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快来了。山神归位，这个……”她指了指福来客栈，又另指几家：“那个和那个都会逃走。”

莞莞顺着她指的几个地方看过去，无一例外是整条街最火热的商铺。

小女孩话音刚落，街上来了一群头戴奇怪面具，身着五颜六色布条拼成的衣服，又在前方是由六个妖精抬着一顶大鼎。他们身后各族巫师祭师唱跳各自祭词。

声音太多吵杂，听不清念的什么。他们身后跟着各自抱着祭品的童子们。

突然两旁弹奏的乐曲变换，黑夜中神女跳着献神舞出现，街上有人停下观看，也有人对其熟若无睹。

“很快了，等会大个祭师先山神献祭。神女会跟游行队一同到达山神宫。那时山神正式归位。”小女孩边顺毛边答，大鹏直接闭眼装死。

堂堂一届大妖居然沦落到化成原形哄小孩情报的地步，他选择……他选择挠下巴。

嗯，舒服。

小女孩手足无措地看向莞莞，一脸“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她不会咬人吧？！”

太过丰富的表情，逗的莞莞“噗呲”一笑，这边，勇气终于战胜胆怯，小女孩留着莞莞的手，顺扶几下大鸟背上的毛；油光水滑的羽毛透出温热。

大鹏察觉到人类气息的靠近，回过神来，他已被小女孩抱在怀里，紧张又爱怜像摸着小猫小狗一样，摸着自己啊毛。

莞莞眼角微挑，垂眸看向刚到她胸口的小女孩。果不其然在莞莞的目光中，犹豫后退半步，那张固执又稚嫩的小脸写满犹豫和接触陌生人的惊恐。

“你不怕我？”莞莞现在直接幻化成秦方的模样，大鹏变回原形，停在她肩头。

小女孩看了看莞莞袖口绣的名字，虽然有些害怕，可依旧勇敢说出：“你不是她！”

“你不可以进去？”扎双尾辫的小女孩拦住莞莞。

他朝莞莞看了眼，你就这么对待帮你的人？

莞莞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直接别开脸看向神女问：“什么时候山神才归位？”

莞莞闻言，指了指，吵的热火朝天的福来客栈大门。小女孩肯定地点点头。

莞莞本就是逗她，见福来客栈人声鼎沸，正是浑水摸鱼的时候，便摸摸小女孩的头道：“真聪明。不过姐姐不能再陪你玩了……”

“你还是要进去？”小女孩见莞莞执意要进，有些伤脑筋，无法直接靠近莞莞耳语：“别进去，里面老板娘吃人，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

莞莞还是第一次看，神女在橙红灯笼照应下，缓缓转过身，白皙脸上无悲无喜，是一张陌生脸，合着乐曲竟跳出一种悲壮的感觉。

她肩头大鹏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神女，脚下锋利爪子刺破衣服扎进莞莞皮肤。

他们走过，白花树开的更加热烈，白色花朵纷纷扬扬撒在空中，到处都是肉眼可见悬浮空中的花瓣。

莞莞摘下飘在自己面前的花瓣，又问：“然后呢？”

小女孩茫然抬头，奇怪看向她。

山神归位就没了啦，还要有什么？

莞莞冷眼扫过某处窥探过来的目光，下一秒何处打探开的目光消失。小女孩并不知，就在祭师走过后，直接将街上气氛推向高潮。暗处某些垂涎凡人的目光已经开始寻找庆典后的食物。

人类作为万物生灵中一员，与万物参加庆典，却在庆典后被当做猎物猎杀。

莞莞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她。

“你想回家吗？”莞莞问。

小女孩不知为何那片星海会带上忧伤，但她依旧鉴定的摇头。

“我早就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小女孩答。她还记得那次初闯进异世界，有人告诉她，去福来客栈有好吃好喝，那里只有人类。

可她早已吃过生活的苦，知晓要吃上好吃好喝的必须附上更高代价。

她没有直接进入，而是首先观察，她发现没有人能冲里面出来直到庆典结束，庆典后……她的最后记忆是街上齐齐看过来的饿狼饥饿的眼。

小女孩轻叫一声，松开手，满头大汗惊恐看向一直给她感觉很温柔的妖。大鹏正舒服享受谁直一下悬空，吓得他差点骂人。还好莞莞提住他一只翅膀，将她又放回肩头。

她死的太久，每到庆典结束再次重复之前发生的，直至魂飞魄散，再无回头路。

“向你来时那条路跑。”莞莞不再看她。这条路只有她自己能看见，莞莞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莞莞顺着祭祀人群慢慢走向宫殿。她不需要在进福来客栈，她已被发现。

沉睡已久，黑暗中苏醒的眼，俯视这片欢乐园。

小女孩茫然跟了莞莞几步，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她越来越清醒的记忆，让她感到有什么从她身边溜走的恐慌。

“向你来时那条路跑。”莞莞的话回荡在旁边，她求救似看向她曾经以为很熟悉的人。

可是那张张伪装的脸，在她眼中渐渐与记忆里挣扎的脸重叠，再不分离。

她下意识转身跑来，在她脚下一条全新的，黑暗中泛白的路，出现在她脚下。

莞莞回头，看着那个小小身影凭空消失于华丽海。微微一笑，连眼角也带着笑。

大鹏瞥了她一眼，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用翅膀支撑下巴作出思考的模样，犹豫一下问：“当初，你是不是……看我……救我时，也是这样？”

“这样？”莞莞以为他她帮小女孩破开幻术。

“我当初被林……”他深一口气闭眼道：“雨桐迷惑，谢谢你。”

无论过再久，这个名字已久是道时间无法抹平的伤疤。

莞莞斜看了他一眼：“不必谢我，你只是刚好被命运抛弃而已。”如果真和命运杠上，她的破幻未必见效那么快。

刚刚还满怀感激的大鹏听到这话，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你就不能好好跟人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莞莞不在意道。

再次被怼到无语的大鹏，果然闭嘴。

她们身边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大鹏的小脑袋东张西望转个不听。

“别看了，在上面。”莞莞变回自己原来模样

“上面？”大鹏抬头看天，什么也没有，就这时，曾经他疯狂迷恋的感觉再次出现他脑海，大鹏打个冷战，全身羽毛炸开。他惊异地看向莞莞，呆滞地目光足以证明他有多震惊。

“看样子，卢也被蛊惑了。”莞莞感概道。

大鹏闻言，脑中无数想法呼啸而过，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不知何时，宫殿上火光通明，所有人兴奋到扭曲地加入队伍。

森林中雨势渐大，而篝火发出爆裂声成为三人最向往的地方。三人没有黑袍也不敢贸然出去，可一直藏在角落也不是办法。林中气温较低又下着雨，哪有火旁暖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靠近黑袍，暖和暖和。

范正明看似闭眼沉思，实则将神识投入体内观察在他经脉游走的龙息。他拒绝非我好意后与黑袍一起到达山顶，再出现便是篝火旁。

他随众人围坐篝火旁，突然从篝火飞出一团火苗，在他还未来得及阻止时，火苗冲进眉心，进入识海。之前一直在识海躺尸的龙息，飞至小火苗身边左右试探性触碰。

他虽然吃惊，但暗地观察众人，见无人发现也不敢表现出异样。识海中，无论龙息如何试探，小火苗除了颤抖两下，再无别的反应。

龙息直接通过神识传递给范正明“饿，想吃。”范正明一怔，这时他温养龙息这么久以来，龙息第一次与他对话。声音是稚嫩分不出性别的童音。

龙息才不管那么多，它一口吞掉小火苗，与此同时，范正明眼前仿佛看见天地巨变、火山爆发、洪水泛滥，一道金光一闪而过。他还未细瞧，画面消失，龙息满足的大个饱嗝。

这时，篝火中又飞出一团小火苗，尝过甜头的龙息又是一口。这次画面是神兽相斗，麒麟逃下人间，不知所终。最后一幕定格在，那双冰冷的双眼。

范正明从画面抽离意识，才发觉不知何时尽全身大汗淋漓，识海中龙息炫耀似的给范正明看自身细小鳞片上的金光。范正明还发现，它比之前更大些，但除了用动作表达情绪外，还是不愿跟他说话。

“很好看。”随着他的一声夸奖，果然龙息立刻高兴，游了几圈后吵着让范正明放他出去。范正明哪敢真放，就在不久前他身旁出现陌生气息。

识海内的龙息可不管，吵着要吃那团火。正当范正明犹豫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突然冲进篝火，范正明一惊，紧随其后。他识海中龙息兴奋的大叫。

秦方本来躲在众人身后，可每当篝火出现神文，他体内血液冲刷叫嚣着，要！

当篝火再次出现，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身后范正明也跟了进来。

芥子界，高大宫殿半掩藏云雾缭绕中，秦方刚落地，便听身后有人叫道：“秦方！”

他转过身，范正明惊讶看着眼前女子——不，男子，他和秦芳虽像但那身没有半点女子柔情姿态，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秦方一直在骗他。

“好！”范正明怒极反笑：“昔日宁死不屈的秦大少爷居然为了苟活，假扮自己姐姐。靠敌人怜悯苟活人世的感觉怎么样？”

秦方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死范正明，可他体内神咒叫嚣的更加疯狂，他闷哼一声，转身飞向宫殿。

范正明见状，怎么可能让他一人得便宜，可他武功再高还不会御行术，于是向龙息求助。

帮忙就有吃的，龙息怎会不答应。

秦方前脚刚落地后脚范正明踏白龙也进来了。秦方凝出长剑警惕看着他，范正明见他一身扮成秦芳，更来气。

他暗下怒火，龙息告诉他，殿中有宝贝。范正明抬眼打量宫殿，殿内金碧辉煌，殿上位挂着一副空白画，殿中该有物品应有尽有，却不知是何人住所。

秦方转进进入侧殿，范正明紧随其后，侧殿是应该是书房和丹药室。三排书柜，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丹药室内更加简单；一张蒲团、一顶炼丹炉、几十来瓶不知名的丹药。

范正明碰了碰书柜上泛黄的书籍，指尖刚抵在书脊，书页瞬间化为灰烬。他回头与看过来的秦方对视一眼，两人不再碰里面任何东西。

秦方收回视线继续看丹药室墙上的一副仙人画，仙人脚踏仙鹤，趁风远去。他总觉得这幅画有些怪异。

龙息见范正明在这种没用地方干耗，不耐烦指了个方向：“吃的。”

范正明离开，秦方也跟在他身后。范正明转过身见秦方故意挑眉挑衅他。他冷笑一声：“从小到大，你还是喜欢当人尾巴。”

“你？”秦方愤怒地握紧手中剑，却没有贸然出手。他现在也许能和范正明打成平手，可是在这宫殿……他一进宫殿便感到有人在偷窥他们，他不信，范正明没感觉。

他在故意激怒自己。

范正明见状，挑衅道：“也不过如此。”说罢不再秦方表情跟着龙息指引的方向前进。过道两旁门当他路过皆自行打开，范正明没有停留直奔后院。

秦方提剑紧跟，可他一边要压制血液神咒的力量，一边回想在丹药室看见的那幅画。

范正明推开门消失不见。秦方紧追几步，突然顿住，他明白了。

他又赶紧跑回丹药室，丹药室内那幅画还原原本本挂在那儿。仙人乘鹤西去，在西方。丹药室西方只有墙再无别物。难道是他想错了？

秦方伏在墙上，闭眼静感，神识透过墙壁再到内部缓慢转动的齿轮，顺着大小齿轮连接链条向下绑着一个垂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似有所感知，微微向他抬头。秦方一惊，慌忙收回神识，后退几步。

在他惊魂未定时，一个暗槽突然弹出，暗格内静静躺着一颗蛋。秦方拿起蛋，蛋壳泛黄的神咒反射在他手上。

还不够，他的大脑告诉他。

秦方收回蛋，他又折回宫殿正位。他突然有个大胆想法。

范正明一步跨进后院，遍布全山的奇花异草和稀世药材。龙息都快流哈喇子，逮着什么都咬几口。几个呼吸大半个后院被啃食干净，这时一道意志将他和龙息弹回宫殿。

宫殿中秦方拿着蛋警惕突然出现的范正明，宫殿正中，即将消散宫殿的孤魂惊异打量两人。两个命定之人。

莞莞将大鹏从肩头取下，居然能让他恐惧到失控抓伤自己，微微抚摸他背上的毛，让其放松。她突然一顿，抬眸看向面前一脸想摸又不敢的小女孩，将手上大鸟推到她面前。

莞莞被她的可爱逗笑，故意靠近，恐吓她：“快让让开，我吃人的！”

小女孩见她笑，眼里去她喜爱的夏夜繁星，顿时胆怯消失，满脸期待斩斤截铁道：“你不会，会吃人的妖才不会提前告诉你，我要吃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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