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叶大人上茶！”

婢女很快端来茶盏，放下两碟精致的点心，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语气又软了几分，“太子殿下放心，即使微臣不入宫廷，身在朝堂，也会为太子殿下尽忠职守，不会有半分偏颇。”

祁睿叹了口气，嗤笑:“怎么？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皇家人婚嫁之事皆因权势所驱，并未有半分真心。”

祁睿笑意吟吟，向叶无孑扬了扬手中的茶盏，率先呷了一口。

叶无孑跪地行礼，面上依然不卑不亢，“不瞒太子殿下，微臣是大晟之臣，自当为皇上，为太子，为天下，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微臣斗胆，哪怕微臣日后再不得心悦之人，便是终身不婚，也绝不入王府宫廷半步！”

祁睿已经隐忍至极，此刻也是忍不住怒拍茶案，“你说什么？！”

叶无孑面色不改，抬眸正视祁睿，沉稳而坚定，“再说十遍也是如此。微臣宁愿终身不嫁，也绝不嫁于皇家之人。”

从怀中掏出龙形玉，“如今微臣归来，此物，完璧归赵。”

祁睿眸光微滞，一瞬，马上恢复正常，浅笑道:“不妨。此玉我眼下也用不着，你且先留着，待日后，我有用处，自会问你取。”

叶无孑起身上前，将龙形玉放在祁睿身侧的矮几上，又径自退了回去，站直身体，拱手拜了拜，“太子殿下，此玉价值连城，珍贵无比，微臣不敢随身佩戴，若有损伤，微臣担待不起。况且，微臣今日便要回锦衣使司复职，公务便会愈加繁忙，实在无力保护好此玉。微臣自觉，此玉还是太子殿下亲自保管比较稳妥。”

迎着扑面而来的凛冽之风，叶无孑暗暗感叹，冬天，要到了。

摸了摸身上的龙形玉，叶无孑坚定向东宫走去。

祁睿听说叶无孑上门，眼中可见的兴色，满面春风地迎了出去，一眼看到了偏殿等候的叶无孑，多日不见，她似乎更加挺拔秀丽了，犹如一株寒松。

叶无孑自然听得出祁杨话中的深意，款款躬身一拜，便退了出去。

祁睿变了脸色，持起龙形玉细细地打量着，触手升温，分明还残留着女子的体温。

“本宫所知，你与那小书生已经……那小书生已经回乡，你今后也只会在京任职，所以，你多来东宫，于你也是有益的。本宫想，父皇那里也会乐见其成的。”

祁睿仿佛没有觉察到叶无孑的疏离一般，隐隐含笑，走到正座坐下，一抬手，“叶大人请坐。”

被扶起的瞬间，四目相对，眸光一瞬间的碰撞，令两人也都在刹那间明了了七八分对方的心思。

叶无孑端正站立，下意识抽回手臂，与对方拉开距离。

“不瞒你说，我这东宫的茶叶可是比父皇处还要好的！旁人可没机会喝到，你不妨多尝尝。父皇平日并不怎么爱茶，是以外面进贡的极品好茶大半都入了东宫了。你以后若是得空，可常来喝茶，也顺便让你尝尝我这东宫厨娘的手艺，定让你品过难忘！”

叶无孑从未见过祁睿如此碎嘴的与她细数家常的模样，心下也有了几分计较。

叶无孑漠然不语。

不是不会有真心，只是真心太少，哪怕最初的一片赤诚，也终究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摩挲的只剩心机算计，不是谁错了，只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与其将来彼此折磨，互相生厌，倒不如各自谨守一方天地，君臣和乐，倒也能长长久久。

退一万步说，她叶无孑从未对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弟弟起过什么心思。

此生只有一个韩策，也只会有一个韩策。哪怕两人有缘无分，她也不会将就自己。

见叶无孑不语，祁睿愈发挫败，冷哼一声，自嘲道:“自小，本宫就是太子。所有人都说，本宫命好，是天之骄子。父皇英明神武，母妃温柔贤惠，周围也没有兄弟姐妹争宠，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没有人会知道，本宫也因着这身份，半分不得自由。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学什么，见什么人，交什么朋友，都被人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甚至我觉得我就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只需要被人牵着走就行了。”

突然望向叶无孑，眼底闪动着灼目的光芒，“自从，我出宫，与你一同前往西域。一路风餐露宿，虽然辛苦，但是我这辈子最自由，最充实的一段时间。只有在那段时间我才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活着，自己是真正的人，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与你相处的时日不长，我却亲眼看到你的点点滴滴，为人处世。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充满活力，快意潇洒。虽然你也由诸多身不由己，面对千万明枪暗箭，可依然游刃有余，能为自己奋力拼搏。你有本事，有能力，有那么多人想要陷害人，可他们谁也没有做到，相反，你才是他们的天敌！”

“知道吗？你活成了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我不否认，我也好，父皇也好，我们都抱着想要利用你背后势力的想法，但是，我，我亦是真心想要对你的。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你那样的人，所以就想让我离我近一点，这样我就会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有你拉我一把，我总不会在这四方高墙之后困得太深。”

“无孑，你愿意拉我一把吗？”

祁睿伸出手，眼中蕴满了期待。

叶无孑默了片刻，点下头，沉声道:“微臣有罪。”

短短四字，将祁睿的心瞬间打入谷底。

“太子尚年少，世间千万风情，还未过眼。若太子觉得宫中烦闷，日后有机会去锦衣使司巡查一番，微臣自当尽力配合，让太子尽兴。”

祁睿无力地捏了捏眉骨，摆摆手，“你下去吧。”

“微臣告退。”

叶无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月姑娘从后偏殿闪现出来，望着叶无孑离开的方向，淡声道:“如此，你死心了。”

祁睿冷嘲道:“应该是你高兴了。如你所愿，我被嫌弃了。你很得意。”

月姑娘面不改色，“我早就说过，这世间哪个女子，你都可娶，唯有叶无孑不行。”

祁睿气冲天庭，“既然谁都可以，又为何不能是她叶无孑！说到底，她这个干侄女比我这个亲儿子要重要多了！不……她是你亲女儿，我才是你干侄儿。是我配不上她！”

身侧的茶盏未动，叶无孑直入主题，打断了祁睿一人沉浸的碎碎念，“太子殿下！”

叶无孑听到脚步声，转身一抚衣摆，行官礼跪地，“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祁睿急走两步，亲自将叶无孑扶起，应着:“快快请起！叶大人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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