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坐在自家门前哭哭啼啼，一个男子上前询问，女子便哭诉丈夫对她不好，男子心生同情，欲与女子的丈夫理论，却被女子带进家门后，与丈夫联手将男子杀害。

凌如霜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那声音又道：“无知！糊涂！那些被欺凌被伤害的人，上一世也是恶人，因为上一世作恶，这一世才会被欺凌被伤害，这人间本来就没有好人！”

“你到底……被人怎么伤害过？”凌如霜有些不耐烦了：“上一世的恶人，与这一世有何关系？我信因果，可这与我同情这些被伤害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这一世不曾为恶，便是为了偿还上一世的债，也不能否认他们被伤害。为善为恶都是人自己的选择，善人自有善报，恶人也自有恶报，你若要说因果，这便是因果。”

直到她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

漠然不是因为心无所动，只是无可奈何。

空灵的声音似乎在凌如霜的耳边响起：“你看，这才是人间最真实的样子，他们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内心肮脏不堪，没有人是无辜的，人性本恶，天地间早就不该有人界的存在了。”

凌如霜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神魔两界已经逐渐消失，如今三界只剩下人界，你还敢说不该有人界存在？人性本善，倘若人人为恶，那也不会有人被欺凌被伤害了。”

曾有少女试图为自己讨个公道，却被痴迷这公子的女子骂作娼妇。每一个想要讨公道的少女都逃脱不了这样的谩骂，久而久之，再没有少女敢站出来与这公子对抗。

这富家公子自然变本加厉。

凌如霜想，难怪城墙染血，白骨林立，尸横遍野。无论是谁生在这样的城中，都不会想活下去。

但白墙上满是血迹斑斑，竹林中挂满了骷髅，流水里漂浮着死尸……

但城中的人却视而不见。

凌如霜缓步走进城。

凌如霜进入这个世界之初，看见的是一座不大的古城，青瓦白墙，竹林葱郁，流水淙淙，艳阳高照。

在这座城中，没有律法，没有正义，似乎人命如此轻贱。明明没有战乱，可人命却比战火绵延的时候更不值钱。

凌如霜看了许久，从最初的愤懑，到最后已经只剩下漠然。

凌如霜再往前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把发妻活活打死。

男子打死了发妻，似乎心满意足，转身拖着发妻的尸身，随意地丢进了河里。

这公子乍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俊美，但凌如霜看人从不看皮相，她甚至不看骨相，而是直接看魂，这个公子虽然衣着华贵皮相俊美，但灵魂已经黑透了。

可饶是这般，依旧有不少女子对他痴迷不已，满心满眼都是他。

那声音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空灵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气急败坏：“不！人从来都是自私的！他们只在意自己！没有人是无辜的，把他们的皮剥下来，里面都黑到了骨子！人性本就是恶的！人界不应该存在！”

凌如霜揉了揉眉心，并不想再理会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偏偏这声音不肯停下。

“你看看这座城！这是真实的一座城！这里面发生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人间真实发生，没有人是无辜的！恶人作恶，被害者也是曾经的恶人！这是天定的！人生来就是要作恶的！”

凌如霜深深觉得听这个声音说废话真的很头疼，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套歪理邪说居然还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把它奉为真理。

凌如霜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抬手不停揉着额角和眉心。

那声音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怎么不说话了？你也发现了吧？人。本来就是天地间至恶的存在，所以他们不应该存在。”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看看脑子——如果你有的话。”凌如霜叹了口气：“你真正了解过人吗？如果没有，你总该了解神界吧？伏羲女娲盘古等古神相继归于混沌，而后神界由天庭执掌，你应该清楚，天庭众神众仙，皆是由人飞升。自上世纪初期，天庭不再插手人间，你可知是为何？”

那声音沉默着。

凌如霜也没理他，自顾自往下说：“因为人界，再不需要天庭，再不需要神仙。他们只相信自己，只依靠自己。战乱、天灾、福祸……人学会了不再祈求神明，而是依靠自己的双手。”

“这座城中确实满是恶意和恶念，可如果你把自己囚于这座城，看见的当然只是恶念。如果你愿意离开这座城，你就会知道，天地悠悠，人间善念从未熄灭。”

凌如霜的话音刚落，小城的城墙屋瓦便开始崩塌，作恶的人被崩塌的砖瓦埋在了地下，被欺凌伤害过的人，灵魂得以挣脱这座城的束缚，四散而去。

凌如霜在城中，只觉得身体一晃，犹如失重一般，她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醒来的时候，枕边趴着一只雪白的奶猫，床边坐着林穆。

林穆和奶猫都睡着，卧室里一片寂静。

凌如霜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眼前的世界才是她虚构出来的幻象，包括林穆，包括奶猫，包括陆子辰，甚至小黑、陈墨林、许云笙……

以及，眼前所有的一切。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历史真的已经打开了新的篇章吗？

真的可以有更多的人不畏强权在坚持正义了吗？

一股寒意从凌如霜的内心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凌如霜暗中观察这公子许久，才知这公子满嘴仁义道德，实则在暗中欺凌幼女，已经有不少年岁不大的少女遭了毒手，可这些可怜无辜的少女却求告无门。

她看见一个男子在殴打发妻，起因是发妻撞见了男子在外偷腥，发妻瘦瘦弱弱，男子却臃肿肥胖。

凌如霜想要阻止，却发现她只能是看客，不管她做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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