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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般配

  • 作者:尘尘子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7-10 14:19:33
  • 字数:12164

是周梨的声音。沈越端碗的手一颤,睨向门口,就预走过去开门,可才抬脚就又收了回来。

他看了看院中架子上前天洗了晾上去的衣衫,那上面沾了不该沾的味道,染了不能染的秘辛。

待得次日,她一早起来又做了豆花,这才推车出门。

可没想到,今日到河边时,发现自己平时摆摊子的位置被人占了。她也不过是两天没来而已。但她也没恼,毕竟这地盘又不是她私人的,谁都可以来这里摆摊。

虽说他答应了朋友照顾妹妹,但男女始终有别,他是孔子门生,更应该注意这一点。

另一个人轻笑:“谁知道呢?”

周梨自是没听到这些,她把腊肉端去放好,自己才开始吃中饭。

今天时间已经过半,她下午没去河边摆摊,在家打扫了半天卫生。黄昏时,她先把明日要卖的凉糕和凉粉做好,放在灶台上,用棉纱布盖住。

周梨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他们回应着周梨,眼光却在周梨手里的腊肉和沈越家的院门上逡巡。

其中一个同周梨一般大的女子,今年刚成的亲,平日里就是个摆闲资的话匣子,见周梨端着菜出现在沈越家门口,特意问道:“阿梨,你手里的是什么?闻着怪香的。”

周梨感受到

跑到灶房里看了一圈,灶台上方挂着腊肉,架子上放着干豆豉坛子,她咽了咽口水,去侧院的丝瓜架下扯了两把蒜苗,又回来割了一小块腊肉下来。

忽而想起隔壁的三叔,前两日照顾自己一场,如今也是独自在家,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做饭。于是就又割了一块肉下来。

点柴生火,架锅烧油,油热了放两勺豆豉煸炒出香味儿,又倒入切好的腊肉,再继续翻炒,最后把蒜苗倒进去,豆豉的酱香,混合着肉香,再与蒜苗独特的辛香碰撞在一起,味道早随着屋顶的炊烟飘到隔壁去了。

周梨在家躺了两日才觉得身子好利索,这两日她都没怎么吃下东西,如今病好了,就觉得肚子饿得不行。

她眼中意味深长的探究,笑着答了句腊肉,就说屋里还有事,赶忙回家去了。

她走后,这两个村人开始咬耳朵,先才问话的那个讲:“我听说前几天沈秀才他们一家和周寡妇的婆婆,都去隔壁镇子了,如今在家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你说刚刚周寡妇那菜,是不是端给秀才的?”

“三叔在家吗?”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菜香是别人家的,他什么也没有。

他端起空碗打算回灶房洗碗,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有人在敲他家院门。

想到此处,他定下心,抬步踏进灶房。

门外的女子敲了半晌门,不见有人回应,心道也许三叔没在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豆豉炒腊肉,有些失望,转身回去。

她另外寻了处地方安置,没一会儿就来了几个从前的熟人过来买东西。

“周小娘子这两日怎么没出摊?还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害我一顿好找。要说豆花和凉粉啊还是你做的好吃,那位吴娘子卖的豆花凉粉,老得跟我阿婆一般了。”

周梨讶然:“吴娘子?”

食客道:“喏喏,就在你原先摆摊儿的位置。”

周梨看过去,正好看着个妇人殷勤地叫着卖:“吴家豆花、凉粉,鲜嫩爽口,一文钱一碗,便宜又好吃。”

食客道:“别看她卖得比你便宜,但味道真的不行。”

周梨见那边摊子买的人也不少,如果诚如这位客人所言,那边豆花和凉粉不好吃,那么,那些客人多半是冲着便宜去的。

她的豆花和凉粉都是卖的两文钱一碗。

那食客又道:“从前在河边的场子也只有你一家卖这个的,如今多了一家,还比你卖的便宜,你是不是也考虑降降价?”

周梨看向食客,也不恼,笑着应道:“若觉得我的贵了,你自去买那边的。”

食客讪讪一笑:“我开玩笑的,我挑嘴,就爱吃你家的。”说着,端上自己的那份凉粉,一旁吃去了。

周梨也不再看吴娘子那边,认真做起自己的生意来。

那些上吴娘子处买吃食的,都还

没看到周梨,以为她今日也没出摊,况且吴娘子的豆花凉粉便宜,所以即便味道没那么好,很多人还是愿意买。

只不过,这只是在没发现周梨之前。

周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丝毫没在意那边摊子的情况。

那边摊子上不知是谁喊了句:“豆花西施今日出摊了!”

围着吴娘子的四五个食客纷纷朝周梨这边望过来,然后集体对吴娘子说不买了,通通跑到了周梨这边。

唯一还剩下一个食客,看着吴娘子手里打佐料打到一半的凉粉,有点不大好意思开口,但见她手里那木楞楞的凉粉,又想到豆花西施那晶莹剔透的凉粉,心一横:“我,我也不要了。”说完也跑了。

吴娘子舀醋的手一僵,看着自己突然空荡荡的摊子,再忘向周梨那边。

柳眉一横,把醋勺子一扔,冷哼了一声。她的豆花凉粉可才一文钱一碗,便宜又实惠,味道也不差啊,那些人看着那寡妇来了,竟都跑过去了。

气死她了。

豆花西施?那些糙汉子哪儿是冲着豆花去的?分明是冲着那寡妇去的!她家那个不中用的男人平日里也没少偷看那寡妇,不就是会卖点儿骚吗?

她睨向正招呼客人的周梨,见她笑容灿烂,身段袅娜,胸前那对儿软馒头,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也能瞧出那尺寸定然不小。她用手抓着空气比了比,仿佛一手都握不住,再捏了捏自己的,觉得也不差啊!

她插着腰气了一会儿后,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兜儿往下拽了一把,露出两半大馒头,中间还有一道丘壑。

她清了清嗓子,吆喝道:“赛西施豆花凉粉,只要一文钱一碗,便宜又好吃,快来买哟!”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只有男人才听得懂的嗲意。

此言一出,果然吸引了不少人朝她看来,她暗喜地挺了挺胸,继续叫卖。

正在周梨摊子上吃凉粉的汉子们突然愣住了,那边正春色撩人呢!只不过,就是胖了,黑了点。

正遇见个妇人在周梨这儿买豆花,向吴娘子睨了一眼,嗤笑道:“赛西施?亏她叫得出口。阿梨,你说那吴娘子是不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你绰号叫豆花西施。”

周梨打好佐料递给妇人,笑了笑,没应她的话。

那边很快也有不少人围着买东西了,大部分是河边货船上的搬工。都是些糙汉子,有免费大白馒头看,他们脑子不想过去,身子也要过去了。

周梨心里虽然也有那么一丝不高兴,但她懒得同吴娘子计较,就任由她去了。

可哪晓得,她第二天出摊时,那吴娘子又把她昨天的位置给占了。

吴娘子挺了挺大白馒头,看着推板车正面无表情的周梨,笑道:“周妹妹,昨天不好意思啊,占了你平时的位置,今天我就在这儿了,那位置还是让给你吧。”

周梨起先还不大明白她是何意,但看见她身后的黄桷树时,突然就懂了。这里是树荫,凉快。

周梨没同她说一句话,兀自推着板车去了她平时卖豆花的位置。她反正有幺爷爷给的伞,去哪儿都一样。

哪晓得她才把伞支撑起来,那吴娘子竟三步一抖肩、五步一扭胯地走到了她身边。

“周妹妹,你这伞哪儿来的啊?”

周梨很不想同她说话,但人家已经跑到跟前来了,她只好不咸不淡地答道:“我家隔壁幺爷爷给的。”

这答案似乎早在吴娘子的意料之中,一点也不吃惊:“哦?那就是沈秀才家给的了?”

提到沈越,周梨才抬眸看她一眼,但见她笑容古怪,不禁蹙起眉来,强调道:“是我幺爷爷给的。”

吴娘子笑道:“是吗?我瞧着你们两家关系倒是不错呢,这边送伞给你,你就送炒腊肉过去,这叫什么?礼尚往来?”

周梨惊讶地看着她,突然想起前日午时,她在沈越家门口遇见的那两个村民,其中一个问她话的女子,正是这吴娘子的亲妹妹。

周梨不想搭理她,见有人来买豆花,就忙着去招呼客人去了。

吴娘子却站在原地等那客人走了,继续道:“我听说近几天你家婆婆和沈秀才家的人都去隔壁镇子省亲去了,你们两个都是一个人在家?”

周梨道:“我是一个人在家,三叔不知是不是。”

吴娘子觉得她在装傻,又道:“沈秀才生得仪表堂堂,又是读书人,那气度,可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能比的。我听说他在镇上的书院教书,那城西的李员外似乎有意将自家闺女许配给他。”

周梨拿

抹布擦着豆花桶壁,缄默不语。

“李姑娘我见过的,人家是大家闺秀,出门逛街都是坐轿子的,从来没晒过什么太阳,那脸蛋儿,白得跟剥壳鸡蛋似的,一双手啊,比棉花还软。”

周梨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还是那样的姑娘才配得上秀才,人家秀才后头若是中了举,那可是要做官的,我们这些乡野粗妇,也只有远远看着的……”

哐当——

吴娘子的话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响砸断,她看向周梨,带着怒意道:“你做什么?”

原来是周梨把舀豆花的木勺子,使劲儿往板车上摔了一下。

见周梨没接话,但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吴娘子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怎么?你一个寡妇还想再嫁不成?”

周梨冷声道:“我再不再嫁就无须姐姐操心了。”

吴娘子略带嫌弃地眼神将周梨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周妹妹如此花容月貌,新婚头一夜丈夫就死了,这些年挺孤独的吧。我听说啊,当年你男人还是死在你身上的,据说死的时候他还在你里头?是也不是?”

乡野妇人说起气话膈应人来,没什么不敢出口的。

只是这样的话,叫周梨还怎么忍得住,顿时气得双眼都染了红:“你!你别太过分!”

吴娘子呵了一声:“瞧你这话儿说的,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做得这样凶干嘛?”

“咱们来河边是做生意的,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过去看摊子吧,我要做生意了。”周梨冷着脸道。

吴娘子被她这副盛怒之下也清高的模样给刺到,乡下的哪个妇人像她这般,即便生气了也不曾露出一点狰狞面容。

反观自己,似乎更加庸俗。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一个目不识丁的寡妇,人家沈秀才才不会看上你!”

“你!”周梨气得伸手指向她,恨不得一勺子给她扔过去。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阿梨,给我打碗凉粉。”

周梨转身一看,却是王许。

王许走过来,眼中带着寒意扫过吴娘子,才冲周梨道:“多方点辣。”

周梨笑着应下,不再看吴娘子,兀自打作料

去了。

吴娘子却还不走,眼光在王许与周梨间逡巡,突然笑出了声:“王木匠,你在帮周梨?”

没人理她。

她自己倒是说得开心:“唔——还别说,你俩挺般配的,一个鳏夫,一个寡妇。”

周梨和王许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正此时,身后又传来个声音:“王大哥,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衫男子已走到他们面前。

“三叔?”

周梨和王许异口同声道。

沈越扯了扯嘴角:“……”

……确实挺般配的。

王许诧异道:“三叔找我?”

沈越道:“家里的八仙桌坏了,想请你修补一下。”说这话时,他冷着眼盯着吴娘子。

王许没作他想,满口答应,说当即就能去修补桌子。

吴娘子见周梨身侧,左右一边站了个男子,一个长衫儒雅,一个精壮健硕。都拿冷眼看着她,她不禁心生怯意。

再看周梨,如一朵娇花衬在绿叶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瘪瘪嘴,转身往自己摊位走去,只是嘴里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寡妇。”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见。

王许有些怒了:“吴娘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话何必那么刻薄?”

吴娘子停下脚步转过头,轻笑道:“我刻薄不刻薄关你屁事,你个鳏夫。”

“你!”王许被气到,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沈越拦下。

王许见沈越冲他摇了摇头,只好隐忍着,哼声生闷气。

沈越道:“何必同她置气,走,随我回家修桌子去。”

沈越把王许叫走了,吴娘子也没再来找周梨,只是时不时瞪周梨一两眼。

周梨才不在乎,认真卖着自己的吃食。

到了午时,她开始收拾摊子打算回家。不经意瞥见吴娘子那处,她看到有个灰扑扑络腮胡的壮汉趁着四下没人,摸了一把吴娘子的胸。

那吴娘子怔住了。随即就大骂那人。

那络腮胡切了一声道:“你卖个豆花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摸吗?”

吴娘子气得不行。

周梨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看后续,推着车回村去了。

回去后,周梨随便炒了个素菜就着豆花吃了。她

原本还想着沈越一个人在家,要不要送点菜过去。

王大哥应该已经离开了。

可转念想起吴娘子今日的话,送炒腊肉都送出了闲言碎语,她自己倒没什么,左右一个寡妇,也没想再嫁。

但人家三叔是秀才,万一中了举,那就能做官了。听说为官要考察名声的,她不能去给人家添污。

吃过饭,她到侧院的猫棚看了一眼,给阿橘的水碗里加了些水,就打算回房睡中觉。

可她刚走两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她。

“阿梨。”

只一息之间,她就辨出了是谁。

她转身看向爬满丝瓜藤的院墙,心突突地跳起来。

“阿梨?”

大约是没听见她的回应,墙那边又唤了一声。

她带着小心翼翼:“三叔?”

“是我。”

“三叔有……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与衙门里的师爷是好友,他告诉我,甜水河边修了新码头,日后四洞子桥那里不许泊船了。”

周梨立马想到自己的板车生意:“那新码头修在哪儿?”

“修在下游七洞子桥那边。”

周梨沉默,去七洞子桥卖吃食,还不如去镇上近。

那头没听到回应,又道:“阿梨,我们书院院长家有处铺子出租,价格还算公道,你……有没有想过去镇上开店。”

周梨讶然:“我可以吗?”

“再过几日河边就有衙役来清场,那处的生意是做不成了,你手艺好,去镇上应该没问题。”

“租金多少钱?”

“五两银子一年。”

周梨一听,心里燃起的热情顿时息了下去:“多谢三叔,五两的话,对于我们家还是有点吃力。”

那边连忙道:“你若有意,我可以再去同院长说一说。”

周梨有点心动了,但总觉得太麻烦沈越:“会不会太为难?”

“不为难,我们院长那处门面不大,很多做生意的都嫌小,门窗也比较陈旧,他本来也不好租出去。”

周梨迟疑片刻道:“那……那就麻烦三叔了。”

“嗯,不必客气。我今日说的外头人还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旁人。”

“嗯。”周梨的心莫名怦怦跳起来。外头人不知道的事,三叔只同他说……

墙两边安静一时,唯余午后热风吹着绿油油的丝瓜叶摇曳。

周梨看着渐渐长大的丝瓜,有一瞬失神,不知是不是被这炎炎夏日给晒得晕了头,她觉得三叔似乎对她太好了,有点没道理。

虽说是亲戚,可也是隔了好几辈人的。若论交情,他们相识的时间也不长。

“三叔为何如此照顾阿梨?”周梨不禁脱口而出,却在说完的第一时间懊悔不已。什么破问题!

墙那边,本打算回房的沈越,脚步一顿。

却在回去的路上,刚好撞见两个村人路过。

这会儿正值午时饭点,沈越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水煮面,闻着这豆豉炒腊肉的味道,抿唇叹息一声,继续吃面。

面条两三口吃完,却没有半分饱腹感,肚子里的馋虫依旧躁动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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