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渡劫蛹中苏醒过来的人吗？”

“我……不是，我的爷爷一辈是的，怎么？这很重要？”

马休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去那个地方。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曾经得到告诫，别去那个看上去很有希望的冰雪帝国。我宁可带着我的人继续留在这里，哪怕条件艰苦，也要在这个地方修建自己的世界。但你尽管放心，我只想自保，不会伤害其他人，更不会发动战争去杀戮和争夺地盘。”

方宇航摇了摇头，他很欣赏这位马休，想要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说道:“以前的事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日后的选择。马休，你想看看你的那位女王长什么样吗？”

马休点头。

“对了，还有外面的很多人，他们也该醒了，你可以和他们打一声招呼。他们不认识我们，总应该认识你，然后收拾一下行装，把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跟着我回冰雪之城，至少在那里可以安身。”

按方宇航的设想，坞堡剩下的人加上这里苏醒的人，那是一支很强大的力量，修建完剩下的城墙不过是早晚的事，之后他们就可以在墙里面休养生机了。

旁边有人讥笑出声:“什么美好世界，和这样的丑八怪在一起，不做噩梦就谢天谢地了。”

马休面露悲戚，淡淡道:“真的是她？”

方宇航道:“真的是她，但我更相信这不过是她寄居的一个臭皮囊，真正的她要比这个皮囊好看一万倍。”他说得很诚恳，这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由衷的赞叹。

他向方宇航等人描述了一个完全理想化的世界，有点类似于乌托邦一样的社会。他们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就只是想好好的渡过余生。至于什么探索未知世界，发展高科技文明甚至到遥远的宇宙去看看，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过。

别看宏大的理想很吸引人，但其实这都是在做无用功，别说太阳系是有寿命限制的，就算是冲出太阳系，到了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其实也是有寿命限制的，在物质和能量互相转化时，无论你有多么发达的科技文明，都将在这无可抗拒的天地轮回中化为乌有。

除非跳出物理科技的范畴，假如这不停轮回的宇宙也是一个被控制的试验场，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马休一边用手揉着脑袋，一边露出回忆的神色，说道:“那是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也没有尔虞我诈的世界，在全知的女王统治之下，卑鄙小人是活不下去的，所有人都很幸福的活着。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然物质不丰富，却总能靠自己的劳作吃饱肚子……”

“看来你也亲自见过她的，否则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管她是美是丑，我不觉得她可恶。也许她实现理想的方式不是很好，但她本质上不是为了自己，这就值得赞扬。我们可以好好收殓她的身体，把她埋葬在这里。”

不管是方宇航还是夏娃，都对这个人有些佩服，这马休的脑子很清醒，认识更是无比的深刻，是一个很有潜质的人。

“但是我不愿意从这个假的世界中醒过来，我不想拒绝这样的世界，但我也知道，这种美好的梦，迟早有醒来的一天。”

“美好的生活靠别人施舍，是永远不会长久的，我早已做好了醒过来的准备……”

马休一愣，问道:“她在哪里？”

方宇航伸手向远处倒伏在血污中的人影一指。

方宇航愕然道:“留下来？”

这里的条件是真的很艰苦，勉强能够保证他们活着而已。当他们的精神世界从虚幻的美好世界里出来，降临到如此残酷的现实世界当中，很多人面对这种剧烈的反差，一定会无法承受。

“我尊重你个人的选择，你也可以出去问问其他人，他们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愿意跟随我回去的？”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当一名苦修，尤其是曾经是冰雪帝国开拓团的一员的人，就算一时被迷惑住了，等苏醒之后，看到如此恶劣的条件，也会选择回到原来的地方。

马休觉得方宇航说得有道理，他的想法不能代替所有人的想法。

“那么我出去一下。”

马休转身向石殿外走去，因为头晕，走起来跌跌撞撞。

方宇航叹息道:“我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似乎做错了。”

夏娃冷冷道:“有什么错？”

“我们拯救的人，自己都不感激我们，甚至欣然接受那虚幻的假象，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夏娃忽地厉声道:“方宇航，你的意志竟也被影响了，还产生了动摇。”

方宇航被她的声色俱厉吓了一跳，愕然道:“我有吗？”

“当然有，你竟然同情一个控制人是想把人视为傀儡的人。不管她说得多么动听，把人游离于现实之外，这都是不对的。你和其他的人都在她的梦境中被无形的侵蚀了自己的意志，竟然产生了怜悯之心。你说说看，这样的人有多恐怖，她根本不值得你去同情。”

方宇航一会儿觉得夏娃说得对，一会儿又觉得莉莉梦又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左右为难之下连脑袋都有点疼。

既然没法做出判断，那就尽力不去想好了。

“把受伤的人搀扶好，我们到外面去。”方宇航吩咐其余人准备出发。

这次突袭虽然成功了，但他心中毫无喜悦。

一行十五人，死了三个，有四个受了伤，还是自己人互相厮杀打伤的，说起来实在脸面无光。

不久之后，马休已和那些苏醒的人进行了一番交流，绝大部分人接受了残酷的现实，但也有一部分人无法面对自己从美好的世界里坠入到这样的冰雪世界，神智产生了问题，大叫大嚷着奔向了密林之中，想要再次寻找到梦中的世界。

没有人去追或挽留，这些意志薄弱的人将会被残酷的严寒所吞没，也许临死的最后一刻，冰雪女神会满足他们的愿望，回到那个熟悉的美好世界之中去。

马休缓缓走过去，他看得很仔细，等完全瞧清了那人影的模样时，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时间对于渺小的生物而言，是个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问题，但对于神灵而言，时间根本就不存在，那么轮回只不过是瞬息之事。

“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所以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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