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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血痕

  • 作者:尘尘子
  • 类型:架空历史
  • 更新:07-10 14:19:41
  • 字数:8696

一直以来这比赛都是参赛者自己准备食材,比赛当天拿到现场去做。周梨在脑海里演绎着这三个菜的做法步骤。

前两个菜还算顺当,可到了第三个野菌汤时,却卡了壳。

他明明是阿梨的长辈。

天还没亮的时候,下起了雨,雨势大极了,仿佛谁把天捅了个大窟窿。随着大雨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大地的热气被一抽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凉意。

野菌?看来明日得叫婆婆看店,她要去山里采野蘑菇去。

天没见亮,他便起了床,去净室里,放了一大桶凉水,然后脱了衣裤,把自己整个的没入了凉水之中。

纵使是夏天,大半夜的凉水也是冰冷渗人的。可是他不过只在刚入水时,浑身打了个颤,等适应后,他便良久良久没有起来。

第二次了,沈越痛苦不已。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遍一遍问自己,可终究没有其他答案,他给自己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的有病。

他的嘴唇无意识擦过周梨额角,两厢

惊愣四目相对,良久的僵持后,沈越居然伸出一只手掌来,扣住了周梨的后脑勺,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梦里的他也觉得这个吻那么的不真实,但他却甘愿沉迷,温软的唇瓣紧紧相贴,他甚至本能似的轻捻慢磨起来,更甚的是,他居然想撬开对方的贝齿,将自己的舌头滑向深处的濡湿……

铜镜中映出一张绯红的脸,与一双漾满了水光的杏眸, 女子微张着嘴唇呼吸着, 胸膛肉眼可见地起伏, 大概是刚刚跑得太急切所致。

她伸出纤指抚上额边,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真的是三叔的嘴唇吗?是不是她的错觉?

周梨回到店里, 以最快的速度关了店门跑去后院房间,坐到梳妆台前。

不知吻了多久,吻到夕阳褪色,吻到他脑海里突然炸起一阵白光。

一睁眼,梦境如潮水般退散,黑暗笼罩下来,他隐在暗处的眼,有片刻茫然,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悔恨自责。

然后躺到床上,逼着自己去想乡厨大赛的事。红烧狮子头,凉拌三丝,野菌汤。

她怎么忘了,她是已为人妻的寡妇,因着个不知道算不算亲吻的接触,居然在这儿干坐了那么久。三叔毕竟是男子, 日后, 一定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若是被人看见了, 损了她名声她无所谓,可三叔是要求取功名的,名节可堪生命。

将白绢花重新别回乌发里, 起身,去点起一盏油灯,今夜天气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早早地打了水,拧起帕子洗脸,将额角处多揩了几遍。

想起菜谱,她又坐起来翻开那张纸对灯细看,那些墨色的笔画,她其实看不懂。但现在就是想在这燥热的夏夜里拿出来瞅一下,也没看太久,她又收了起来,放到枕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睡觉。

一墙之隔的沈越早已睡下,只是在半夜时,他做了一个梦。一个荒唐的梦。

沈越浑身早已被冷水泡得麻木,大雨敲打着窗棂,他渐渐恢复一点平日里的神志。雨这么大,他得提前出发去学院。

起身擦水,换了一身衣衫,从屋里拿了一柄大油纸伞,出门。

周梨是被这场大雨唤醒的,她起来后,打开房门准备出去,一阵凉风裹挟着冷雨飘进门内,瞬间在她衣衫上开了无数朵水梅。她往屋内站了站,望着昏暗的天色叹了一声,还说今早进山里采野菌子。现在只怕连门都出不去。

她冒着飘雨走出房间,贴着屋檐走向前店,一开店门,就看见一堵人墙立在外头,周梨惊了一把,抬头一看,却是王许。

王许浑身湿透,一见周梨便咧嘴笑起来。

周梨赶紧把王许让进店内:“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站在门口啊,衣服都湿透了。”

王许道:“下雨我没

活儿干,就想着到镇上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周梨让他坐下,去倒了一杯热水过来:“下这么大的雨,生意都没一个,能忙什么?”

面对周梨的反问,王许只是笑,接过她手里的水喝起来。

诚如周梨所言,接下来没有一个客人光顾。可王许也不走,就坐在那里喝水,都喝了两三杯了。

周梨在柜台里,拿着鸡毛掸子扶尘,王许时不时从杯沿下瞥去一眼,就能看见周梨忙碌的身影,又望向她的发间,发现她今天没戴自己送的那只梨花簪子。

顿时有些失落。

他看见周梨背过身,伸长手去扶柜台后高高的柜子,上面有几只瓶瓶罐罐,结果一碰,就有一只罐子摇摇欲坠。

王许赶紧冲过去,一把扶住那罐子。与此同时,周梨以为那罐子要落下,本能地向外闪开一步,却撞上了一个堵人墙。

她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手臂横在自己头顶,一只大掌正托着那歪倒的罐子。

周梨下意识回过身,正巧与王许面对面,柜台里地方不大,两人此时的距离近在咫尺。

恰逢此时,沈越撑着伞从街上路过,他习惯性地向店内望来一眼,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雨帘后的眸光彻底暗下,他匆忙收回视线,快步离去。他就不该回来拿什么书,今天上其他课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回来拿?

周梨自是没看见一闪而过的沈越,她一抬头,就看见王许正盯着自己,耳根泛着红,眸光灼灼。

看得她极为不自在,忙矮身从他臂下钻了出去。

一阵甜香沁心,让王许心里满满涨涨,他突然有好多话想对阿梨讲。

“阿梨,我……”

周梨敏感地打断:“王大哥,这会儿雨好像小点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王许显然有些紧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雨小了待会儿就有客人来了,我留下帮忙。”

周梨看向他,见他一副踌躇模样,麦色脸颊都挂上了绯红,一时间便不太忍心拒绝。可不拒绝的话,她又怕王许误会更深。

或许是两人沉默太久,王许随意找话题道:“阿梨,今日怎

么没戴梨花簪了呢?”

周梨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他这样问,忙道:“那簪子我放起来了,王大哥,我一个寡妇,将来也没打算再嫁,不用成日簪金戴银。”

王许一听,猛然望向她,满眼惊诧:“你还这样年轻,真的不打算再嫁了吗?”

周梨捏着鸡毛掸子走到门边,去掸门上的灰尘,背对着他点头:“嗯。”

“阿梨,我……其实我……”

周梨正想出声打断,便见一人撑着伞从雨里奔来:“老板娘,今天营业吗?”

周梨趁机转了注意力去招呼客人。王许被这么一岔,只好把心思统统藏了回去。

沈越回家拿了书,本来不想再走这条街,但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腿。路过时,他看向雨帘中的豆花店,店内此时已经坐了三两个客人,周梨正忙着为他们端碗递茶,扫视一圈,不见王许。

捏了一路的拳头总算松了手。

等到书院上课,翻书时无意瞥见掌心,竟是一排渗着血痕的掐痕。他这会儿才感觉到一丝疼痛,蹙了蹙眉。

孩子们见沈夫子出神看着自己的手,都纷纷托着下巴好奇地望着他。有个平日里就比较调皮的孩子,同身旁的同桌窃窃私语:“我猜沈夫子一定是在想媳妇儿呢。”

引得周围几个孩子都捂嘴笑出了声。

沈越自是听到了那话,抿唇冲那边座位扫去一眼。那群孩子立马噤声。

说来也巧,这雨竟连着下了三四日,周梨终是没能去山上摘成野蘑菇。

“阿梨,后日就要比赛了,咱们没有野蘑菇,做其他的汤菜成吗?”

婆媳俩在院中屋檐下选豆子,李氏抬头望了望院中的雨帘,担忧地问。

周梨端起装了豆子的簸箕,簸了两下,将底下的黄豆翻到面上,继续捡豆子,把那些烂的霉的都剔出来。

“最近都下雨,也不可能上山去,”她叹了一声,“或许这是天意吧,后天我就不去参加了。每一年的乡厨大比,题目都是随机抽取,每个参加比赛的,都必须按着自己抽中的题目做菜,否则直接零分。”

李氏惋惜道:“不去了啊,那怪可惜

的。能不能想其他法子啊?”

周梨笑了笑:“除非山神赐我一筐野蘑菇。”

李氏道:“山神他老人家忙着呢,会来管你几只蘑菇的事儿。”

说完,婆媳俩齐齐笑出声了。

两人的笑声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越过北面的围墙,飘到另一边的院子里。

男子手执一把油纸伞,立在墙根下,已不知这样站了多久。

他好不容易帮她报的名,最后竟然不去参加吗?

沈越捏伞柄的手莫名紧了紧。

这一日,他去街上买了身蓑衣,再买了个背篓,回了趟沈家村,却没在家人面前露脸,径自冒雨进了后山。

这一进,就从上午到了下午。

等他一瘸一拐形容狼狈地背着蘑菇下山时,雨居然停了。不光停了,当他站在山脚抬头望向远处时,只见碧空如洗,一弯彩虹横挂当空,分外好看。

沈越望着那彩虹叹息一声,拄着根竹竿向镇子走去。

野蘑菇采回来后,怎么送出去却难住了沈越。难不成要告诉人家,自己听墙根得知你因为没有菌子不去参加比赛,所以冒着大雨上山去采了一筐回来,中途还摔了一跤?

这事儿听上去得多傻啊,不光傻,还十分的引人误会,不光引人误会,还有些缺德。

听墙根,这是君子所为吗?

他徘徊了许久,直到天黑了都没能拿定主意。索性便睡觉去了。

可半夜时,他梦见周梨没去比赛,他好说歹说,还把自己捡的菌子给她,周梨仍是不去,不单不去,还将菌子悉数扔进了臭水沟里,他一急,冒了一身汗,突然清醒过来。

他翻身下床,摸索到竹竿,拄着走到院子里,看了看橙子树下的那框野蘑菇,还在。

梦里的惊急才得以缓解。

他坐到石桌旁,突然自嘲一笑。原来他沈越竟如此幼稚,差点把梦境当真。

不过,这菌子留他这儿也不是个事,的确得给她。即便如今放了晴,但明日的山道依旧湿滑,她上去仍是不安全。

忽而想起白天时听到的周梨与李氏的对话,她说:除非山神赐我一筐野蘑菇。

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到

从前随意扔给她的那捆柴。

不如,再做一回山神。

他提起背篓,一瘸一拐地走到南墙下,然后一使力,将那框蘑菇向墙那头一泼。

暗夜里,无数只小蘑菇如冰雹似的飞进周梨家的后院。

背篓不能扔过去,声音太大,万一把周梨吵醒。

正睡不着在自家院子里坐着发呆的周梨,突见从北墙那边飞了无数物什进来,犹自一怔。

什么东西?

她跑过去捡起一个来看——蘑菇?

她拿着蘑菇后退两步,望向北墙那边,此时正有晚风吹来,隔壁院子里的橙子树梢正随风飘摇,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作者有话要说:来,和我一起唱:

采蘑菇的小越越,背着一只大竹筐,清早光着小脚丫,走遍树林和山岗,他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梦续写着白天傍晚那一幕,不同的是周梨没有离开。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巷子里的情形,越想越燥热, 心上仿佛有一座火山,就要喷发一般。她实在受不住, 一头埋在梳妆台上, 许久许久都不曾起来。

直到外头太阳落山, 夜幕降临, 她才稍觉缓和,勉力抬头。别在发间的白绢花突然掉落下来, 她伸手捻起绢花,垂眸看着, 心绪平复后, 理智逐渐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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