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自嘲的哼笑出声，激动道:“天谴？我救人救得这么卑躬屈膝，会遭天谴？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谁想害你谁想救你，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要不想救你，我半夜爬起来挨打挨骂卑微至极？我要不想救你，我上山为你采药差点搭了性命？我要不想救你，这天天补药汤药往你房间送？你清醒一点，你觉得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杀你？我图啥？”

赵离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这时，顾绵翡才轻咳着对她道:“赵离，你变了。”

赵离轻笑了一下，假装轻松嬉笑了一下，古灵精怪答道。

“图一个丧尽天良谋杀婆主的罪名？图牢狱之灾？还是图人头落地？太可笑了。”

过了一会，顾母才终于妥协，伸出瘦弱的手，接受了赵离的救助。

赵离诊断过后，情绪已然平复，道:“婆主你身体本来好转很多，今日却有些反复了，要注意放松心情，不要思虑过重。幸好并无大碍，我等下去给你熬一些止咳润肺的汤药，你喝了会好受很多。其余的，就要慢慢调理了。”

顾绵翡依旧沉默，赵离收拾起身，准备出去了。

顾母沉默了，盯着她，神色复杂。

她头疼欲裂，下最后通牒:“不管你怎么想，都是我才让这个家有了安生日子，当下你除了信任我，别无选择。你还想这么在病床缠绵着，让顾耀霆他们日日煎熬？顾婆主你这样，仇者快亲者痛，恨我恨得并不聪明。”

赵离今日算是把话说到头了，如果顾母还是无法理解，那她宁愿花钱请大夫过来给她医治，自己从旁协助，也不愿再打搅她了。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先别激动，你咳得这么严重，怕是肺肿气加重了，我得看看确认一下。好吗？事关你自己的性命，你别这样。”

都怨上一个赵离做的事情太人神共愤了，赵离真不奢想顾母原谅她，只是顾母不能不要自己的性命吧。

“别碰我！你滚，给我滚，顾门进了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孽障，简直上辈子造孽了。你别碰我——”顾母嘶吼着，拼命挣扎。

赵离被打得头一偏，脸上火辣辣地疼。

人心中的成见，她无能为力。

气氛陷入短暂的僵局。

顾绵翡见赵离脸色难看，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恐怖暴戾的赵离，微微恐惧，颤抖着声道:“你想干嘛？你还想弄死我是不是？你要真这么做，会遭天谴的！”

保持清醒，断然不能让赵离收买人心的奸计得逞。

“够了。”赵离终于忍不住爆发，她一吼，顾母便浑身抖了一下，愣住了。

“你......谁知道，你丧心病狂......”顾绵翡被一通反问，答不上来。

“我丧心病狂，是，从前可能是。但最近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你都全然不知吗？你就这么不想承认我有所改变吗？不承认对你有什么好处？你非要过以前那种药吃不上病治不了、膝下孩子水深火热吃不上饭的日子，才行？”

“许是脑子泡了水，开窍了吧。”

“你说的简单，可我感受得到，你根本就不是以前的赵离了。”

顾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透彻的清明，一语中的。

“那我还能是谁？我只是失忆了。”

赵离被这眼光看得心慌，表面装作平静。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这是暴露了？

“你不愿说便罢了。我谢你救我，谢的眼前这个你。”顾绵翡强调了一下。

她远知道从前的那个赵离有多愚不可及，和眼前的赵离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没有人靠失忆就能脱胎换骨，除非是换了个灵魂。

顾绵翡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除了这么想，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离开顾母房间后，赵离就去了厨房，对于顾母刚才的话，她细想了一下很快又抛诸脑后。

知道便知道，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想说，一方面是不想提起过去徒增烦恼；另一方面是觉得别人不会信，恐会把她当成疯子，便懒得浪费口舌。

现在有人不用她说就自己信了，那她还落得个轻松。

顾母既信了，以后总不会觉得她要害她了，肯乖乖给她治病，比什么都强。

——

昨晚折腾了一夜，但因为服药的时辰不能耽搁，第二天就还要早起去给顾绵翡熬药。

以至于赵离在清晨醒来还有些迷糊，哈欠连连钻进厨房。

顾耀俞醒的时候见厨房有炊烟，还楞了一下。

毕竟这个时辰，东方刚刚吐白，天色都还是灰蒙蒙的，若不是他要早起负责全家的伙食，也不会起这般早。

进了厨房果看到赵离，她坐在炉火前，单受支着脸庞微眯着眼睛，守着炉灶边打盹边看火。

“离君，怎么起这么早？瞧你困的，怎么不多睡会？你在煮什么呀？”

顾耀俞有些心疼，走过去蹲在赵离身边，轻轻托了托赵离几乎要倒下去的身子，靠近了才闻到浓重的药味。

是在煮药？给谁煮的？离君身体不舒服吗？

他兀自想着，担心起来。

赵离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看清了是顾耀俞，又闭上眼，将头倚在蹲在她身边的顾耀俞肩上，语气倦倦。

“给你娘煮的药，差不多好了。”

怕顾耀俞担心，赵离刻意不提及昨晚的事情。

顾耀俞的身体因赵离的依靠变的有些僵硬，听了赵离的话，他眸中涌动着压抑不住的悸动，看着赵离单薄的身子，心里有些难言的感动。

这药竟是给自家母亲煮的！！

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赵离的肩膀，柔声道:“给娘亲煮药，可以等我醒了，你叫我来做啊，你看你困成这样，怎么不多睡会？”

赵离笑而不语，又靠了一会，才从顾耀俞肩上艰难爬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去看药去了。

顾耀俞目光追随着赵离站起身来，肩上被赵离紧靠过的余温似是潜进了心里。

药已经熬好了，赵离把药倒了出来。

一旁的顾耀俞马上迎上来说道:“离君辛苦了，我拿去给娘亲吧。”

“不用，不用，我还要给你娘看看身体把把脉呢，我去。”赵离把顾耀俞拦了回去，拿起药想走。

可后者杵在那里，没有让道，凝着一双担忧的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赵离知道顾耀俞的心思，笑意狡黠，装作神秘地踮起脚俯在顾耀俞耳边道。

“阿俞，你怕你娘不愿意让我看啊？我给你变个魔法吧，等下我进去，你娘绝对不会赶我，更不会拒绝我给她看病。”

“你看好咯！”

赵离退开身，朝顾耀俞露出灿烂的笑，端着药，走出了厨房。

顾耀俞心跳加速，偷偷红了耳根，赶忙跟着赵离出去了。

——

等了有一会，眼前紧闭的房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

顾耀俞站在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细小交谈声，根本听不清楚里面的赵离和顾绵翡在说什么。

这样平和的交谈使顾耀俞很讶异，顾绵翡对赵离的态度一夜之间，彻底转变，真如赵离所说，就像是一个魔术。

还是一个让顾耀俞难以想象的魔术。

又等了一会，顾耀俞没等到赵离出来，却等到醒来的顾耀霆。

顾耀霆看见顾耀俞在顾绵翡房门前徘徊，有些好奇得迎了上去，问:“三弟，你在干嘛？是娘有什么事找你吗？你不进去，在门口乱绕什么？”

“不是，大哥，娘没事，离君在里面给娘喂药诊脉，我是在等她。”

顾耀俞解释道。

“什么？！！妻主在里面？！！”

顾耀霆一听弟弟这话很是震惊，此刻倒不是怕赵离会对顾绵翡干什么。

只是他想到之前他们关是在顾绵翡面前提起赵离两个字，都能让顾绵翡歇斯底里，极度厌恶。

可现在，赵离和顾绵翡共处一室，居然能安然无恙？

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这下子，顾家两兄弟都不淡定了，要不是还有点君子修养，他们甚至恨不得趴在门上听墙根，想听听里面的赵离和顾绵翡在说什么。

终于，不久后，紧闭了的房门打开了，赵离从里面端着空空的药碗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顾家两兄弟落在自己身上格外怪异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这目光是因为什么，颇为头疼，但又没什么好解释的，她只好笑着说了几句关于顾绵翡病情的话，放好药碗，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三弟，这都是真的吗？”

顾耀霆看着消失在门后的赵离，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了，大哥，我们都别大惊小怪了，娘愿意放下过去和离君达成和解，是好事。这下好了，家里从此才算是和谐了。”

顾耀俞心中很是激动，之前一直残留在他心里的一些隔阂，也在赵离和顾绵翡此次和解中烟消云散。

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轻松到可以放肆地去跟随自己的心，去心悦赵离。

赵离发泄了一通，心火逐渐冷却下去。

又在赵离的身上脸上打了一通，来抒发心中积怨已久的恨意。

哪怕这一个月以来，她的每一个儿子都来和她说，赵离失忆后变得多好多好，但她就是不信。孩子们阅历浅，被这恶妇诓骗了，但她得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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