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不应该懂得一条如何迁徙的路线，或许是她的父母亲也曾经走过这条路，牵着她的小手，在冰雪之中艰难前行。

平坦的雪原上渐渐出现了几根耸立的如同天线一样的山峰。说它是山峰又太矮了，说它是山丘，又太过陡峭，用溶洞里的石笋来形容，或者更贴切一些。

方宇航无法根据常识来判断发生惊天变故的时间，但从残留的都市痕迹来看，少说也要几千年，甚至更长远的时间……

笃！笃！……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露出雪面的“石笋”也渐渐增多。

难道“后天”电影中描述的事情真的发生了，甚至现在的场景，比电影里描述的更加残酷。

少女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她直奔其中一根耸立的冰柱而去。透过表面的冰雪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幢大楼顶层的阳台，上面甚至还有一个耸立的三角架。三角架是铁铸的，锈迹斑斑，上面的支架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中下部分因为冻结在坚冰之中才没有倒塌。

这里已不知道被掩埋了多久，虽然严寒可以减缓风化的速度，却依旧经不起岁月的无尽摧残。

那是无数高楼大厦的房顶！只有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楼才能在冰雪之上露出一个如同“石笋”一样的顶层建筑！

更多的顶层建筑恐怕都被覆盖在了不知道多么深厚的冰雪之下了。这需要下多么猛烈的暴风雪，才能把摩天大楼淹没的只剩一根天线或者一个屋顶！

毫无疑问，这里曾经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这么多露出雪原的高楼大厦就是明证。但现在，这是却死一般的寂静。

以方宇航所在世界的环境判断，人口如此稠密，上百公里的范围内，不可能没有城镇，除非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或者可可西里那种环境极度恶劣的地方。

“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你说的地下？”

虽然少女说话时结结巴巴，但并不妨碍她听得懂很多话里的意思。她指了指前方，意思就在前方不远了。

二人再次出发。从离开那片隐藏在雪岭下的小树林开始，他们已经走了五天，每天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按里程来说，至少走了上百公里。这么远的距离，路途之上竟然没有遇见任何的村庄或者城镇，举目四顾，除了雪还是雪，雪原，雪山……

无论这片土地曾经有多么繁荣的科技和经济，都已成了昨日黄花。

方宇航被眼前的一幕震慑的无以复加，他一下子跪坐在雪地上，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消失光了。

从少女的行动来看，也许她已经重复了好多次这样的如同候鸟迁徙般的旅程。而她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十六岁？或者十八岁？

半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此刻的风雪略小，但铅云依旧低沉。

这场寒潮来得太猛烈了，如果不离开雪岭下的那片小树林，也许会被掩埋在积雪之下。只有等这场猛烈寒潮退去，才有可能返回原地。

那上面积压着无数冰雪，甚至有很多冻结的冰凌在天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少女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脚下的雪地。

长矛矛尖戳在冰柱之上，把凝结在表面的冰雪铲除，逐渐露出一块石板。少女蹲下身，用力去推那块石板。

方宇航过来帮忙，双手抓住石板边缘用力往右一掀，咣当一声响，石板掀开后露出一个楼梯走道。这是大楼内的检修人员通过楼梯上到最顶层，维护指示灯或者光纤电线的，如今成了方宇航进入其中的通道。

“冰雪只是覆盖了大楼，也许大楼内部仍旧是有活动空间的，难道她就是想躲在这里面，静静等待这一次寒潮的过去？”

方宇航猜得不错，少女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而且走得很小心，每一步踏下去时，都要先用脚踩了试一试。那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岁月的楼梯随时都会坍塌，而下面却深不见底。

方宇航的体重比少女更重，为了安全，他把绳索解开，前面挽了一个扣，随时可以甩出去套在凸起的东西上。二人从楼梯往下走。

那些曾经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终于出现在了方宇航的眼前，一面墙上印着斑驳的画面，似乎是个注意安全的标识。方宇航走过去仔仔细细的看着，就如同考古人员看着一块化石，在钻研它到底存在了多久。

大楼的支撑是钢结构的，但很多窗户早已损坏，地面到处都是洒落的碎玻璃，用脚轻轻一踩，就发出噼噼啪啪的碎裂声。

无数的冰雪从碎开的窗户处涌进来，形成一个个斜坡，一缕缕深蓝色的光芒从那些冰雪中散发出来，让本应该很黑暗的地下世界，竟然如同明亮星辰下的夜晚，可以大致看清楚四周的景致。

这是因为冰雪下面的积雪早已凝结成了冰层，而光芒可以顺着冰层往下衍射，这个原理和海水中的世界是类似的。

这是深蓝色的世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湛蓝的颜色。

逐渐习惯了底下的黑暗后，方宇航开始寻找有价值的线索，例如宣传画或者书籍，哪怕一张草稿纸都可以。

但是，只有最坚固的东西才能经受住岁月的洗礼。明明看上去是一张桌子，他伸手一摸，就化作了一堆废屑。一本合起来的书籍，只要一翻，看到的都是粉尘。所有的一切，只要不是自然中最坚固耐用的东西，都经不起任何的触摸。

钢铁、石头、瓷器、玻璃、水泥等等才能保有一个基本的形态。

这不是上千年该有的样子，就算是考古挖出来的东西，都不可能老化成这个样子，那肯定是万年之后的世界。

是一万年还是十万年？

方宇航简直不敢想象，他一觉醒来，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远。而他的父母，他的小队，他的祖国，早已成为了历史。

方宇航呆呆地看着从手指间滑落的粉尘，这原本应该是一本书籍，现在成了历史的尘埃。

“到了么，这就是地下？”方宇航突然意识到那些“石笋”是什么。

方宇航大喜，把连日的疲劳都一扫而光。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一想起大都市的繁华和喧嚣，他就想跳起来高呼。“一定要好好吃一顿，什么猪蹄膀、炸鸡腿、酸菜鱼统统来两份，吃饱喝足之后再去泡桑拿，越烫越好……”

方宇航加快脚步，竟走到了少女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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