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地，母子两个还咳嗽一声，不是清醒的咳嗽，而是在半睡半醒昏迷中的难受。

小鸬鹚难过地道:“嗯呢，阿母病了，小弟也病了，我要赚钱请大夫。”

他们将最好的挑走，便是所谓的头手。

后面的稍小酒家，县衙的胥吏，城中的富商等等，再挑一次，便是二手。

说话时候，十几岁的小姑娘，难过中带着倔强，仰着头脸上还带出光，像是依然在憧憬着阿母、小弟有钱请大夫后，恢复过来，一家三口继续在走龙江上讨生活。

走龙江上的渔家偶尔捞到大一点的龙鱼，刚上岸就会给守在码头的福临门管事高价买去。

还有头手，二手的说法。

就是福临门在内的，龙门县大酒楼，大家族的外事管家之类的人物，先行挑选。

这时候就体现出水上人家整天赤足踩在船甲板上的优势了。

小鸬鹚白生生的脚丫子指头张开，牢牢地扒在甲板上，艰难地将鱼篓提了起来。

小小的惊险她习以为常，半点不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先生，这篓鱼儿是我天没亮去抓的，新鲜着呢，就是今天运气不好，没能抓到龙鱼。”

“先生。”

小鸬鹚撑着槁，好不容易划到了水面宽阔而平稳的水域，她终于腾出手来擦汗，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丝毫不以为苦。

“您先坐着，我给您做鱼吃，我天刚亮的时候捞出来的，就养在船边上，可新鲜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鱼汤

陈阳笑着道:“龙鱼可不好抓。”

他一天两顿地从福临门叫龙鱼脍吃，不要太熟悉。

船舱里卧着一个中年妇人，形容枯槁，还揽着一个小男孩儿，瘦瘦小小，分不清楚年纪，头大大的，身子小小的，像是一个小萝卜头。

他向着船舱里看了一眼，笑问道:“小鸬鹚，里面是你的妈妈和弟弟？”

船舱昏暗，光线不佳，但自然瞒不过陈阳的眼睛。

一边说话，小鸬鹚一边从船舷边上的水里捞出了一个鱼篓。

鱼篓刚出水，就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内里的鱼儿受惊拼命地挣扎。

一手龙鱼最是肥美，二手的就差点意思，再往下的就没什么吃头了。

即便是如此，二手往后的龙鱼捕上几条，也够普通人家一家几口人，一整天的嚼用了。

小鸬鹚如果真是抓龙鱼的一把好手，应当不需要可怜巴巴地求人上船赚钱才是呀。

小鸬鹚骄傲地昂着头，道:“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捞龙鱼是一把好手，跟阿母学的，阿母小时候叫小鸬鹚，我也叫小鸬鹚。”

陈阳有些懂了，小鸬鹚敢情不是小名，而是外号。

抓鱼的好手，可不就是鸬鹚嘛。

在跟陈阳说话的当口，小鸬鹚就手脚麻利地剖了鱼，切分开来，在船头升了个小炉子，各种鱼块鱼条放进去，做成了一锅杂鱼汤。

当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泛出浓郁鲜香味地端到陈阳面前的时候，小鸬鹚紧张地仰起小脸，等待陈阳的评价。

她忐忑得都没注意到生火时候，小脸都熏成了花猫模样。

陈阳接过鱼汤抿了一口，本来是打算哪怕腥而不好吃，他也要违心夸上两句。

不曾想鱼汤入口，一股浓郁的鲜味就炸开，鲜得冲得他脑袋不自觉地后仰，好像鲜味直接冲得上头了。

然后是鱼肉在口中化开，犹如一口饱满的汁水，不带半点渣滓。

“好！”

陈阳脱口而出，惊讶地看了小鸬鹚一眼，比了一个大拇指。

“咯咯咯~~”

小鸬鹚开心地笑了起来。

“怎么做的？”

陈阳一边笑问，一边一口一口地吃个不停。

这锅鱼汤，他打算包圆了。

“我阿母说了，做鱼汤就三个讲究，一个是鱼要新鲜，再是火候要好，最后就是去腥调味了。

阿母教我用一种水蘑菇，说是只有我们走龙江上有，别人不知道的呢。

先生想知道吗？我带你去哦。”

小鸬鹚全无心机，半点没有保密意思，陈阳略微表达出兴趣，她就兴致勃勃地要带路。

陈阳不置可否，就着江风，水景，听着小鸬鹚的渔歌，把一锅鱼汤喝得干干净净。

当他放下陶碗的时候，小鸬鹚满脸震惊之色，看了眼一点不剩的锅子，再看向陈阳，一脸可见到绿林好汉的神情。

陈阳的脸皮厚度，完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问道:“你阿母的病是不是很麻烦？县里的大夫搞不定吧？”

小鸬鹚扑闪着大眼睛，惊讶地问道:“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陈阳摇头，道:“你阿母和你都是捕龙鱼的好手，还做得一手好鱼汤，普通病症你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吃你一碗好鱼汤，我不能没有表示，说说吧。”

小鸬鹚福至心灵，双手绞在一起，忐忑地道:“我也不知道，阿母那天说有贵客来，要去抓一尾好鱼做鱼汤。”

“阿母带着小弟一起去的，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县里的老大夫说是寒气入体，带驱不散解不开，只能每天用参药吊着。”

参药？

陈阳无语，终于知道小鸬鹚是怎么落到可怜巴巴地想载客赚几个铜板的地步了？

参药吊命之用，练武的人更是消耗大户，价格从来居高不下。

小鸬鹚就是天天能捕到龙鱼，估计也就够买点参药的须子。

偶尔一天捕不到，不就得靠载客给阿母和小弟续命了。

“方便我看看吗？”

陈阳眉头一皱，望向船舱。

小鸬鹚忙不迭地点头，拉着陈阳就往船舱里钻。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陈阳笑得靠谱，脸上有光，名叫希望。

陈阳钻进船舱，眉头皱得更紧了。

船舱昏暗，阴冷，哪怕以他修炼了半月神象镇狱的体魄，依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凌。

“畏光？”

陈阳问道。

小鸬鹚点头如小鸡啄米，讶道:“先生怎么知道的？”

换成一个成年人，提这么一篓鱼出水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小鸬鹚人小力弱，差点没一个踉跄跌进水里。

小鸬鹚一边说着，一边搬了个小板凳，就放在船头，请陈阳坐下。

陈阳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下来，先是目视宽阔水域，感受着清风徐来，遥遥地还能听到码头处传来的号子声，心胸为之一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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