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的距离，在灯笼暖黄色的光芒中，他清幽明净的眸子落在赵离的脸上。

赵离脸上的淤青让他猛的睁大眼睛，心头立刻传来阵阵揪紧的窒息，疼痛不已。

被人差点凌辱的时候怕，被人压着打的时候怕，被人逼到跳窗的时候怕，被人追上迫不得已伪装成乞丐恐被拆穿时更怕，躲过追杀，狼狈逃窜在陌生的黑暗之中时，她也怕……

顾耀林心仿佛被人用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又一下，他在忍不住落下泪来的前一秒，伸手轻轻拥住了赵离。

“谁干的？！！……疼吗？”顾耀林眼眶越发猩红。

她就算有过穿越的经历，也经受过挫折，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经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现代社会再怎么复杂，终究也是要比古代更有规则的。

所以赵离是在一个顺遂的环境中长大的。

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赵离能冷静求生，是因为她能克制住自己，却不代表她回想起这一切不会后怕。

“……”

赵离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说不疼的。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真的不疼，只是她不想家人为自己再担心，可对上顾耀林视线，她恍惚了下，不知怎地，再开口说出的却是另一句了。

“……有些疼，还……很难受。”

刚才他分明只隐约对上了视线，实际因为夜下昏暗的原因并不能看清人的模样，也没听清赵离刚才的话，但他知道是她。

“赵离……”

他又恢复了那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用力的抱紧赵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失而复得的真切感。

刹那之间，顾耀林朝着赵离狂奔而去，伸出双手将赵离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轻声说。

怎么可能不疼呢？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顾耀林听到赵离的声音，心脏侧漏一拍，察觉到异样，小心翼翼的放开了赵离。

她身上本就很痛，此刻被顾耀林这似乎要将她嵌入他身体般紧紧抱着，更是疼痛难忍，可她却并未说什么，只低哑着说了这么句。

她的嗓音粗粝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尽管并未明说，可因为疼痛，却的确显出一丝易碎的脆弱。

他伸出手，分明是想触碰赵离红肿不已的脸，又怕碰疼了赵离，只能用指尖似有若无划过赵离的脸庞，已经有些呼吸困难。

看到赵离脸上的伤，顾耀林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就发现了赵离大腿上的血迹，一颗心更是像被人扔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煎炸般，反复发出窒息的闷痛。

他没有像楚尘那样，在抱住赵离时会做出更亲密的举动，例如耳鬓厮磨，他就只是抱住了她，两个人立在原地，因为这个动作轻轻贴着身体。

清泪悄无声息滑落，他嗓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缱绻，轻喊着她的名字，所有的情感都融汇于这低声呼唤中。

“赵离……”

赵离闻着顾耀林身上清淡的冷香，将下巴搁在顾耀林的肩上，所有叫嚣不安的情绪和后怕，终于都归于宁静，心逐渐安定下来。

静静呆了一会，赵离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走吧，顾耀林，我们该去找把我害成这样的人，算算总账了。”

赵离话音刚落，本跟着顾耀林来找赵离，后被顾耀林安排去搜另一条街的两个顾家大院的男仆，也找了过来，发现了他们。

“少爷，离主子。”

顾耀林放开了赵离，等他们过来后，把手中的灯笼往他们手中一塞，便半蹲在赵离身前，“靠上来。”

“不用……”

赵离想拒绝，可顾耀林已经偏过头，看向她，“安静上来，我背得动。”

这不容拒绝的态度很像是顾耀林的性格了。

赵离心头一软，顺着心意趴上背，耳尖偷偷发了红。

顾耀林的背脊并不怎么宽厚，可此刻却令人心安。

——

三更已过，顾家大院的外院主厅堂却火光大亮，在无边黑夜中撕破了块地方。

堂内或坐或站着许多人，顾家二老面色冷峻端坐在主座之上，视线盯着堂门口。

顾绵翡坐在下端，紧绷着脸。

顾家兄弟和楚尘围在赵离身边，脸上的表情透着心疼和压制住的愤怒。

而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死里逃生的赵离正襟危坐，眸子冷寂，手中握着个东西。

她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就要平得是心中的愤恨。

今晚的事情众人怕周远时担心，并未惊动周远时，当下，堂中除了他们，只剩下端坐在另一边的顾有谦，和一些从旁伺候的仆婢。

又过了一会，顾有谦估摸着时间，安抚了赵离他们一句:“再等等，家中护卫，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带回来了。”

而凑巧地是，他话音刚落，顾家的两个劲装女护卫就押着一个嘴中骂骂咧咧的女人，走了进来。

待进到堂内，两个女护卫同时松开女人，平静地朝顾家二老行了个礼，便退到了一边。

此时，被押进来的女人见了堂中主座上的顾家二老，联想到什么，目光飞快寻巡了一番堂内，在看到赵离的一刹那，瞳孔瞬间放大，愣怔了一秒。

接着她强装镇定，压下心中滔天的情绪，收回了目光，堪堪停止了刚才喋喋不休骂两个侍卫什么以下犯上之类的话，毕恭毕敬朝顾家二老鞠礼道。

“大姨母，大姨父，深夜用这种办法找我来，不知所为何故？”

“何故？”顾家祖母眼光一凛，“晓莲，你当真不知是为了什么吗？”

“侄女何知？是这两个死奴才突然冲进朱……”顾晓莲及时刹车，到底是不敢说出自己是在青楼朱鸾阁被抓来的，“二话不说就把我抓来了。”

平日里，顾家二老就对她吃喝嫖赌损坏顾家名声诸多看不惯，如今情况看上去复杂，她哪里敢让顾家二老知道，这一整晚，她都混迹在青楼。

顾家祖母的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低沉，“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晓莲，往日你多荒唐，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宽容待你。不想你不知收敛，现如今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看着赵离，我再问你一遍，你做了什么？”

谁伤了她，他要那人千倍百倍还回来！

太好了，她还在，他找到她了！

“是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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