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刚刚江小团没有上去，柳明森就已经很奇怪了，可是他不是爱打听的人，就没问，这会儿四对四，他就很想知道江小团这一票投给谁，私心来说，他当然希望自家父亲送的这副是真的了。

但这么名贵的画，也没有埋没了真画的道理。

可江小团却后退了一步，柳如指尖只是轻轻的碰到了面纱，想勾却什么都没勾到，“还怕看？”

“姐，这样不好吧？”柳明森态度卑微的提醒道。

“小团，那依你说，哪副是真的呢？”柳明森不是第一次看着副画，可还是被画所吸引，难怪是大家之作，构图周密，色彩绚丽，用笔精细，无一不是他该学习的地方。

“姐……”柳明森纠结想要解释，他习惯了这样的羞辱，可是小团姑娘没道理要被这样的轻慢的对待，“小团姑娘她……”

“好了好了，谁关心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柳如轻蔑的看着江小团，忽然神秘一笑，“大白天的装神弄鬼，蒙着个面纱算怎么回事？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摘江小团的面纱，同是女子，她没什么可好奇的，而且她也不认为会有人比她长的更好看，只是单纯的想要不给柳明森面子，让他知道，在她跟前，他就是个下贱的奴才。

“咋呼什么。”柳如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柳明森低下了头，赶紧道歉，“姐，我错了。”

“丢人现眼，你有那个能耐分辨真假吗？真不知道柳家怎么养了你这么的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说自家东西是假的。”

面对柳如劈头盖脸的训斥，柳明森毫无反抗之力，一个劲儿的低头道歉，却并没有什么用，直到柳如骂够了才作罢，不过那也是因为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跟柳明森并肩而立的江小团身上，“这是谁啊？”

八个白胡子老头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很不得长在那画上头，时不时的还要看下身边的人，深怕自己比别人慢了。

这不是比拼，自然不会约定时间，但对于八个老头儿来说那也是一场较量，当第一个表了态，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可惜就是这么凑巧，八个人的半对半，两幅画都有四个支持者，而且相互之间还相互攻击，那架势虽说比乡下女人们吵架高雅一些，毕竟谈论的都是画作的手法颜色的运用等，只是个个的神情倒是跟那些女人们没什么两样。

同行是冤家，又都是鉴宝行当里的大家，谁都不想落在后头，让人家觉得手艺不行，比人家差了，被人看了笑话不说，往后在这行也不好混了，所以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这是小团姑娘。”柳明森被骂的难堪，却又不敢不回答。

柳如瞥了眼她的面纱，冷哼一声，“明森，我娘同意让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给咱们柳家丢人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混在一处，我娘教养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就是不学好，还跟你娘一个样。”

殷管家也头大，他也不傻，就怕这种场面出现，没个结果，他找的是九个人的，可惜那第九个人突然身染恶疾，来不了，只能是八位，原本想着不会这么凑巧吧，可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双方争执不休，等着看结果的人也越发糊涂了，虽然找了人来看，可是现在这场面跟没看有什么区别？

殷老爷也被吵的头疼，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责备的看了眼殷管家，觉得他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江小团笑了笑，“要我说，两幅画都是假的，没有真的。”

“没有真的？这怎么可能呢？”柳明森太过激动，竟然忘了压低了声音，其实声音不是很大，但周遭的人却听到了，要不是看在他是柳家公子的份上，怕是早被人嘲笑或者训斥了。

“不好？怎么就不好了？明森，我是你姐，帮你看看你未来媳妇，怎么了？”

“她不是，姐……你误会了，我……”

“柳明森，我给你脸了是吧？你还真以为你是柳家的大少爷呢，别忘了你的身份。”柳如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柳明森肉眼可见瑟缩了一下，但想到江小团，他还是想要站出来。

江小团从柳如一开口就知道了柳明森的处境，不想让他为了自己得罪柳家大小姐，“柳小姐，面纱揭不得。”

“揭不得，那我非要揭呢？”

江小团觉得这个柳如就是在家里嚣张惯了，欠教训，“你非要揭我也拦不住，毕竟这也算是你的地盘。”

“知道就好。”柳如昂着头骄傲的说道。

“只不过，郎中说我脸上的脓疮会传染……”

“脓疮，传染……”柳如生的美，打小就被人夸，可以说这张脸是她炫耀的资本，自然小心呵护着，原本三个人只是压低了声音议论，没人在意这里，可是她惊呼这两嗓子，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其中还包括凌慕白。

“如儿，怎么了？”殷妙儿冷声的问道，这种场合柳如一惊一乍的表现很不合宜，尤其是当着凌小王爷的面，凌小王爷是未来王府的继承人，权势滔天，更可贵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定亲，全京城的适龄女子以及其家人，十八九都在打凌慕白的主意，柳家，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殷妙儿觉得自己女儿还是很有胜算的，毕竟柳家和凌慕白中间还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

殷妙儿一看就是很厉害的女人，她一个眼神柳如就收起了利爪乖的跟猫儿似的，不过被说了，她当然不服气，自然要拉人下水了，“娘，明森不知道打哪儿带来个姑娘，这姑娘还很有见解，竟然说父亲和姨丈买来的画都是假的。”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诧的看向江小团，柳函林也责备的瞪了眼柳明森，要不是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不会让他来的，结果庶出就是庶出，半点气都不争。

殷老爷赶紧招呼着大家，“诸位诸位，小孩子玩闹，说笑的，明森，这是谁家的小姐，怎的还蒙着面呢？”

柳明森看向江小团，不知道如何说了。

柳如快言快语，“外公，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小姐我都认得差不多，可是不曾见过这位呢，不过她刚刚说了，不能露面是因为脸上生了脓疮，还传染呢，刚刚就是吓着如儿了，才有些失态的。”

不远处的甄离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摸摸自己的脸，深怕被传染了似的。

凌慕白端坐在那里，星眸中染着笑意，脓疮？还传染？

他现在迫不急待的想要问问这丫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柳明森见大家如遇虎狼的惊骇之色，赶紧解释，“外公，她在跟姐姐开玩笑呢。”

他是想着为江小团解释，让大家不要恐慌，可是却不知道这样无意中得罪了柳如，不过柳如看他不顺眼，也不差这一条了。

殷老爷呼吸凝重，深深的看了眼大女儿，殷妙儿随即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回去了肯定好好教训柳明森。

殷老爷不想让大家的注意力过多的停留在小孩子们的身上，可是双方仍然争执不下，他便偏头看向了跟凌慕白一道来的一位老者，江小团觉得有些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此刻她正在回忆着。

“大师，您怎么看?”

老者轻轻抚了下白须，目光慈善，“殷老爷，俗话说的好，隔行如隔山，老朽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刚刚我好像听那位小姑娘说，两幅都是假的，我很想听听，她何出此言啊？”

当他的视线落在江小团脸上的时候，江小团忽然想了起来，这个老者好像是三年前在赌石大会上见过，不过他们没有说话，是了是了，当时凌慕白也在场的，今天他们一道来，似乎也能解释的通了。

“唉，小女娃娃懂什么？”殷老板笑的冷淡，“这么重要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插嘴呢，小如和小离两个自幼学画，也经过名家指点，画的嘛还不错，可是品鉴画作，那还是不行的。”

柳如是聪明的，赶紧道：“是啊，在各位大师面前我那都是班门弄斧，可不敢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过，她是个记仇的，刚刚被江小团捉弄的失态，她想要报复回来，“外公，兴许这位姑娘就懂呢。”

说罢，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江小团，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过别人会考虑柳家，柳如却不管那么多，她才是柳家正头的小姐，柳明森就算是养在她娘名下又如何，庶出就是庶出，永远都是下贱的。

“我说这副才是真的，你看，这里的飞鸟用笔轻轻一点，便具展翅翱翔之态，一看就是大家所作，你再看看你那副，线条不够流畅，肯定是假的。”

被攻击的一方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在江小团看来，这几个老头无异于鸡蛋里头挑骨头，其实她真的很好奇，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真的看出了哪副画是真的，还是自己压根没看出来，又怕被人笑话，不得不选了一面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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