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若我今日真的中了药，身体受损，处于弱势，你可会像对何云一般怜悯我一分；可会因我受苦而责怪他；可会把本公子放在与他同等朋友的地位来对待。”朱公子问道，语气有些伤感。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文成杰有了别样情愫，吃食确实是一大诱惑，尤其对于他长期食不下咽、胃口不佳之人，能得遇一做饭合口味的人极其难得，久而久之，那种情感就从食物转换到人身上，他本对相貌不敏感，只要合眼缘合脾性就好。

但朱公子似乎就当他不存在一般，只对文成杰道:“无妨，你既说你只会直来直往，那就想什么说什么；如今本公子要听真话，即使是伤人之语。”知道文成杰会拒绝，但似乎就是想听她亲口拒绝才甘心离去。

文成杰止住泪，想了想道:“我和甘霖是同病相怜，相濡以沫，只愿执他之手，共度余生，我自知貌毁身残，但还是想一生就守着一个人，对方也对我始终如一，互不嫌弃；和公子你结识是三生有幸，愿为好友，只要成杰日后不死，且有所成就，定还有机会给公子做饭；公子是人中之龙，自当要配天下最好的，文成杰实在太过卑微，从来不敢妄想和奢求。”回答的也算干脆，也透露一个信息，文成杰想要一夫一妻，不想有旁人插足，而甘霖就能给她，朱公子却万万不能。

都说日久生情，为何是单边情，比不过她那夫君就算了，竟然连下药的何云都比不过，那就太悲哀了。

半晌，朱公子道:“你对你那所谓的夫君可是真意；对本公子可还有……其他说的。”今日就把一切挑明，但还是说的隐晦，不知文成杰能否懂。

文成杰一惊，抬眼看向他，朱公子问得太直白了，让她怎么说呀；若在遇到甘霖以前，文成杰没有经历感情之事，或许不明白朱公子的意思，但现在文成杰的感情敏锐多了，且和朱公子相处这些时日，她都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恪守本分没有半分奢想，如今被人当面直问，可把她给难住了。

杨赛禹恨不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或者赶紧找个洞钻进去，这种话被他听到，若日后朱公子想找他算账，他可怎么躲啊。

文成杰仍处惊惶中，今天朱公子是受刺激了吗，怎么说出这些剖心煽情的话，让她一时难以消化，沉思了良久，缓缓道:“谢谢朱公子不嫌，愿意将我这卑微如尘土的人当做朋友，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可我自知愚笨，只会做些小菜，却不懂人情世故、不会勾心斗角、不能逢迎讨好、只会直来直往，此次公子因我而受累，我真的是万分歉疚，我真的不愿意以后成为别人伤你的箭。”

朱公子微愣，伤他之箭，文成杰还是知道一些，今天下药的风波就是针对文成杰，借朱公子之手把她赶走。

“我从小孤苦以乞讨为生，得到的多是别人的驱赶谩骂、冷嘲热讽，对我好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我很珍惜身边对我好的人。”文成杰泪水又起，“你和何大哥都是我在意的朋友，可……可有些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朋友之间也就变了质，不再单纯。”想到何云说他嫉妒自己，所以才生出杀心走向不归路，这不全然是假话，只因何云有了这些心思，所以才会被人挑唆利用。

文成杰面容淡漠，垂下眼帘，朝朱公子道:“只要朱公子没事就好，其实追根究底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如今我双手沾满血腥，公子以后还敢吃我做的饭吗。”看向自己的手，只觉心痛，已完全盖过身体之痛。

朱公子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奈何身边总有宵小之辈阻拦，让他想要保持一片净土都不行，道:“你是在怨本公子狠毒吗。”

文成杰摇头道:“我不敢，我知道处于公子的立场有些事必须果断决绝，否则后患无穷。”理解归理解，但不代表接受。

文成杰有些心灰意冷，他和朱公子果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有云泥之别的，短暂的相遇只是两条线的偶尔交集，根本就不可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所思所想即使对方能明白，却不能苟同，注定也就仅此交集而已。

“朱公子对我的好我会永远留在心中，不会忘怀。”文成杰道，“所以还请公子多保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人做的饭菜也是可口的。”世间不是只有自己做的饭食才合胃口，希望朱公子能再接纳别人。

朱公子看着她，已知她的决定，也不能勉强，只是心中有丝丝不舍；但文成杰的做法也无过错，像今日这等事，有一就有二，此番还好能及时找出真凶，若真到了京城，鱼龙混杂，关系更是复杂，恐怕还没等找到真凶她就被害了，于她于己皆是罪。他有能力护她，但却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她，总有疏忽之时。

文成杰闻言潸然泪下，不能自已，高高在上的朱公子竟然愿意对自己推心置腹，质问自己为何对其他朋友可两肋插刀，而对他却有意疏远，就是由于身份悬殊吗，朱公子是达官贵族，可何云只是无知小民，同情弱者的本能会让文成杰选择帮助何云而忽略朱公子，且文成杰又怎敢把朱公子当朋友看。

杨赛禹也惊诧，看来文成杰是拨动了朱公子的心弦，让朱公子情绪波动，此时自己应该离开的，但朱公子既然未发话，他就当隐形人呆着，俯首维诺，只当听众，绝不插言，主要是想插也插不进去。

“你善良、大度，为了朋友可以把一切罪责都往身上揽，对于有良知的人或许会被你感化，但对于心怀不轨蓄意害你的人则是拍手称快，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置于死地；你可有想过，你顶了罪，你的夫君怎么办，本公子怎么办，杨家怎么办，下毒的何云和幕后指使却可逍遥快活，继续行凶，你就又一次让本公子处于危险之中。”朱公子语气强硬，“你心性善良不是你的错，但不能过度，还必须要带有刺，否则你只会害了你身边关心你的人；你可有把本公子当成是朋友，朋友就是如此作践吗。”

文成杰一怔，不知所措，为何朱公子会有此一问，还把自己说得如此卑微，就如向母亲要糖吃的小儿，争谁多谁少。

杨赛禹知道朱公子现在是要完全表露心迹，趁着此时此刻一股脑说完，不然待明日回京就没有机会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朱公子想想自己乃万人之上，在这个小小女子心中竟是敌不过瘫痪之人，叹道，“原来你追求的根底是这个。”大概天下女子都希望自己的丈夫只守着她一人，只是世道艰难，少有如愿者。

“是，若要分享、宁愿不要。”文成杰果决回答，甘霖是她的最佳人选，因为甘霖事事都得依靠她，除了她，哪个女子会多看其一眼。

“我知你不愿去京城，就从来没有勉强你，你也知我可操控别人生死，若要强行带你走，那一切就由不得你。”朱公子道，“但我想保留一份美好，不愿破坏，不想你为难；那你可有把我放在心里。”

“你明白但你不愿接受！”朱公子有些心塞，“文成杰，本公子把你当知心好友，你竟是如此待我吗。我没有被药倒是我运气好，而非何云手下留情，莫非你要本公子真被闹得上吐下泻、昏迷不醒你才愿意吗。”

文成杰一震，抬头看向他，有些不明所以，朱公子一直都是温文儒雅的，何时有过这般过激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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