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似是在哪里听过。

赵离想着，看着那跪在地上女人的侧脸，老半天，才想起这个人就是之前她第一次到理安堂卖药时，因品行不佳，被连霓从理安堂赶走的伙计蓝锦。

连霓泰然处之，明媚俏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情绪，“句句属实，大人可自行去我的故籍调查。”

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连解释一下灵位为何放在暗格都没有。

私仇在先，举报在后，这事情不简单啊。

蓝锦咬死了连霓有罪，心想，连霓再狡辩也没用，无论说什么都只是在拖延时间，因为来找她得那个人说了，连霓就是罪臣连颐家的人。

更何况她也真的按照那人给的位置和办法，让衙役从连霓那里找到了灵位，这更加证明了那人说得没有错。

新亭主听到蓝锦这般说，觉得有理，“确实，母亲的灵位藏在暗格里实在没必要，连霓你可保证你所说，皆是实情吗？”

接着，连霓就说出了自己的故籍，还告诉亭主她的父亲尚建在，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关于她的生平也都可在故籍查到，她与那所谓的罪臣连颐一丝关系都没有，更无心存忤逆之说。

连霓有理有据，赵离从旁听着，微微挑眉，方才担心连霓的情绪皆消失不见，她看着连霓，杏眼中满是浓浓的探究意味。

若说刚才她还只是觉得连霓和罪臣之间有可能什么联系的话，此刻她觉得连霓与罪臣那肯定是有联系，而且是不简单的联系。

连霓与他夫妻多年，相敬如宾，他们也一直恩爱有加，连霓对他不可谓不好，可其实他对她知之甚少。

连霓几乎不在他面前提起她的过去，也从未带他见过任何亲人，他对她，所知不过就是夫妻这几年。

就连此次搜查，衙役在连家都没搜到任何东西，却能在理安堂内院，连霓独处的地方搜到证据。

而对此搜查结果，程非意外之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连霓的冷静和对于罪臣连颐无一丝好奇的表现恰恰证明了这点，连霓表现得好像从始至终都知道罪臣连颐的存在。

蓝锦立马急了，粗着个脖子，厉声喊着:“不可能！大人，若祭拜得真是她的母亲，那她何须把灵位藏得那般严实？她肯定是在说谎。”

“亭主大人，你看，有这灵位，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竟敢私下祭拜罪臣连颐，连霓就是图谋不轨，心存忤逆之意。”

公堂上，除了站着的连霓，还有一人跪在地上，正极力控诉着连霓的罪行，想把连霓的罪行坐实。

想来连霓也是用了她之前对莫卓天用过的那招，所以此时作为被告也无需下跪。

堂座之上，新上任的亭主威严有加道:“连霓，这你作何解释？”

新亭主是林验从定安县指派而来，昨日刚刚到任，随了林验一身正气，且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她上任后第一个案子，故非常重视。

话已至此，新亭主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连霓的故籍取证，并让那人在得出结果后，第一时间传消息回来告知。

蓝锦听到如此结果，疯了般叫道:“大人，切勿听信谗言，她就是想要拖延时间好逃跑。”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可以报复连霓的机会，断然是不能放弃的。

“肃静！”新亭主一个案板拍下来，“凡事要讲究证据，不能冤枉好人，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做决断。”

“不过，你此话也值得考量，但未定罪，收监也不适合，那便将连霓暂时收押在衙门客房，严密看守。”新亭主考虑周全。

连霓没有异议，接受收押。

蓝锦还想争取尽早给连霓定罪，被新亭主一一驳斥了回来，实在说不动亭主，她也就老实了，灰溜溜离开了衙门。

程非作为家属，得到了短暂探视连霓的机会，便跟着衙役找连霓去了。

赵离托程非帮其向连霓问声好，就离开了衙门。

来之前赵离还提心吊胆做好各种连霓被处置她该如何帮忙考虑，看完庭审后，发现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连霓不会出事。

赵离猜想，调查的结果定是和连霓所说大差不离。

回家的路上，赵离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改变了方向，去了穆家。

——

品静阁，二楼某一厢房内。

茶香袅袅，穆玉逗着怀里的女儿，挑眉看向赵离，“你说连堂主，她居然和连颐有关系吗？”

一个小镇上开药堂的老板，竟和曾经以一篇治国文章动天下，官从三品御史大夫连颐有不知名的联系？

真是意外中透着合理，也是，那女人看起来就不甚简单，而且手下还有黄旭那样的能人异士供她差遣，之前又动用过关系，帮助赵离找来了知县林验。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赵离本站在看台上倚着护栏，往下看街上人来人往，听到穆玉的话，边渡步绕回厢房内，边道。

“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连颐？”

她之所以来找穆玉，确实是因为好奇连霓与连颐关系，想来问一问穆玉能不能从哪里弄来一下连颐案当年的卷宗，让她看看，了解了解情况。

不想穆玉好似都不需要什么卷宗都知道连颐是何许人也，这究竟是连颐过于出名，还是穆玉的神通广大远不止她了解中的程度。

穆玉理所当然答:“连颐曾是名动天下的才女，我之前看过她写得一些诗和文章。”

在她少年时，连颐可是声名远扬的天之骄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华斐然，曾是科举场上最备受瞩目的人物。

当年她还是家里的提线木偶，家里希望她走仕途，那时备战科举的她，对于科举史上称得上是最璀璨的篇章之连颐，她可是记之甚劳。

“说来听听？”

才女？赵离兴趣俞浓，走进厢房，朝穆玉怀中的小落葵笑着，做着一些讨好的搞笑动作，伸手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脸颊。

手感挺好。

方才她去穆家找穆玉，扑了空，从穆玉家仆口中得知，穆玉包下品静阁给小落葵过满月礼，正带着小落葵和家里的一众男人在品静阁，为了小落葵的满月礼做准备。

赵离本不想打扰，可回家路上，盛鸣找了过来，说穆玉已得知她去穆家，邀她到品静阁一聚。

“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连颐算是我母辈那辈的人物，关于连颐，我知道现在还记得得也就是，她曾在科举中大放异彩，写了一篇轰动天下的治国文书，便一举成名，走上了仕途。经过在官场的多年经营，她最后升至官拜三品的御史大夫。当时在朝堂上，很多人看好连颐的前途，认为其最可能是当朝宰相的接班人。”

穆玉说着，见小落葵被赵离逗笑，便把怀里的女儿送到了赵离的怀里。

赵离小心翼翼接过小人儿抱在怀里，看着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蛋，稀罕得紧，“听上去是个厉害人物啊，还曾那般接近权利顶端，那她后来是出了什么事？才成了戴罪之身。”

不管之前有多么风光无量，现在已成罪人一个。

赵离没想过连颐竟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关是想象一下连颐当年的风姿，就难免更加好奇，这样的人，又是怎么成了千古罪人。

“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已对官场上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记不得太清楚了。只是在当年连颐案闹得沸沸扬扬时，我听说过一些。事情的起因好像是她上书检举了当朝太女贪污挪用赈灾的公款寻欢作乐，以致难民得不到救助，流离失所，酿成诸多惨剧。连颐检举太女，轰动朝堂，当今女帝立即下旨彻查太女。不过后来调查后得知，太女负责赈灾事宜，尽心尽责，无贪污挪用公款一说。连颐实属诬告。”穆玉只能挑重点说。

接着又补充道:“而在这节骨眼上，连颐又被查出，与三皇女交好，还有传闻说，连颐利用职务之便，曾多次旁敲侧击在女帝面前说过三皇女有才，能担大任。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就有点意思了。朝廷之上，顿时谣言四起，许是女帝认定连颐起了异心，最终连颐因心怀不轨诬告太女，被撤职流放边境，永不能离开边境。”

御史大夫，这职位可以说是和宰相一般，最接近皇帝核心权利的位置之一，其职责之一就是监察百官，监察执法等，所以起草检举太女属其职责，一旦检举，女帝必将对太女彻查，若真被查出什么不妥，太女将被按罪论处。

履行职责本无过错之处，哪怕有时不察做出误判的检举，就算谏言检举的是当朝太女，一般来说，也不会当什么大罪责，肯定不会到撤职流放这一步。

也是这样，朝廷一众谏官才敢畅所欲言。

错就错在，连颐被说与三皇女交往过密，究其根本，这才是她真正的罪责，这样一来，检举太女的原因也变得耐人寻味。

女帝自然容不下这种结党营私的人。

连霓表情淡然，如此重罪压下来，她无一丝慌张，“大人明察，我从未听过什么罪臣连颐，此灵位是我母亲的灵位，我只是正常祭拜自己的母亲，绝非祭拜罪臣。”

仿佛对于连霓来说，他程非从未真正进入属于她的世界。

赵离他们赶到衙门时，审讯已然开庭，他们与此案并无牵涉，只能在旁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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