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突然笑了，笑容满是嘲弄，答道:“这就不劳顾长辈费心了，除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那是我父亲，我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他周全。”

若真到了不得不豁出身家性命才能保住周远时那天，赵离会毫不犹豫去做，而非现在便受制于人。

“赵离！”顾纸鸢冷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赵离迎上顾纸鸢的目光，眸光冷澈，把话说开，“自然知道，顾大人，我哪里说错了？还有你明知道，我若弃了楚尘，楚尘下场会是什么。而你，咄咄逼人，为了自己的腌脏心理，自我安慰得打着所谓为了顾家兄弟好的旗号，甚至不惜以我父亲作为要挟，不仅虚伪而且狠毒。你连对自己好，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做这种缺德事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为了其他人好？顾大人，这种好，我相信不仅我，顾家兄弟该也承受不来，你还是收回去吧。”

偏偏眼前的人抓住了她的痛处，还肖想用这个痛处，去制造她的另一个痛处便罢了，还是用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真叫人觉得好笑。

赵离改了称呼，脸上的表情显出凌厉的冷漠。

顾纸鸢一再轻视，把楚尘视若卑贱蝼蚁的高高在上这种姿态，刺痛了赵离的每一根神经。

她轻讽道:“说回来，顾大人你还是刑部的官员呢，刑部掌天下刑法，断天下是非，定天下公平，为天下万民之倚仗。如今我父亲遭人下毒迫害，你非但没有想过为我父亲主持公道，找出犯人，还站在施害者的一方，把我的父亲当做与我交易的砝码，来威胁我。这，就是你刑部官员的职责吗？就是你们刑部官员的做法吗？”

这落到顾纸鸢眼中，就是宠妾灭夫的前兆，更是让她容不下楚尘。

顾家兄弟打生下来到现在，吃了太多苦了，顾纸鸢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再让顾家兄弟吃一点苦，甚至受一点气都不行。

长姐不在了，她得护着他们。

只是她可不是顾家人，顾纸鸢对她还心存许多芥蒂，不会无缘无故帮她。

帮忙的代价，无非又是为了楚尘那件事。

顾纸鸢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知道我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我帮你，你休妾。”

她并没有问顾纸鸢是否真的能够帮到她，因为她深知顾纸鸢既敢开这个口，就是真能办成这事。

“不是。你说得对，当下我可能只有这两种选择，但未来，就不一定了。”

赵离先是否决了周远时之事，又道:“还有，顾大人，尊重是相互的，你抱有深深的成见、偏见来看待楚尘，甚至是看我，把自己放在审判者的神坛上，妄想来干涉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人生。拜托，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你算那根葱？还想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来吗？”

以赵离的性子，顾纸鸢知道赵离很大可能会拒绝，但赵离连多问一句的话都没有，便这么干脆拒绝，让顾纸鸢很是不满。

顾纸鸢也许是她如今可以解救周远时最快的机会，但绝对不是唯一的机会，如若必须弃了楚尘才能换回这个机会，她宁可不要。

顾纸鸢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不虞，“赵离，你想好了，你父亲在赵家已无立足之地，情况不容乐观。你能紧急救得了他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你就确定你真的能来的及吗？”

顾纸鸢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向赵离，“赵离，你怎么护？法则森严，你难道还能将你父亲从赵家强抢出来？还是偷偷带出来？那样的话，前者是你全家人，包括我的三个侄儿都要被牵连受害；后者是周远时躲在暗处，永不能光明正大行走在阳光之下。这两种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

除了这两个结果，以赵家对周远时的种种行为和态度，周远时根本就不可能，能离开赵家。

休夫的下场是发配为妓，顾纸鸢作为刑部官员，不可能不知道吧。

“你闭嘴！”

顾纸鸢颇为失控，“我所谓地休妾，只是想让你将楚尘留在清水镇，以后你们再无瓜葛，而非律法意义上休弃，他在清水镇好生呆着，余生我都会看管，直至他终老死去。我又有哪里对不起他了？这不比他在青楼的日子好过多了？”

此话一出，顾纸鸢自己都愣了一下，暗暗吃惊，以其说这是她在辩驳赵离对她的评价，不如说是她将赵离对自己的评价一锤子板上钉钉。

赵离说的不错，她这般面目狰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实在太过狠毒了。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

赵离轻嗤了声，“顾纸鸢，我的忍让和尊重在你眼里就真这么一文不值？如今我不想忍也不想让了，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将你从这里扔出去？”

简直无可救药！

她说了这么多，顾纸鸢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反而变本加厉啊。

若顾纸鸢这性子是随了她母亲顾老家主，那赵离已大约能想象，当年顾绵翡和顾家主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场面究竟是怎么样不堪了。

也能理解，为何顾绵翡这么多年，生生断了自己的归家路，没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敢再踏顾家家门半步。

顾纸鸢不答，表情晦暗不明，沉默了许久，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外，顾邈候在那里，看到顾纸鸢表情复杂地出来，赶紧迎了过去，“小主人，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刚才顾邈在外面，是隐约听到房内有争执声，但出于良好修养，她不仅没有偷听，还走远了一些，等争执声停了，才走了回来。

“顾邈，我好像……”顾纸鸢神色有些懊悔的落寞，“真的做错了。”

顾邈不知事情经过，更不知如何作答，主仆两无言地站了半瞬，默默离开了如遇间。

现如今，她能帮赵离，赵离却为了一个青楼妾室，弃自己父亲于不顾。

“哦，那便没必要谈了。”

赵离捏紧手中账本，表情平静，拒绝得没有丝毫迟疑，“我想救我父亲的代价，肯定不会是建立在牺牲其他人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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