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在导演点头之后，指挥开机。导演戴上监听，一双鹰眼般的眸子专注盯着监视器。

每当他慢悠悠又中气十足的骂起演员他妈的表演是狗屎吗，灯光今天脑残还是手残了，摄影在他妈的想什么……

静若寒蝉。

演员紧张又尴尬，用脚扣地板。

整个空间安静如鸡。

“卡——”

导演把耳机“啪”的一声摔在桌上，眯了眯眼。副导演已经把演员叫了过来。

半天，导演幽幽说：“你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舞厅的歌女吗？你演成这么臭的狗屎是他妈的要丢谁的人？出去敢说你是我选的人？”

冷若冰霜的神色，漫不经心的举止，凌风身上多了威严，再不像以前那般软萌。却轻易就能制造出一道又一道灵魂旋涡，把人深深吸引进去。没个着落，没个边际。

“你变了。”

监视器里的男演员坐在家中沙发上，背对着深夜归家的女演员，冷冷说出这么一句。

身边常常簇拥着至少三种人：编剧、助理、副手。

贺睿宸咽了咽口水，脆脆的叫了声：“爸爸。”

编剧在低头记录导演的改点，助理向贺睿宸灿烂的笑着挥手，副导演走在前面，路过贺睿宸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开机了，阿宸差不多过来啦。”

这个人无论走到哪里，总有自带BGM的效果。

这是一场男主与夜夜打麻将晚归的太太的冲突戏。

饰演太太的女演员摸了摸手上的大钻戒，扭动着婀娜身姿，翻了个大白眼，嗤笑说：“谁会一成不变？啊，我忘了。你可不就是二十年不变，还死守着这么点家产吗？”

轻轻努了努下巴，立即有人为贺睿宸端来椅子，放在导演身边。

片场在导演抵达之前已经安排妥当、恢复有序。

导演坐在专属棕色亮面大皮椅上，掀开从博物馆里出来的老瓷杯，喝了口三十年的古树红茶。

以往贺睿宸学习导戏都非常认真投入，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在走神。

下雨天的屋檐……她身上奶油般的甜……

“阿宸，你说说这场戏。”

导演的声音轻飘飘的。

这部戏贺睿宸一直跟下来的，毕竟他未来的第一部戏《倾城》和这部戏的时代背景很接近。

之前导演也会忽然cue他说说戏。大家都习惯了。甚至有人拍马屁的叫他小导演。

贺睿宸此刻却是脑门出汗。

刚刚是他唯一一次走神，脑海里全是凌风，根本没看进监视器里的表演。

贺睿宸抖着手翻了翻剧本台词，在心里想象着凌风饰演的苏蔓芝。

他学着凌风那冷漠缥缈的语调，念了这句词：“谁会一成不变？”

是啊，谁会一成不变？谁会只是她最初的模样。离不开粉红色的女孩，有一天也会长大。

顿了顿，他又念出：“啊，我忘了。你可不就是二十年不变。”

这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讥讽，只有一种时光流转的飘忽。依然像极了苏蔓芝曾经在舞台上的神气。

或许一个人的外在会改变，会成长。可有些执着，有些感情，不会轻易改变。

贺睿宸沉浸于回忆中的苏蔓芝。

站在对面那女演员听了很久，也没等来贺睿宸念完最后一句词。

片场落针可闻。

“啪……”

还有她，提起不会恋爱时，那双茫然又无辜的凤眼。

而气场十足的贺志光导演，听见一声“爸爸”后，只是微微抬眼，点头，就跟见百亿投资人一样沉稳淡定。

贺睿宸看了一眼公共休息间的大门，没再理会胡梦琴，皱眉跟在几个人身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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