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苏暮越想越恼恨，恨不得现在就去将行凶之人大卸八块。

可是他不能，宗月还在这里，还需要他的安慰。

他重又抱住宗月，安慰道:“你放心，本王这就入宫求父皇赐婚，将你嫁给我。”

“殿下！”宗月阵阵无奈，大力推开梁苏暮，声音重了些许:“殿下愿娶，我却不愿嫁。”

“你放心，就算你名声尽毁，就算你真的...本王也会娶你。”梁苏暮将宗月的头揽到自己怀里:“一切都过去了。”

梁苏暮仔细打量着她。

宗月才被喂了毒，刚刚经受一番折磨，现下脸色苍白衰颓，眸中红血丝遍布。

宗月自己知道，可梁苏暮不知道。这幅样子落在梁苏暮眼里，又勾起了梁苏暮阵阵心疼。

他...在害怕？

宗月心头默默打了个问号。

可是梁苏暮害怕什么呢？在他那里，自己只是他找的苏宗月替身， 他真正心系的，是苏宗月。

她的这般反应更验证了梁苏暮心中想法，梁苏暮满眼通红，浑身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放心，本王娶你。”他道。

他紧握双拳，指关节泛着青白色。大力捶向屋子墙壁，竟引得整间屋子都颤了颤。

她淡淡笑了笑，沉默着。

即便她知道自己就是苏宗月的灵魂，可梁苏暮不知道啊。难不成梁苏暮是害怕，她被人玷污，等同于别人玷污了苏宗月？

“殿下。”想及此处，宗月推开梁苏暮，轻声道:“您失态了。”

对宗月，他视若珍宝。可他竟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将自己的珍宝玷污。

她声音还算平静，这是梁苏暮第一个念头。

他无比恼恨自己，明知卫二不喜宗月，明知卫二对她有敌意，为何还要让卫二保护她？

为何直至此刻，宗月都不肯啜泣？为何她这样美好，也会有人狠心将她拉入泥潭？

梁苏暮的心都要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头有一股酸涩，嫉妒前世的自己，但很快被她压下去。

宗月目光认真:“殿下以何种心态娶我？”

“殿下心上人，乃京都苏家苏宗月小姐。苏小姐风华绝代，我自愧不如。我名唤宗月，殿下因我名讳对我多番照顾，我感恩在心。”

“可是殿下，”宗月直视梁苏暮:“你并不爱我，我也并不爱你。我不可能因为您的几次照拂便以身相许，也绝不允许我永远活在另一个女子的光环下，我的丈夫终身透过我思念着另一个人。”

“我虽地位低下，但绝不卑贱。我的感情虽不高尚，但不容亵渎。”

她拍拍，踉踉跄跄起身，向梁苏暮行了个标准的礼节:“今日殿下能来救我，甚至不在乎我的名声说要娶我，我十分感动。”

“但我从不是能被名声困住的女子。”

“我...”梁苏暮张口欲言，却凭空张着口，什么都没说。

能说什么呢？

他平生从未如此挫败，也从未如此直面搬起自己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

“那你...日后怎么办？”梁苏暮问道:“我今日带来的人，嘴巴定会严严实实，可终究纸包不住火。”

何况还有背后行凶的人，他就不信那人不知道宗月身份，明知宗月身份还为之，所求必不是单纯图色。

兴许现下，满京都已经盛传，宗府的二小姐于京郊被人玷污了。

“我过去在云城顶着草包的名头，不照样过的很好吗？”宗月笑笑，垂眸:“名声不过身外之物。”

提起自己对感情的坚持，梁苏暮果真不愿坚持了，他果真深爱苏宗月啊。

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为何就眼瞎选了太子？宗月心中苦笑。

“无论如何，本王说会娶你的话，始终算数。”梁苏暮无法，只能道:“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欢迎你来找本王。”

宗月福身行礼。

“你自己冷静一会儿，待会本王接你回家。”梁苏暮起身欲出。

“殿下。”宗月在背后叫住他。

她明眸皓齿:“殿下昔日曾言因苏小姐幼时救过您，才情根深种。不知当日若换个人救您，您还会如喜欢苏小姐一般喜欢那个人吗？”

她静静望着梁苏暮，等待梁苏暮的答案。

片刻后，梁苏暮转身:“本王之所以爱慕苏小姐，不是因为她救过本王，而是在之后数年对她的关注中，被她的个人魅力所吸引。”

他意有所指:“若是谁救过本王就要娶谁，那本王不如娶自己手底下的士兵。”

因为是被个人魅力吸引，所以当初喜欢苏宗月，如今就能喜欢上灵魂是苏宗月的宗月。

可惜宗月不懂。

说罢，梁苏暮抬步离去。

二人面上都带着若有所思，回京都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不曾说。

仿佛说了什么，会破坏二人之间那诡异又静谧的气氛。

将宗月送回宗府，吩咐管家好好安抚宗月。梁苏暮一路风尘仆仆赶回端王府。

“殿下！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殿下！”卫二跪在正堂中央，乞求道。

梁苏暮沉着脸:“卫二，你跟着本王的时间也不短了。”

卫二眼中迸发一丝喜意:“是，殿下。属下跟着您有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梁苏暮轻声复述一遍，猛地起身，揪起卫二衣领:“那你为何还不明白，本王的命令不容质疑！？”

“属下知错了，殿下！属下真的知错了！”卫二一遍又一遍哀求着，他在梁苏暮的手中，丝毫不敢挣扎。

“属下也是为了您好。”梁苏暮将他放下，卫二很快跪着抱住梁苏暮大腿:“宗月不过是依附您的家族中小小嫡女，还不是名正言顺，幼时曾流落在外。如此不堪女子，如何配得上您？”

“所以，她在汇天阁许久未出来，你就回来告诉本王她回了宗府！？”梁苏暮冷声质问道。

他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想起的全是宗月在那间屋子里如何无助为人欺凌，如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那时该有多绝望？

她在别人身下的时候，可曾想过寻死？若她死了，他要怎么办？

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梁苏暮丝毫没察觉彼时的宗月情绪十分平静。

宗月遭遇的这一切，卫二都有不可磨灭的责任。不，他也有责任。

他为什么要昏了头，将宗月派给卫二保护！？

但凡换个人...但凡换个人...梁苏暮闭眼不愿再想。

脚下，他重重将卫二踢出去:“卫一生死不明，你就是本王左膀右臂，你就是这样回报本王的！？”

“你明知本王心系宗月，还向本王隐瞒她失踪之事！？你哪来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

梁苏暮眼神仿佛喷了火。

卫二跪在地上，身子瑟缩。直至此刻，他才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主子如何厉害，浑身的杀气将要凝成实质。

他什么都不敢想了，对宗月的怨气，对卫一地位的肖想，什么都不敢想了。

“求您饶过属下这一次，属下再也不敢了。”

“本王饶过你，谁又饶过宗月？”梁苏暮语气阴冷:“向本王汇报她回了宗府时，你可知有此刻？当初在云城你几次三番对本王的命令阳奉阴违，本王饶过你了。你如今竟还敢再犯！？”

他气急，又是一脚蹬在卫二身上，却还不觉得解气。

“来人，将卫二带去地阁。”梁苏暮面无表情。

地阁是他专门设立惩罚属下的地方，但凡进去者，皆生不如死，几乎没有出来的可能，也是他所有属下最畏惧的地方。

“殿下！殿下！”卫二瞪大眼:“求求您了殿下，属下不想去地阁啊！”

他身边都是曾同他并肩作战的好友，可谁也不敢为他求情，何况卫二犯下这么大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卫二厌恶宗月竟到了如此地步，几次三番置宗月于危险之中。谁也没有多话，他们明白，若殿下对卫二听之任之，日后又要如何服众？

卫二很快被拖了下去。

“王爷消消气。”司水叹了口气，上前劝道。

他同卫字系列一样是梁苏暮属下，只是各自负责的事务不同，他常驻京都。

卫二干出这样的事，他也很震惊。

“不行。”梁苏暮摇头:“备车，去苏府。”

“啊？”司水不明白:“去苏府做什么？”

可在梁苏暮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好的，去苏府。”

...

苏府这边还风平浪静，苏双双满心以为季宁远带走了宗月，丝毫没想过会出什么纰漏。

苏宗白同梁苏暮分道扬镳回府，但他并不喜欢苏双双这个妹妹，哪里会关心苏双双今日出门逛街跟谁起了龃龉。

是以梁苏暮提刀赶来时，苏府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梁苏暮这些日子来的频繁，门房见了不会拦他，而他气冲冲就向苏双双院子走。

“苏双双，滚出来！”

在他怀中，宗月心中陡然升起奇异的感觉。她能清晰地听到梁苏暮心跳声，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梁苏暮身子剧烈颤抖。

而梁苏暮拳头处，鲜血涔涔流下。

宗月抬眸，诧异道:“殿下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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