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搏泰给二人斟酒，面带真诚，没有往日跋扈嚣张的气焰:“这第一杯酒祝贺你们父女团聚。”举起酒杯。

“托你的福。”玉飞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也举起杯子，苦笑道，“若我们还能一家团聚，就更为感激你了。”

皇甫搏泰缓缓端起酒杯喝尽，苦涩难咽，主要是心伤，他想来无数次和玉飞龙再见的情景，有愤怒指责、有提刀相向……但都没想过会这样平静。

玉飞龙叹道:“其实这十八年来你也不好过，出卖了仁义，毁了莲花门；抛妻弃子，终是孑然一身，将祖宗百年基业申庆门双手呈上，只为得一美人，但美人的心却始终不顺从你。”付出所有一切，还是爱而不得。

皇甫搏泰面色陡变，怜妹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看着玉飞龙，眼里闪过一抹杀意，玉飞龙就是回来和他抢夺白月怜的。

方忆恒真是无奈，哪还有什么兄弟情，现在是死敌，此生不死不休；她没有经历过玉飞龙所经历的，所以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玉飞龙给自己斟满，举杯向皇甫搏泰道:“谢谢你这十八年来对我妻女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先干为敬。”又一口喝完。

白月怜和皇甫依莲还在人世，还是得感谢皇甫搏泰，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她们母女还活着，他们就有相聚的机会。

只是在面对白月怜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哪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五马分尸、被油锅煎炸，他也认了。

玉飞龙示意方忆恒别说话，又朝皇甫搏泰道:“小女不懂事，皇甫兄别见怪，虽说十八年前血案历历在目，惊悚人心，然我想今日此酒此菜中定无毒。”端起另一杯一饮而尽，兄弟情也如这酒般苦辣。

“哎，爹——”方忆恒来不及阻止，极为着急，“你怎么……”眼前的皇甫搏泰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之辈，根本就不是他的兄弟了。

“那请吧。”皇甫搏泰做了请的手势，面色沉凝有些难看，眼圈微黑，看来昨夜也未眠，想不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小弟已在江竹堂备席，要为玉兄接风洗尘，你已是十八年未光临我申庆门了。”

当得知玉飞龙现身，便是成子君身边的祖心亘，而方忆恒就是莲花门后人，皇甫搏泰心中顿时感慨，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等待玉飞龙出现，他不是没有内疚自责过，他和玉飞龙的兄弟情是真的，但想到能拥有白月怜，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多年的焦虑担忧，都是那一丝未泯的良心作祟，如今正主出现要复仇，皇甫搏泰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显得坦然自若。

方忆恒狠狠瞪着皇甫搏泰，粉拳紧握。

玉飞龙未理她，看向皇甫搏泰，面色转为悲叹:“一切事情你我早已了然于胸，说话便不绕弯子，趁还没拉破脸前，我们好好叙叙兄弟情。”

即使他千算万算，就没有想过皇甫搏泰会向莲花门下手，他们的情义胜过亲兄弟，一起竞选花卉四杰，又一起回门中继承祖业；若是五圣门或玉石门下手，玉飞龙都没这般悲痛，可为何偏偏是皇甫搏泰。

摒退所有下人，独留三人，这一桌筵席都让人难以下咽。

该来的始终要来，玉飞龙也一片泰然，明知进入申庆门就是死路，但为了莲花门、为了白月怜，也为了十八年的忧心和疑虑，毅然决然向着死路走，有视死如归的气魄；明知和皇甫搏泰已是死敌，但还是奢望着情如当初。

江竹堂内，皇甫搏泰早已备下丰盛佳肴，各种美味应有尽有，然三人皆无心动筷，面色沉凝，心思沉重。

玉飞龙却毫无畏惧，看着皇甫搏泰，笑意仍挂在脸上；二人端着酒杯并未饮，表情一冷一笑，似乎静止，但胸中早已千回百转。

方忆恒忙夺过玉飞龙手中酒杯，扔在地上:“爹，还是别喝了，小心又被下毒。”十八年前莲花门人就是被人下药才会不堪一击，任人宰割。

皇甫搏泰满一杯酒自饮，苦笑道:“知我者莫若玉兄，想当年我们少年义气蓬发，追逐武林高位，你我同选为‘花卉四杰’，惹得多少美人青睐，但都不屑一顾，最后却一同倾慕于‘雪容娇仙’冷瑞雪，终造成我们兄弟分歧。”

方忆恒怒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自己作孽还将罪责推到我娘身上！”这就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分明是自己贪图美色，还怪别人长得太美。

玉飞龙拦住她，微嗔:“大人讲话，小孩儿别插嘴。”激怒皇甫搏泰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方忆恒还是太稚嫩，沉不住气。

方忆恒不理他们，偏过脸去，真是无法理解。

皇甫搏泰继续道:“十八年来，我没有一天轻松过，把一切都抛尽，不惜自毁名誉，搭上祖业，都得不到她的心。”

想着白月怜对他始终淡漠疏离，哪怕自己不惜膝下黄金下跪救她，她也只是感激而已，不由心中作痛，他和玉飞龙是齐名，不管身份地位、名誉相貌，他都不输玉飞龙，可为何白月怜偏偏就钟情于玉飞龙。

“像你这样能得到才怪，你软禁我娘十八年，又给她冠上红颜祸水的罪名，遭全天下人耻笑谩骂，也让被你伤害的人欲除她而后快，你是不轻松，但她更痛苦，锦衣玉食算什么，百般疼惜又怎样，她就如一只黄金笼里的鸟，外人见了还要朝她吐唾沫！”方忆恒愤然道，恨不得把皇甫搏泰给碎尸万段。

“好了！”玉飞龙喝住她，“你就听着，少说两句，现在是为父与你皇甫伯伯叙旧谈心的时间，可别被你耽搁了。”

方忆恒瞪了二人一眼不语，还叙旧？有什么好叙的。

皇甫搏泰未在意方忆恒的话，接续道:“玉兄，说实话，我非常嫉妒你，我自问没有哪一点比你差，可为何她就喜欢你；日积月累的嫉妒让我发疯发狂、失去理智，便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从答应后主袭击莲花门的那一刻起，我便不能回头了，但我不后悔，虽她未钟情于我，但毕竟陪了我十八年，够了！值得！”

又饮一杯，双眼发红，眼角隐有泪光；玉飞龙是深爱夫妻迫别离，而他是近在咫尺求不得，说白了，都是可怜人。

“玉兄，我皇甫搏泰其他或许比不过你，但自问对她的感情却胜你一筹，我能毫无顾忌为她放弃为她付出，你可以吗；我可以不要妻儿，不要申庆门，不要颜面屈膝救她，你能做到吗！”皇甫搏泰苦笑低吼一番，盯着玉飞龙。

皇甫搏泰神色有些难堪，他曾做下的事、双手沾的血，其实一刻也不能忘，多少次午夜梦回，经常有冤魂索命，让他惊惧害怕，且又有幕后黑手的无情逼迫，威胁他做了很多不情愿的事情，他都只能一一领命接受，已经错过一次就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路走到黑，心早已麻木不仁。

他越说方忆恒越气，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是啊，整整十八年了，岁月荏苒，光阴如梭。”玉飞龙道，“那就多谢皇甫兄的热情款待，恒儿，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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