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宗瑾行动迅速，没给宗夫人任何反应时间，更别提她手底下的人，也因此那婢女逃过一劫。

而那婢女家人被宗瑾派人所救，见到家人当时，婢女就全都招了。

“这些年了，您一直不喜欢二妹妹的母亲。但二妹妹身上流着宗家的血，还得端王青睐。您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正因如此！”宗老太爷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正因她身上流着宗家的血，她才得以留在宗家，才能在宗家见到端王。正因她得了端王青睐，我才会屡次三番为她撑腰。”

“大伯母十分谨慎，一切都是由她身边的人出面。包括贿赂的银子，也是最新的官银，没有任何个人印记。”

宗瑾不语。

“可你大伯母再不好，也是你父亲明媒正娶。你大伯母出身刘家，刘家虽无宗家富贵，倒也是云城大户。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不该对你大伯母如此苛刻。”宗老太爷委婉道:“这些日子，你大伯母被打压了太久了。”

“祖父如此说，反倒叫孙儿疑惑。”宗瑾神色淡淡，反问道:“大伯母是大伯明媒正娶，难道二妹妹的母亲不是大伯明媒正娶？”

他长吁一声，老眼浑浊望向宗瑾:“瑾儿啊，祖父老了，你可知道？”

“祖父何处此言？您还如此年轻，未来要庇护宗家数十年呢。”宗瑾答道，心中微沉。

宗老太爷说了这话，他便知道老太爷打算如何抉择了。

有了宗老太爷的发话，宗瑾行事无所顾忌，无论此案牵扯到谁，都面不改色派去抓人。

凡被提审者，先打三十大板下去再行审问。许多人往往挨了三十大板后就已经吓得浑身发软，问什么都招了。再有不招的，宗瑾先是命人从二太太那里寻出他们的卖身契，再寻其在意之人来，到了此时，无论是谁都肯说实话。

有如此雷霆手段，第二天早晨鸡鸣之时，宗瑾调查的真相就已经放在了宗老太爷案桌上。

宗瑾连夜提审了当天宗府所有参与宴会的下人，他是朝廷命官，于政治之上手段凌厉。而内宅阴私，远远没有政治更令人恶心。

果不其然，宗老太爷叹气，衰颓道:“祖父老了，最喜欢看的便是家宅和睦。”

“大房前些日子被祖父处置过一次，自我们回来之后，自宗月得了端王青睐，你大伯母心生怨怼，数次针对宗月，我都看在眼里。为此，我还将你大伯母禁足，将晨儿关入祠堂。”

昨夜之事的确为大房设计，纸上详细写了宗夫人如何得到鸩毒，如何找那婢女，如何控制婢女家人威胁婢女指认二太太，甚至事成之后，假若婢女被关押，宗夫人连如何杀人灭口都计划好了。

“无半句虚言。”宗瑾点头:“孙儿借用了大理寺审问罪犯那一套，涉及的下人十分配合，全都招了。”

他目光平静无波，视线落在宗老太爷手中的纸上。

宗瑾垂眸道:“但是显然大伯母平日不得人心，下人虽为她办事，却留了一手，哄着她签了个字据，她以为不甚重要，实则正是那字据指认了她。”

“所以...祖父现下打算如何办？”他问道。

“否则她凭什么？”宗老太爷问道:“奔者为妾，当年，宗月母亲与你大伯成亲，我和你祖母谁也不同意。是你大伯一意孤行娶了她，生了宗月。她活着时，搅得你大伯和我与你祖母离心。她死了，如今她的女儿又搅得宗家家宅不宁。”

他直视宗瑾:“瑾儿，这些日子二房在宗府够风光了。可你要记着，宗家家主之位，是大房的。我可以一时斥责大房，却不能将大房打压到泥里，否则大房如何立威？”

宗瑾双拳陡然握紧。

他望着宗老太爷，眸中隐有失望之色:“祖父，大伯父的才能平庸您看在眼里。宗晨再是您的嫡孙，可他如何纨绔草包，您也不是不知道。”

“难道嫡庶之别就那样重要，重要到，您明知我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而他宗晨只是个只会玩乐的草包，您还要将宗家交到宗晨手上！？”

“你放肆！”宗老太爷大声斥道:“你给我滚下去！”

宗瑾笑了笑，行礼:“祖父，孙儿告退。”

他转身便往门外走，待他走至门口时，忽听宗老太爷道:“瑾儿，你不要怪祖父，祖父也是没有办法。云梦重视嫡系，这些大家族，从上至下，没有哪个家主不是嫡长子。”

“这字据，就留在这里。你大伯母院子里有个刘妈妈吧？将她处置了便是。至于你大伯母，以管教无方之罪，再禁足一月吧。”

宗瑾嗤笑，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天亮之后，阖府用过早膳，关于昨晚之事的真相以及各方处置，也悉数传遍了各宅各院。

宗夫人在这件事中所有担任的角色，全由刘妈妈扮演。宗瑾亲自带人去了大房正院，将刘妈妈带出来。再召集府中下人，众目睽睽之下将刘妈妈凌迟处死。

宗夫人面无血色，却不敢再拦。她这次为了不让刘妈妈折进去，根本没让刘妈妈插手此事，可如今宗瑾带走的却是刘妈妈。

她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上头要刘妈妈替她背锅了。若她拦着不让带走刘妈妈，只怕宗瑾当场就会带走她，又哪里敢拦。

而刘妈妈，是自宗夫人出生便做了宗夫人的奶娘，之后一直留在宗夫人身边随她出嫁。二人感情深厚若母女，刘妈妈为宗夫人去死，也是心甘情愿。

“夫人，奴婢日后不能陪您了，还请您好好保重身体。”刘妈妈眸中带泪，于被带走之时，郑重向宗夫人行了大礼。

宗夫人捂着嘴，不敢说话，她无声摇头，甚至连哭泣声都不敢发出。

“妈妈，您也保重。”宗夫人轻声道，她闭眼。

刘妈妈笑了笑，仿佛了无心愿般跟着宗瑾离去。

保重啊，两人都知道，这一声保重，不过是为了彼此心安的托词罢了。

此事事涉宗月，宗月一人不足为惧，可宗月背后站着梁苏暮。年后梁苏暮将再来宗家，若此时刘妈妈不死，届时无人能压住梁苏暮怒火，遭殃的便是整个宗家。

刘妈妈此去，必死无疑。而宗夫人虽然被摘清，可上面已经知道她心有歹意，日后怎么都会防着她。若日后再由此事，只怕第一个想的就是宗夫人。

无法除掉宗月，宗月又对宗夫人无比痛恨，宗夫人日后又怎么会好过。

宗夫人静静凝望人去楼空的院子，心中油然而生狠辣之情。今日刘妈妈之仇，来日，她定叫宗月血债血偿！

“母亲。”宗夫人凝望院子，宗冉在她背后静静凝望她。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吗？”宗夫人冷声问道。

“母亲何出此言？”宗冉神色平静:“我是您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与您站在一边。”

宗夫人突然转身，掐住宗冉的脖子:“宗冉。”

她咬牙切齿:“宗瑾调查如此顺利，背后有没有你的手笔！？”

她暗恨，大房执掌宗家后宅这么多年，暗中势力不知有多少。便是宗瑾手段凌厉，也不至于一夜就水落石出。

若说大房正院没有内鬼，谁信？

“母亲冷静些。”宗冉被掐的喘不上气，满脸通红，道:“女儿怎会帮助大哥？这对女儿并无好处。您是我的母亲，我自然全心全意帮您啊！”

她眸子里流下泪来，看在宗夫人眼里却刺眼的厉害:“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女儿，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

“日后，若你再利用你弟弟，再在背后捅我刀子，我先要你的命！”宗夫人阴狠道。

她放开宗冉，宗冉被掐的连连咳嗽，最后强忍着不适道:“女儿明白了。”

若说对这个处置的结果有谁不服气，当属今日苏醒过来的宗月了。她按照事先与二太太商量好的计划，披头散发随便套了件披风就直奔宗老太爷院子。

“祖父！”宗月跪在院子里，大声问道:“祖父当真相信昨夜之事是刘妈妈所为？刘妈妈不过是一介奴才，她哪来这么大胆子？此事分明另有凶手，祖父是打定决心庇护背后之人了吗？”

“祖父如此，当真令人失望。”宗月眸中充溢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宗老太爷哪敢让她就这么跪下去，当即派奴婢请宗月进去。

“二丫头怎么没穿衣服就过来了？”宗老太爷装傻。

面对宗月，他自然全是伪装，瞧起来十分和蔼。

“孙女苏醒便听说了大哥的调查结果，可是祖父，刘妈妈怎会是背后真凶！？”宗月眸中满是不甘。

“刘妈妈是你大哥查出来的，所有下人都指认刘妈妈是凶手，还有错不成？”宗老太爷笑着道。

宗老太爷沉默着，即便宗瑾什么表情都没有，他依旧觉得宗瑾在讽刺他。

宗老太爷静静端详那张状纸，宗瑾面无表情坐着。

“胡闹！”宗老太爷面有薄怒:“这状纸上写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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