“青雨，没事吧。”沐挽风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看出洛青雨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甩开那老者，“那人是谁？也是你的仇人？”

“无事，”洛青雨一直盯着前方，头也未回，“他只是这山海阵中的一个旱鬼，早些年我拿了他点东西，所以一直对我纠缠不休。”

沐挽风没有再多问，但始终觉得心有余悸，忍不住回头多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想，对方看到他的脸之后，却忽然放弃了追逐。

耕父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原本五年前死在山海阵的人，此刻竟然又同那毛头小子一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闭眼。”洛青雨低头提醒怀中之人，沐挽风赶忙将眼睛闭上。

一股带着浓烈寒意的云雾将他包裹。沐挽风似乎觉得自己坠入了软绵绵的云层之中，吐息之间都是带有馥郁灵气的水雾，似乎可以从他的胸膛直穿后背，让他整个人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这弥漫的湿气之中。

难怪洛青雨要他闭眼，这样强烈的湿润气息，定然会引起眼睛的不适。

“青雨，到了吗？”不知过了多久，沐挽风听到了洛青雨的喘息逐渐平稳，四周也渐渐变得干燥，但洛青雨却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御剑飞行。

“到了，师父，可以睁眼了。”洛青雨轻声回答。

沐挽风这才慢慢将眼睛睁开，入眼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是低头可以看到脚下踏着的红色土壤岩块，才让他有落地的实感。

四周传来奇怪的野兽嚎叫，似鸟似猿，有的又像是低沉的狼叫，起此彼伏，看得出数量不少，可往四周望去，却有始终不见踪迹。

沐挽风凑到洛青雨身边，拉起了他的衣袖：“那栾木呢？这里一片迷茫，我们怎么找？”

“不用找，它就在这里。”说完，洛青雨仰起了头。

沐挽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头顶隐约有一些条状的阴影。他眯着眼睛望得更仔细一些，片刻后，浓雾漂移，被它笼罩的黑影逐渐现了真身，竟然是一棵浮在空中生长的树？！

“栾木，是长在云雾中的？”沐挽风从前只听闻过“雾中仙”，却从未见过可以在雾中生长的参天大树。

“师父等我，我上去将栾木砍下来，若遇到了危险，你大喊一声，我立刻下来。”

“好。”

洛青雨说完便御剑上浮，飞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处栾木枝干旁。黄色的树干，红色的树枝，青色的叶子，确实与《山海经》中所记载的栾木一模一样。

木为本，指的便是栾木的树干，所以，只有黄色的枝干部分才是洛青雨想要了。他使了一个腾空术稳住身形，提剑挥砍，一剑破开栾木自防结界，一剑削断它的枝桠，第三剑，便取到了手臂粗细的栾木，落回了地面。

沐挽风还站原地仰头望着他的方向，见到他的身影时，忍不住咧开了嘴。

洛青雨方一落地，就握住了沐挽风的肩膀：“师父，方才我听到下面好像有凶兽叫喊，你没事吧？”

“没事，我一直堤防着的，它们只是在旁边嚎叫，不敢过来。”沐挽风在水雾中站了许久，加上方才落在狐裘上的霜雪融化，将他的宽袖与衣衫下摆全都润湿了。

洛青雨心中不由生疑。若真是这般容易，为何当年沐挽风要那样着急让他们离开山海阵？取了栾木再走也不迟的。

况且……他记得当年落在涂山时，可是引来了无数的凶兽，甚至还有瑶池仙兽，如今，这些凶兽却都不敢靠近，又是为何？

沐挽风看见洛青雨手中多了一块黄木，知道他已经得手，便又问：“东西拿到了，我们先回去？明师兄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我们也好去帮帮。”

“嗯。”洛青雨也并非完全不顾明承志死活，他们两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得到山海阵中的栾木，所以才能合作至今，他定然也不会好处全占。

“师父，我背你吧。”洛青雨转过身，将后背露了出来。

栾木长在山海阵，自当要持续不断地灌注灵力才能保证它不会枯萎，所以无法给沐挽风拿。要是洛青雨再像方才那样揽着沐挽风御剑，若是半途中遇到点什么，双手都占着，自然不好应对。

沐挽风走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身体贴到了他的后背上。洛青雨只觉身子一重，脖颈上就传来温热的吐息。

“好了，走吧。”沐挽风在冲着他的后颈说话。

山海阵外，明承志已经和张凌墨打了几个来回，却始终无法分出胜负。

张凌墨的剑招没变，术法没变，唯一变化的，是剑术与术法释放时带起的灵压，粗暴，混乱，仿佛像一只暴.走的凶兽，横冲直撞，目标只向着他一人。

又一次拼斗之后，双方借着两剑相击时的冲力，忽然拉开的距离，缓缓朝着地面降落。

张凌墨曲起五指，掌心炸起蓝色燐火，如一道闪电朝着明承志袭去。明承志反手握剑，以剑风劈开燐火术，一分二，二分四，最后变成无数细小的碎光落在雪地上，炸起大大小小的坑洞，溅出的残雪淋湿了两人的衣衫。

两人平稳落地，相互对峙着，张凌墨的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带了些许的谄笑，与从前大有不同。

明承志的脸色比起平时更加难看，一片铁青：“你灵力怎么来的？”

张凌墨举起自身剑，轻轻抚去剑身上的霜雪，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失落：“师尊啊，我与您三年未见了，你也不问问我这三年过得好与不好，上来就责问我，你就，这么在乎我有没有恢复灵力吗？”

“回答我！”明承志不想与他迂回，“你灵力怎么来的？”

张凌墨笑容消失：“师尊，您是不是后悔了？如若一早得知我能有如今的修为，当日您就不该弃我而去，同洛青雨一道建那什么堂庭阁！”

明承志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可脸上却是一副冷清。

张凌墨歪着头看他，没一会儿便跨着步子走了过来。明承志手里握着剑，即便张凌墨已经将脸贴在他的眼前，他也没有丝毫退却。

张凌墨在他眼前端量了一会儿，又笑了，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师尊，您若说您后悔了，我就告诉你，灵力是怎么来的，如何？”

明承志目视前方，语气丝毫未动摇：“我，不后悔。”

“栾木？”沐挽风即便失忆，也不会忘记《山海经》中的内容，“制造不死药的原料？”

“你在哪里？”洛青雨沉言道。所幸在他进阵之时，与明承志留了传音符，此刻寻不到人，还能借着符纸问一问。

明承志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传来几声刀剑触碰的铮鸣响动，还有燐火炸裂的噼啵声，良久，才听到对方略带喘息的声音：“我被人缠上了，你先进去，到时告知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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