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川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丝忧虑。

他移开目光，也放下了手。

那个拥抱她的阿川；

那个吻过她的阿川；

紫苏思量，百里川要说什么？

那个唤作夫君的阿川；

那个赶走魑魅魍魉的阿川；

那个惩治登徒子的阿川；

那个为她沿街叫卖的阿川；

那个无钱无势的阿川；

那个为她泡过脚的阿川；

究竟是在哪里？究竟百里川那时身在哪里，会看到一切，看得那样细致？

百里川为什么会看到她，是偶遇还是特意？

他为什么总能知晓她的一切，甚至一举一动？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着她。

紫苏看向百里川，那双眸子里映着她，也映着一股清流。

那个为她下过厨的阿川；

那个抓她痒痒的阿川；

“你可愿意……”

“雪儿……”

百里川轻声唤着，熟练着抚摸着紫苏的头。

他总是藏了太多的话和秘密。

“……能再叫本王一声‘阿川’吗？”

那个，只属于她的阿川！

……

紫苏陷入无尽地回想，想念昔日种种。她注视着百里川，微启红唇。

“算了，游戏而已。”

口中即将发出的声音咽了回去，紫苏看着百里川释然的微笑，阖上了双唇。

游戏而已，把那一切还当真纪念的，或许只有她自己吧。

“嘿嘿嘿嘿……”紫苏笑了起来。

“傻笑什么，你这个傻瓜。”

醉梦一场，须臾之间，又何苦当真呢？

“为什么……有两个王爷？”紫苏的目光游离，无法定焦。

“因为你醉了。”百里川看拂拂红腮的紫苏，看看他，又看看一侧，心想她醉的不轻。

忽然，一个倾身袭来，他的双唇已贴来一个酥软的吻。娇弱无力的双臂缠绕在他的脖颈上，两臂之间已不觉间环上了腰身。

就那么几秒钟，百里川忘了呼吸，就连心跳也停止了。

“确定，这个……是真的……”

紫苏重新依赖上百里川的胸膛，阖上眼，像一只小猫蹭蹭他的前襟。

“王爷……妾身醉了……”

她醉了，醉了却永生不想醒来。

——你若负了她，定不得好死。

庭芳的话再次响在脑海。

百里川撩去紫苏的留发，看着昏沉睡去的她，确定不会醒来。

“雪儿，本王真的爱上你了，又怎能忍心负你。”

百里川眼中再次露出一丝忧虑。

“如果……到时候，本王还能保全性命，全身而退。你可愿意同我，共度余生？”

她醉的不醒人事，又岂会听得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出回答。

也只有这样，他才敢开口。

日出东方，紫苏伸伸懒腰，昨日她都不知自己是何时回来的，睡了一晚，酒意已全消。

膳后，紫苏手握着匕首，回想着百里川教她的应急术。

“主子，不就是刺一下吗？这还要反复练习吗？”

“以前我也这样认为，可是王爷却提到好几处注意的地方，看似简单内里需要知道的可多着呢。”

紫苏边说着边继续挥动着手里的短匕。

香罗躲得远远的，看着就害怕，想平日里这位侧王妃是多么柔弱贤淑的一个人，今日在这里舞刀弄枪的，真是差别大了。

“没想到，主子也有这样一面。”香罗道。

“我只是不想再拖累别人，但求自保。这一点，许是我的骨子里更像我娘吧。”

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娘亲，因为在她的所有记忆里，留下的印象已是模模糊糊的。只有爹爹在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可以让她去构想娘亲生前的模样与秉性。她心里知道，那一定是一位出色的人。

“紫苏。”

突然的一声，打破了构思。百里川低沉的嗓音流露出他的心境。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前来怎么不提前告知一声。”

“收拾一下，跟本王去个地方。”

他超乎寻常的低沉给人一种不好的预感，紫苏听话得跟随他出了门。

“王爷，我们要去哪？”紫苏撩开车帘已是出了宫门很远。

“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停下，紫苏下车看着门楣。

“王爷要来看夜飒吗？”

看一看自己的战马有什么好神秘的。难道，夜飒出了问题？可它是一匹绝顶良驹，跟随百里川也是久经沙场，不会就这么轻易倒下的吧。

“跟本王来。”百里川仍是一脸严肃地走向内。

紫苏跟随他一路看到诸多战马的英姿风采，也看到了夜飒，可百里川却略过了这些，直奔更深处。

紫苏透过百里川的身侧，渐渐看到前方马厮里躺倒在苇草上的身影。

“它就要不行了，本王想还是该告诉你一声，过来看看。”

紫苏上前一步看着地上残喘的老马，心中悲戚。

“妾身以为你把它留在了张府，没想到却在这。”

这匹老马是百里川用双手在冰天雪地中换来的，谈不上珍贵，却意义非凡。

它的存在正是那几日无怨无争日子的见证。

“后来本王让人接了过来。”

那老马最后挣扎了几下，一下子闭了眼。

紫苏蹲下身，抚摸马背。“王爷，好好葬了它吧。”

“好。”

百里川交代了后续事宜，而后拉住紫苏的手。“走，我们去看看夜飒。”

光亮地毛色，挺拔的身姿，夜飒不愧是一匹好马。见到百里川与紫苏前来，夜飒低叫一声，好似打了招呼，也显得格外高兴。

“夜飒。”

紫苏伸手想要去抚摸它，却突然被百里川止住了。

“小心！”

紫苏莫名其妙地停下了动作。“怎么了王爷？”

“夜飒不喜其他人碰，本王怕它伤到你。”

“王爷是忘记了吧。妾身以前接触过夜飒，而且第一次见它时，它也没有不情愿。”

紫苏说着便笑着摸上了夜飒，就像老朋友的再见。夜飒很配合的低下了头。

百里川心中一紧，是啊，是他自己忘了。她同慕阳一起骑着夜飒回了吴城岚村。

“是。看样子，夜飒很喜欢你。若没有本王允许，它是不会让人骑的。”百里川说着便将夜飒牵出了马厮。

阿川……

可他，曾经明明对她不管不问，甚是厌烦。

紫苏百思不得其解，真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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