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还不够轻.挑。他闭着眼睛用唇瓣轻蹭着洛青雨泛红的眼尾，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浮又短暂的吻：“这样被我握在手中，掌控生死的感觉如何，你能不能跟师父说说，让师父，也再高兴一些。”

洛青雨的喉咙中全是血，他回答不了，只能不断地伸手，不断地拉扯沐挽风的衣角，在素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指印。

“不要——”郑霓华失声大喊，“玄天长老，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当初杀你的人是我，如今带人抓你的也是我，你饶过他，你饶过洛青雨，他的罪我替他偿，求你不要伤害他……”

他在痛苦，在流泪，却始终无法表达自己。

“差点忘了，掌门师兄您也在啊，”他朝着邹盛傲勾起唇角，“师兄莫慌，待我收了债，我们再寻一处茶楼，好、好、叙、旧。”

“你想做什么？”邹盛傲有些慌乱，“你想杀了青雨吗？”

沐挽风再次蹲下，用手背轻抚着洛青雨的脸，眼神之中满是虚伪的宠溺：“说什么杀不杀，他可是我最爱的徒弟，我怎么舍得？”可他的表情，却全然不是这样的意味。

“我不知道——”沐挽风的笑容陡然消失。他一手甩开洛青雨，慢慢站起身，只用一双赤红瞳眸瞪着明承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让自己送命在他手中。我给过他机会，三个月，他有的是时间同我坦白，可他做了什么？”

沐挽风又恢复那股阴气的笑，视线下移，再次转到洛青雨身上，用沾血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不过青雨，你还是给了我不少惊喜，师父没想到，你竟然对我存有那样的心——”

“沐挽风！”明承志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洛青雨颜面无存，更不想让世人知道，他们天洪派竟出了这么一对枉顾人.伦的师徒。

他躺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身下蜿蜒流动的血迹，正一点点爬向沐挽风的脚边。

沐挽风低头看了眼触碰到他脚尖的血，轻笑一声，毫不顾忌地踩了上去，踏着血色落梅朝洛青雨靠近，自上而下俯视着脚边之人，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妖娆，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洛青雨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向着他伸手，双唇不停颤抖，似乎想要说着什么，可他每次张嘴，流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汩汩腥红。

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洛青雨的前襟。

“明师兄，”沐挽风望向明承志，弯了弯眼睛，“我真的好好奇，洛青雨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高高在上的颢天长老，心甘情愿做他的下属。”

“师弟，”邹盛傲这才晃过神来，眉心满是忧虑：“师弟，真的是你吗？”

“乖徒弟，这冷剑入体的滋味如何？”他问道，“这遭人背叛的感觉又是如何？”

沐挽风半蹲在洛青雨身边，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他的脸上没有恨意，没有怒意，只有笑，轻蔑的笑，阴邪的笑。

沐挽风对他的反应满意极了，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师父不逗你了，”他的语气是温和的，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看在你我师徒一场，倒也不必同那些外人一样讨双倍了，你欠师父的债，师父原封不动还你，可好？”

啪——

沐挽风隔空向郑霓华挥过去了一个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偿债？”沐挽风的表情再次冷了下来。

“我……我……”郑霓华双眼含泪，却再也说不出一个词。

明承志望着沐挽风喜怒无常的表情，疯癫又魔怔的行事风格，哪还有半分霁月清风的长老模样。

沐挽风变了，他已不再是昔日雅逸清明的翩翩公子，只是一个陷入癫魔的怨鬼。

他又开始笑了，笑声低沉短促，慎得人后脊发凉。

在郑霓华的尖叫声，邹盛傲的劝慰声，还有众人的唏嘘之下，沐挽风刺了洛青雨第二剑。

直穿左胸，毫不留情。甚至还能听到剑梢从他胸膛穿出之后，撞击到青石地板上的响声。

洛青雨只沉闷地呻.吟了一声，侧头呕血不止。

接着是第三剑。

可令沐挽风没有想到的是，洛青雨在他刺出第三剑的时候，伸手握住了无修的剑梢。

他的唇下全是血，脖子也全是血，却还不住的流泪，抽泣，按压着他的伤口，不停大口喘气，用力从嘴中吐出词句。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松手，”沐挽风再次变换了神情，脸上只余冷漠，“你若不松手，我连你手的一起砍下来，到时候，可就不是全尸了。”

洛青雨摇摇头，却将剑梢捏得更紧了。

“原来你也不想死啊？”沐挽风笑着说了一声，却又莫名勃然大怒，“那我当日何曾想过要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洛青雨张开唇想要说话，堵住他的依旧是吼间的腥甜血液。

沐挽风不顾他的反抗，使劲往里推动剑身，洛青雨受不住他的力，只能一点点挪着身子，想要让剑插得更浅一些，再浅一些，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清醒，能够多看眼前之人一眼。

他无所谓痛，无所谓伤，更无所谓生与死，他只是不想离开他，不见忘记他，不想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那是他爱慕的人啊，却也是他伤害最深的人。

是他害他变成这般模样的，又有什么资格求他原谅？

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上，也算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洛青雨望着沐挽风的赤瞳，忽然弯起了眉眼。

沐挽风被他的笑容激得心神一动，无修立即发出了低声的嗡鸣，不肯再往前插入半分。

“连你也背叛我！连你也背叛我！”

沐挽风愤怒地抽.出无修，将剑身横于身前，双指覆在了剑名之上。

洛青雨猜到了他想要什么，挣扎着朝他脚边爬去，拽着他的下摆，用尽全力想要劝阻，断句不成音，却依旧是徒劳。

沐挽风默念口诀，指缝之间赫然出现了黑色的烟雾，不肖片刻，无修的剑身上也缠裹了同样的气息，压抑，沉闷，仿佛像在哭泣挣扎一般，最终又归于平静。

当他双指离开，再次挥动灵剑之时，剑身上的“无修”二字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为“妄心”一词。

灵剑无修，被沐挽风强行洗涤灌注煞气，变成了魔剑妄心，再次插入了洛青雨的左胸。

银剑第三次从洛青雨身体中拔出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只能如一个死物一般瘫倒在地上。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可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沐挽风。

“洛青雨，你把阵法，解开啊……”郑霓华已经哭到了嗓子沙哑，却始终没有得到洛青雨的任何回应。

心脏被插三剑，纵然大罗神仙，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再救得了洛青雨的命。

“洛青雨，”沐挽风站在他的脚边，眼神中无悲无喜，仿佛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今日三剑，了却种种，你我师徒情谊就此终结。日后……，”他忽而嗤笑，“若你真的能活得到，我倒是可以考虑放过你。”

他抬头看向了阵外围观的人，口中似是呢喃：“你就盼望着自己能多活些时日吧，可以看着我将这群蝼蚁们屠戮殆尽，你在黄泉路上，也能多些同伴，不是吗？”

“师弟，你不要莽撞行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杀了多少人了！？”邹盛傲趴在阵法光壁上疾言厉色。

沐挽风却罔若未闻，只嘴角含笑的低下了头。

带有黑色煞气的烟雾在他脚边掀起一个圈，而后再慢慢升起，将他包裹。

他的素白衣衫被黑烟浸染，由白变黑，由重便轻，最终变成了一身轻.薄的黑色纱衣。

“果然是他，是人间无常。”人群中有人大吼了一声，场面再度陷入纷乱。

呼啦啦啦啦的异动开始在石洞中回响，由远及近，众人转头四处张望，却始终对这奇怪的响声没有眉目。直到声音越发接近，才有人将它辨出：“是鸟！肯定是三翅紫枭！”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的枭鸟如骤雨狂风一般扑像人群，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沐挽风举剑仅一击就劈开了阵法，借着紫枭带入石洞的风，和着阵法破碎时刮起的灵流一起，带出一股由内向外流动的风向，御风出逃。

苦于被枭鸟纠缠的修士们，只听到头顶掠过一阵枭鸟翅膀扑扇的声音，转眼便再也见不到沐挽风的踪影。

“快追！别让他跑了！”

一群人立刻调转风头，开始往洞外追去，没一会儿，洞中便只余三人。

郑霓华扑倒在洛青雨身旁，抬手封住他胸前的几个大脉穴，这才阻止了他喉头鲜血的翻涌，让他多了几分喘息的机会。

她伸手去按洛青雨的伤口，可手刚一触上去，便会挤压出更多的血，让她一时手足无措，泣不成声。

“洛青雨，你别死，你别死……”她从身上翻出止血的药粉不停往他伤口洒上去，心在颤抖，手在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样。

洛青雨还在呕血，但他却咽下口腔中的腥甜，强行让自己说话：

“追，追，师父……拦，拦住……别，别让，他……”他的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郑霓华的掌心，湿润一片。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你不要再说话了，”郑霓华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我会派人去找长老，我会阻止他，不让他再杀人。就算我不行，还有师尊，还有师伯，还有梅师妹……你放心，我会帮你的，绝不骗你。”

洛青雨听了她的话，难得向他展露了笑容：“谢，谢谢……”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好像终于有了解脱，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沐挽风！”明承志在阵外施展了好几个术法，依旧无法破解洛青雨的阵法，但他也不能就这样看着洛青雨被凌虐至死，“你若真心报仇，为何要这样戏耍他，你明知道——”

阵外的暴.乱停歇，一瞬即静，没有了打斗，争吵，只有郑霓华的哭喊声。

“洛青雨，你把阵法打开！打开啊！”她不停地拍打着阵法的光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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