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沉默。

一项大计划，光合同就可能要几百页，即使定下价钱，合同细节也免不了慢慢谈，花费很长时间。和利益直接相关的，比如洛凌要百分之七十的收益分成，这百分之七十怎么算？机器人怎么定价？付款方式和期限又如何约定？这绝对是一项漫长的工作。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事实上，你应该感谢我威胁你，而不是直接动手去搞投标。”洛凌坦然点头，看了眼个人终端，“你的时间不多了。”

兰特深呼吸几次，压下了心中怒火，冷冷说道：“兰特得到这个项目能赚很多，但失去了这个项目，也不会就此破产倒闭。”

洛凌现在给最后通牒，时间缩短，内容也和上次谈的内容截然不同。此刻洛凌要的是正式合约，而且她绝对会逮着机会大敲一笔。

兰特勃然变色，“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事情，消息泄露也很正常吧？”洛凌翘起了腿，身子靠在椅背上，“古希燕一家若是不知道趁着这机会狮子大开口，那真是蠢得没药医了。”她忽然两手一拍，冲兰特做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如果是这样，我恐怕不是和某家娱乐公司谈判，而是要在整个网络上，面向宇宙人公开自己的技术发明，寻求资金援助了。唔，或许可以做成投标的模式。宇宙人的拍卖行会愿意接这么个大单的吧？兰特总裁在这方面有什么推荐吗？”

兰特脸色铁青，“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想兰特总裁应该没办法处理。古希燕的星途已毁，如果不趁着这机会捞一笔钱，他们一家就彻底完了。”洛凌打断了兰特的话。

兰特一怔，“如果艾小姐需要钱来应付接下来的官司，我可以以私人名义借给你，不收利息。兰特公司也绝对是站在你这边。”

“借钱？即使古希燕一家到最远的帕特拉中立法院，要一个天价赔偿，再请最好的宇宙人律师团，兰特总裁也愿意借钱，愿意负责？”

如果有了纠纷，人类多半选择私了，私了不成，只能上报到中立的宇宙人政法机构处理。一般来讲，娱乐星域的人都会选择临近的米萨星域凯特星球，要是愿意花钱，找更远地方的法庭也行。证据方面，中立法院要求原被告自己提供证据，法院只是依据此做判决。这就导致娱乐星域没有所谓的公平正义。有钱人完全可以找最远的法院，没钱的则连飞船票都买不起，缺席出庭，不能提交证据，结果就是败诉，被法庭派人抓去坐牢——换个宇宙人，中立法庭还要看看有没有实力抓人家，对人类，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当然，娱乐星域没有混乱到犯罪丛生的地步。各个公司互相制衡，谁都不敢乱来。星际时代，网络发达，真要闹出大事件，声望降低，星途受损，那可是比坐牢更严重的事情。再倒霉点，碰到个宇宙人插手干预一下，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说到底，还是看一个人在娱乐圈的地位，看他有多少粉丝——宇宙人粉丝。

这样畸形的社会对娱乐人来说是最好的天堂，所有人类都成了娱乐人，因此优胜劣汰，强者为尊，看的全是个人在娱乐圈的地位。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这么做？”兰特失笑摇头，“打官司是有目的的，也讲究性价比，古希燕的家庭又不是暴发户，绝不可能在这方面无所顾忌地乱花钱。这点艾小姐不必担心。”

“他们要是知道我在和兰特谈一笔大生意，当然可能这么做。”洛凌似笑非笑。

“这也是情势所逼。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我想我们一周后应该在谈备忘录，而不是正式合约吧？”

“我今天来就是要很遗憾地通知您，我们原本定下的截止日期是明天，现在我不得不将此日期提前。如果今天兰特方面无法给我肯定的答复，我只能尽快寻求另一家公司合作了。兰特总裁，您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吧？”洛凌说得很无奈，脸上笑容不改。

兰特叹气，“你这是在逼迫我了。本来一周之内做下这种大决定就很困难，你要我今天就作出决定……”

“正式合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兰特已经不敢把洛凌当做小孩了，也不敢再仗势欺人，态度再次有了转变，“兰特肯定是艾小姐你最好的合作对象，我们非常有诚意，只是作为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涉足新的行业，我们内部有许多工作要做。”

“我明白，可我等不及了。”

“哈哈！”洛凌突然大笑两声，“兰特总裁，大家都是明白人。兰特可以不做这个项目，前提是没有其他公司做这个项目。否则，第一个得到机会，也是第一个失去机会的兰特在这片娱乐星域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任何圈内人都能想象得到。”

兰特沉默。

“因为愚蠢地放弃了到手的大项目，兰特的整个高层都将饱受质疑，你们旗下的明星会对公司产生忧虑，震荡不可避免，会有人被挖走，只要有一个，”洛凌拖长了音调，“只要有一个一线大明星跳槽，接下来兰特要面临的就是树倒猢狲散的迅速溃败。”

娱乐星域的竞争太惨烈了。几十亿人类全在娱乐圈混饭吃，即使他们面对的市场是几千亿的宇宙人，他们的资源依旧有限。否则，那些明面上为医生、实际上是工人的人类哪里来？否则，那些当保安的人类又从来哪里来？这都是被残酷淘汰的个人，另有被残酷淘汰的企业。就是人类的首位娱乐霸主麦考林，他当初建立的公司也在他去世两百年后破产倒闭了。娱乐星域没有长盛不衰的公司，更多的是一夜倒闭的庞然巨物。

若洛凌一开始就甩掉兰特找别人合作，她这个父母都在兰特工作的兰特实习生，立场就非常尴尬，别人也要怀疑她为何不选择兰特；若是兰特拒绝了洛凌后，洛凌再找下家，到时候掌握主动权的依旧会是兰特，其他公司又会因为兰特的拒绝，对洛凌的机器人产生保留看法，洛凌要获取第一桶金，无疑要多花费很多功夫。

现在，一切不同了。

“古希燕那边的事情，我想……”

洛凌在这方面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兰特原来的依仗就在此，现在听到洛凌提到合约，提到钱，他忽然就浑身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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