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阳光倾洒、微风拂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户山公园。

他来到湖畔前的长椅坐下后，怔怔望着远处发呆。

而这全因朽木冬子架起的画架上，是那副半成品画。

这亦是她拜托自己完成的画。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好久不见。”

朽木冬子点点头，随即从他身前走过，来到湖前架起画架。

夜无月无言地看着，突然间眼神变得有些闪烁。

“夜无君？”

突然间，身后响起清冷的呼唤声，声音悦耳清脆，又是那么的熟悉。

侧头望去，是她。

自那以后，夜无月意志消沉了两天便重归正常。

而久岛樱，也在天天陪着他，虽然只在从石川县回来那天留宿过一晚，其余都是在傍晚前回去。

但自今天开始的几天里，久岛樱都不会再来了。

八月二十四号，剑道区县赛已过去了一周。

“朽木？好久不见。”

夜无月看着背着画架，提着文具包的朽木冬子，虽有诧异，但还是扬起微笑，打了声招呼。

暑假临近尾声，东京的天气已没那么热了。

他一如既往地早起晨跑、回来吃个早餐，随意消磨时间。

到了下午，夜无月出门散步。

听着风拂过绿叶，沙沙作响；听着鱼儿从湖中跃起，拍打水面；听着枝头上的鸟儿，婉转鸣啭……

此刻，夜无月感到出奇地安宁。

那天匆匆回家后，他没再联系过朽木冬子，对方也没提画的事。

对此，他们都极有默契地只字不提。

不……或许夜无月只是想逃避，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罢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逃避，只是一时的。

等到开学时，他们便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唉……’

暗叹一声后，夜无月起身走到她身旁，轻声道：“抱歉，忘了跟你约好，去拿画的事了。”

对于这件事，他必须要道歉，不然就像是故意躲着她，不待见她似的了。

“没事。”

朽木冬子淡淡应答，从包里拿出画笔、颜料等工具。

“有构思了么？”

“没有，只是来户外，或许会有灵感。”

“这样啊……”

夜无月看着画纸，那里仍是只有一个碎裂蛋壳，除此以外，再无它物。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而开。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开口说话。

朽木冬子提着画笔，悬于纸上，眼眸注视着前方的湖泊。

风轻轻拂拭过她的秀发，丝丝缕缕飘荡着。

她没有在意，仍在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无月就这样看了她许久，不过心绪没她这么平静。

他在寻思着，要不要按之前约好那样，完成这副画。

同时间，又想着怎么开口才不显突兀。

“……如果不介意的话，按之前说的，我帮你画？”

沉思良久，最终他得出这么一句话来。

朽木冬子闻言，侧头注视着他，问道：“可以么？”

“毕竟跟你约好了，我这个人还挺重视约定的……”

夜无月挠了挠头，像是有些难为情一般。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朽木冬子点点头，将画笔和颜料收拾好，放回包里。

随后，她又将画板收起，背在肩上，向前迈步。

“走吧。”

“去，去哪？”

夜无月对她这一系列动作感到茫然，又对那句‘走吧’感到不知所措。

朽木冬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我家，拿画具给你。”

“……你现在不是背着有么？把这些给我就行了吧？”

说实在，夜无月不太想去朽木家的。

因为感觉要是去那，多半会发生什么事。

比如虎视眈眈的奉子，他隐隐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但也只是隐隐觉得，毕竟除了第二次请求外，奉子暂时还没表现出什么意图来。

“这些……？”

朽木冬子看了看提着的包，后道：“这些被使用过了。”

“我不介意。”

就算被使用过又怎样？

若是不够用的话，到时去买不就好了？

“这里面只有两支画笔和五种颜料。”

“所以呢？”

“如画一般，是残缺品。”

“……行吧，我知道了，那就去吧。”

最终，夜无月无奈点点头，不太懂这其中门道。

不过真若她所说，画具不齐会造成困扰的话，那索性还是去一趟吧。

不然真到麻烦时，又得费一番精力去了解，那就得不偿失了。

“嗯，走吧。”

朽木冬子点点头，将头转回，重新迈开步伐。

这次，轮到夜无月默默跟在她身后了。

走了一会后，他忍不住问道：“我，我们要走着去么？”

本以为走出公园，或许那辆熟悉的奔驰就会出现，但可惜没有。

没有就算了，朽木冬子还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像是要步行回家一般。

“坐电车去。”

“奉子不来接你？”

“她也有自己的事。”

“这，这样么……”

一段无意义对话后，他们走到新宿车站，乘上电车。

夜无月抓着车内扶手，旁边是坐着的朽木冬子。

虽然她旁边有空位，但他不想坐。

对此，朽木冬子也没有多言，只是微微低头，注视着地面。

夜无月有点受不了这死寂的气氛，但苦于找不到话柄。

思索再三后，他缓缓开口问道：“那个……你跟由一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朽木冬子抬头望着他，樱唇轻启，反问一句。

“就是……罢了，只是随口问问。”

夜无月挠了挠头，懊恼自己可真不会聊天啊。

最**泽由一也没找他，他也没去主动找过对方。

于是，对于两人的进展情报，他是一无所知。

顺带一提，国见阿修罗前几天倒是来汇报恋爱进度了。

他喜滋滋地发过一张和鸣濑绫羽的合照，并附上一句：我们在一起了！

而那张照片里，两人凑的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了！

他们笑的很开心，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羞涩。

夜无月献上祝福之余，也不禁感慨真是青春啊……

“你讨厌我么？”

而当他还沉浸于回忆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如惊雷般的话语！

“讨，讨厌？”

夜无月楞然，不知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嗯，讨厌。”

朽木冬子点点头，脸色很平静。

“不讨厌啊，不是，你怎么会觉得我讨厌你呢？”

夜无月有些茫然。

开玩笑，他怎么会讨厌她呢？

“感觉。”

“感觉？从哪感觉到的？”

“现在，不……无时无刻。”

夜无月闻言，突然就哑巴了，心里也有点慌乱。

应该是刻意疏远被看出来了吧？

“如果是的话……抱歉。”

朽木冬子见他无言，道了声歉后，脸色好似染上了一丝阴郁。

起码……她没那么淡漠了，眼神也有点低落的样子。

“不不不，我不讨厌你，只是……”

夜无月连忙摇头否决，但后半段话，不知怎么说出口。

就连他自己，也是迷惘究竟为何会这样。

“只是？”

朽木冬子注视着他，等待着他开口。

“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吧。”

夜无月低着头，犹豫良久，还是选择将话说明白。

朽木冬子问：“为何？”

“……不知道。”

“是么……抱歉，让你困扰了。”

“不……我才该说声抱歉。”

夜无月摇摇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心绪复杂难明。

之后，他们又陷入无言中。

此刻，唯有电车哐当哐当驶过，发出的碰撞声回荡着。

车内，他们随着碰撞摇晃，像是浮萍一般。

或许，不止是身体在摇晃，心亦是在动摇吧。

电车到站千代田，两人下车，向着皇居走去。

一路上，他们也没有交流，就默默走着。

直至来到朽木府，在家臣的带领下进入主室，死寂才被打破。

“稍等一会。”

朽木冬子留下一句话后，便去别室取画具。

夜无月唯有乏味地坐在桌前，细品着茶。

今天奉子好像是不在，反正他没看到。

“不知道怎么面对么……”

他捻着茶杯，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呢喃轻语。

这不过是可笑的谎言罢了。

「夜无月不知道怎么面对朽木冬子」——可笑，

“哈哈……”

可笑到他不禁苦笑，不禁自嘲。

过了一会，朽木冬子回来，手上有两个黑色的手提包。

夜无月抬手接过时，感觉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里面有着数十支画笔，还有各种颜料。

“这些，应该够你画完一幅画。”

朽木冬子淡淡说道，这两包里装着的，何止画一幅，画十幅都没问题了！

不过考虑到或许不能一次画成的因素，所以才给这么多。

夜无月点点头，笑道：“谢谢，画完我会告诉你的。”

“嗯，有劳了。”

“举手之劳。”

“那……我先走了？”

像是客套般聊了几句后，夜无月便起了退意。

他不习惯待在这，特别是如今。

越是待下去，越是感觉难耐，感觉不安。

这像是无底深渊般，将他渐渐拉入，或许最终……

“会真的坠入不幸的吧……”

夜无月呢喃着，微微苦笑起来。

“你说什么？”

朽木冬子问道，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感到嘴皮在动。

“没事，我先走了吧，再见。”

夜无月摇摇头，将画板背起，两手挎包起身。

“我送你。”

“不，不用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讨厌么？”

“行吧……”

夜无月无奈点点头，与她一同走出主室，来到大门口。

“再见。”

他头也没回地告了声别，毅然迈开脚步。

这次，或许真的是再见了吧？

“等等。”

这一刻，朽木冬子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夜无月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心里有些忐忑。

“……我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朽木冬子与他对望了会后，缓缓开口询问。

她虽然冷冰冰的，但也不傻，反而很通透敏感。

夜无月的一反常态，说实在，让她有些迷茫。

不知从哪开始，不知什么时候，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原以为这段朋友关系会持续，但想来，待这副半成品画完成时，关系便结束了吧？

明明刚要拥有希望，却又要流逝于指尖。

“没有。”

夜无月摇摇头，脸色很平淡，与她对望的眼神也很平静。

“……你，还愿意帮我吗？”

这句话问出后，那汪死水，掀起了一丝波澜。

“……”

面对这句话，夜无月低头沉默不语。

不能再帮下去了，不，是不能再干涉下去了。

再干涉下去，那份初衷说不定会变味，再也回不到之前那段悠闲惬意的时光了。

但……理智是在这么说，潜意识却在怒吼咆哮。

「就这样草草了事吗？」

「三番两次的干涉后，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这样真的好吗？她还是孤独的，说不定还因此受伤，不是吗？」

“我……”

夜无月紧珉着嘴，眼里不断闪过犹豫，正和内心做着抗争，问答。

朽木冬子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淡漠的脸色下，真心叠浪迭起。

最终，夜无月转身离去。

“……我愿意。”

走之前，有一声轻语，萦绕在两人之间。

而那一句‘我帮你’被突然掀起的一阵风，吹的有些散乱模糊。

风很适宜，扫去了两人之间的芥蒂，扫去了迷茫，扫去了不安……

“我帮你……”

朽木冬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口中呢喃轻语。

那一刻，她心绪也变得复杂，难以言喻。

咔嚓——

突然间，有什么碎了。

……

“唉……”

夜无月回到家，将提着的画具放好后，仰躺在床。

为什么会说出我帮你呢？

他在思考这一问题，有些开始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帮下去，但话到嘴边，怎么就变成了‘我帮你’呢？

明明知道，这是不该说的话，为什么能说出口呢？

明明……

算了，再多个明明的质问，也不会让明明知道这样不行的自己醒悟。

因为这是自愿地沉溺，是那丝不忍的蜕变，是差劲的自己，是执迷的自己，是优柔寡断的自己。

可这份安宁，没过一会便被打破了……

她要陪双亲回一趟老家看望爷爷，预计要花三天。

夜无月心里虽有些寂寞，但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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