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元犯下的罪行，何止一星半点？香城土皇帝，只要出钱，哪怕芝麻大的官他都会卖！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苏相怒拍桌子:“他胆子这么大，狂妄至此，何须我来救！”

苏相叹了口气，这一巴掌终究是打不下去了。

“你当我不想救成元吗？”他喟然叹道:“我也得能救才行。”

“那又如何？”苏夫人声音极大，反问道:“别说这一切，成元根本不可能做。即便真是他做的，又如何？”

甚至苏夫人年轻时，还曾风华气盛，见他被朝臣怒怼，一气之下于翌日皇宫宴会上舌战群儒，自此拥有了母老虎之名。

可她未出阁时，本是千金闺秀，家世显赫，求娶之人从城南排到了城北。

他求娶她，本也是心倾慕之。两人携手共度无数难关，既是患难夫妻，又是显贵夫妻。

苏夫人颤抖着手，借身后桌子勉强稳住身形:“你想干什么？打我吗？来啊！”

她重重扑在桌子上，将全屋仅有的一个完整花瓶推到地上。而后站在原地，不住抽噎着。

那花瓶碎在地上的声音惊到了苏宗岚，她不自觉瑟缩一下，梁苏年慌忙抱住她。

“除了你，谁觉得你苏家还有清誉！？”

她泣泪声下，质问道:“若你苏家当真是满门忠烈，若你苏成贤当真是忠臣之后，你当年何苦费尽心思，将你的嫡亲妹妹嫁给皇帝？”

“你，你父亲，甚至你祖父，你们苏家世世代代，为何执着于将苏氏女送入皇宫？为何当年皇贵妃怀孕，你兴奋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你扪心自问。”苏夫人深深闭眼:“你道苏家满门清誉，可你出去打听打听，举国上下，谁不说你苏家权倾朝野，子孙皆狂妄跋扈？”

苏相已然扬手，可眉眼一抬，瞧见苏夫人眼角和眉间皱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苏夫人是个贤内助，这么多年她稳坐后院，为他教养儿女。于苏家后宅、朝廷命妇面前经常为他长脸，从未令他有半分为难。

“你别忘了，你也是苏家人，你是苏相夫人，正一品诰命。”苏相咬牙切齿，同样一字一顿道。

苏相陡然变色，目光锐利瞪向苏夫人。

“你还不肯承认吗？”苏夫人嗤笑:“除了你，所有人都觉得苏家是奸臣，将云梦官场收归囊中。既然所有人都觉得你苏家有跋扈之名，你就跋扈一次，救救成元，又有何妨！？”

“不过是抢了几个女人罢了。苏家后人，难道连个女人都要不起？”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相霍然起身。

“你不能救也得救。”苏夫人反讥道:“这些年来成元跟在你身边，劳苦功高。他一朝落难，你怎能将他弃之不顾？薄情至此？”

“若是能救，我早就救了。”苏相静默道:“可此事非比寻常。李家公子以性命敲响鸣冤鼓，人人都称此案是云梦第一大案，整个云梦国、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

“陛下早就有心找我苏家茬，只是苦于找不到罢了，成元此次显然是送上门去让他杀鸡儆猴。”

“都到了这种地步，难不成你还以为前些日子各地的苏氏子孙被同僚弹劾，是巧合吗？分明是让我疲于应对，好背后算计成元。”

“那又要怎么办？”苏夫人摇着头:“难道你就能因此不救他了？”

苏相没有说话。

苏宗岚眸中含泪，与梁苏年对视一眼，二人悄无声息离去。

甚至离去时，还特意绕路，避开了苏成元。

“其实母亲...”苏宗岚难以启齿:“她平日不是这样的。”

“我知晓。”梁苏年颔首:“岳母贤惠端庄，此次也是气急了。”

“是啊。”苏宗岚点点头，解释道:“母亲刚嫁进苏家时，父亲还不是苏家家主。”

她娓娓道来:“苏家子嗣众多，当年为了家主之位，嫡系旁支斗得你死我活。”

“别看后宫争斗层出不穷，苏家后宅也是如此，那时母亲过的很不好。”

“有一次，母亲被人绑架，父亲又被人设计缠住无法脱身，是四叔亲自前去，救出了母亲，又在贼人提刀欲砍母亲时，生生挡在母亲身前。”

“从那之后，父亲对四叔就越发信任，母亲跟四叔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苏宗岚眉宇间略带了几分紧张。

她害怕梁苏年会因为母亲方才那些话，产生怨怼。

梁苏年叹了口气，牵着苏宗岚的手:“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我夫妻，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其实...”苏宗岚欲言又止:“父亲对你...也是十分疼爱的。”

梁苏年笑了笑，不置可否。

“母亲方才说，父亲将母妃送入宫中，母妃生下你后，他几日都高兴地睡不着。”

“这其中固然有为苏家的成分，可父亲也是极为喜欢你的。”她张口为苏相辩驳。

毕竟皇贵妃是苏相亲妹妹。

苏氏女子，无论嫡出庶出，都要为家族做贡献。

可皇贵妃昔年在苏府，同苏相兄妹情深。梁苏年是苏相亲侄子，怎会不喜欢？

若不喜欢，怎会将他的掌上明珠，嫁给梁苏年？

梁苏年叹息一声:“我明白的。”

他望着苏宗岚深邃眼眸，认真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是苏家子孙。我同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岳父心中在想什么，我都明白。”

“只是可惜...”他缓缓道:“岚儿，你心太软了些。”

“一如岳父所说，若苏成元当真做了李家公子嘴中说的那些事，那他就是罪大恶极，万死难以辞咎！”

苏宗岚怔住，抬眸对上梁苏年冷硬眼神:“若他真是那样的人，那他昔年对岳母好，对你和小妹好，都是别有目的。”

苏宗岚哑然，嘴唇微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梁苏年说的有道理。

“要是小妹在就好了。”她感慨道:“小妹聪慧机敏，定能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我看不见得。”梁苏年挑眉，耸肩道:“小妹嫉恶如仇，若得知此事，定会百般求证。假若知晓实乃苏成元所为，只怕会当场逼岳父与苏成元断绝关系，还要暗恨自己这些年瞎了眼。”

想到那样的场景，苏宗岚噗嗤笑出了声。

她神色很快又落寞下来，再是如何，也仅仅假设。

她的小妹，已经没了。

“也不知宗家二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她道。

宗家那位姑娘，跟她的小妹相似极了，跟她也有缘分。

“听闻宗二小姐被父皇赐婚给皇甫临，如今想必是在来京谢恩的路上。”

“啊！？”苏宗岚震惊。

...

云城赶往京都的路上。

“你放心吧。”梁苏暮和宗月同乘一辆马车，他将手覆在宗月手上。

宗月怔了怔，没有挪开手。

“我不会让你嫁给皇甫临的。”

宗月嘴角扯了扯:“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还能抗旨不成？宗家可没有这个本事。”

“圣旨上说择良辰完婚，本身就隐喻着要我去同他做交易。”梁苏暮安抚道:“否则若此刻要你嫁给皇甫临，那可是明晃晃打宗家的脸了。”

“宗家不会允许这样，本王也不会允许这样。”梁苏暮道。

宗月轻轻闭眼。

“其实嫁给皇甫少主也没有什么。”她道:“何必要殿下为了我同陛下谈判？”

“本王愿意。”梁苏暮反手握住她，心中一紧:“本王说过要护你周全，你一定不会嫁给皇甫临。”

宗月睁眼，抬眸望向梁苏暮。

后者一脸认真，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些许触动。

很快她又冷静下来，梁苏暮对她好，不过是觉得她像苏宗月罢了。

即便她就是苏宗月本人。

“承殿下吉言。”

他们的马车后，宗冉和宗莹也同坐一辆马车缓缓跟着。

不似宗月，她二人进京都是为了选秀。

只要选上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是一飞冲天，从此成为皇帝的女人。

宗冉心中难掩激动。

“也不知道那么激动做什么。”宗莹小声嘟囔道:“竟然还有人想入宫？陛下的年纪都能做我父亲了。”

宗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咸不淡瞟了宗莹一眼。

这个蠢货！

“我也只是太久没出来，一时高兴罢了，四妹妹怎可如此想我。”宗冉静静道。

“什么太久没出来。”宗莹嗤笑:“你去年这个时候，不也跟着祖父去了京都一趟吗？”

去年这个时候...

宗冉瞳孔一缩，想起了去年于京都某些不好的记忆。

她瞬间脸色苍白:“是...是去过一次京都。”

那次在京都的经历，是她终身的梦魇，如同一个魔咒，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开。

他身材高大，站起之后几乎是以绝对身高优势压得苏夫人喘不来气。

“若你苏成贤是忠臣，陛下何苦将苏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近一百年来，哪一任皇帝敢亲近苏家？”

“你苏成贤。”苏夫人指着苏相，一字一顿道:“平生有哪一日，对陛下有半分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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