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家家主都十分默契放权，将天下山河交给他们这一代人。

左右都是他们的嫡长子，自然会秉承他们的意志走下去。

综合考虑之下，他选定了保守路线，先引苏家与梁苏暮对立，待彼此势力人马精力都耗费的差不多时，季家便可趁虚而入。

在那之前，季家自然是谁弱帮谁，暗地里推波助澜，只为让二者安安心心打擂台。

原本，季宁远带领的季家是没打算这么早动手的。

他有仁心，譬如此次，本可以留在京都勾心斗角，偏偏为了边境安危、麾下性命、百姓安康，毅然决然奔赴边境。

因此他深得民心。

这样的对手不能不令季宁远忌惮。

苏宗白同他一样，各自身后站着庞大家族为其撑腰，却也各自都为家族这巨大机器所擎制。

只有梁苏暮不一样。

他母妃在他出生那天便已经逝世，没有显赫的外祖，没有来自明昭帝的宠爱，甚至年幼时还被明昭帝送去边境送死。

岭南季家，乃西南领域最大的世家，尤其二十年前自岭南第一大富商时家陨落后，更是呈威不可挡之势。

人人皆知，季家垄断云梦兵器来源，自皇室式微，时有朝廷求季家铸造兵器的事情发生。

而与之直接相关联的云梦战神梁苏暮，更是因此与季家斗智斗勇多年。

岭南坐落于云梦西南方，多矿多石。

因此他孑然一身，冷心冷情，几乎没有在乎的人。与其情投意合的宗月，本就十分优秀，从未成为梁苏暮累赘。

能被梁苏暮真正放在心上且能成为他拖累的，只有云梦百姓。

除了梁苏暮自战场血流成河中杀出，其余二人得各自家族精心雕琢，天才之能愈发凸显。

若无梁苏暮这匹来自皇室的黑马杀出，如今时局，该是季家与苏家针锋相对。

季宁远、苏宗白、梁苏暮这一代人，人才辈出，几乎都是打小便显现出非凡的政治、军事、经济等等天赋。

所以他原本只是在暗中做些小打小闹，给自己的宿敌们使使绊子。

可当历史的洪水滚滚而来，皇权更迭势不可挡，季宁远不得不出手了。

“若陛下身体痊愈，行动自如。”季宁远上下打量明昭帝，后者从他话中听出某种可能，当即重重咳嗽，惊恐异常:“恐怕苏家危在旦夕。”

不说别的，单凭明昭帝给苏家扣一顶谋逆的帽子，就足以让苏家自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现下，这种事情还不能发生。

季宁远对明昭帝的抗拒视若无睹，伸出手来仔细端详自己指尖，良久，才从尾指处轻轻弹了些粉末进入明昭帝口中。

“陛下既然不能说话，日后都不必说话了。”他道:“陛下贵为天子，即便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待着，也无人敢怠慢您，何况您的下半辈子并不长了。”

说罢，他转身向外间走去。

他的药，足以令明昭帝直至死亡都半身不遂、口不能言。

在经过外间的时候，季宁远身体微微停顿，眸中显可易见闪过几分厌恶。

玉檀一直守在外间，见状，忙摇晃沈贵妃身体，将她唤醒。

沈贵妃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疲态，后知后觉反应出季宁远的存在，心中狐疑。

“季少主为何在这里？”她已经下意识朝明昭帝龙床方向望去，只是被层层帘幔遮挡，她什么都看不清晰。

季家也是皇室一根心头刺，如此关头，陛下定不会召见季宁远。

所以...来者不善？沈贵妃心中揣测道。

季宁远望着她，皮笑肉不笑:“贵妃娘娘可愿出去一叙？”

沈贵妃想了想，欣然应允。

...

片刻后，明昭帝寝宫外的树荫丛中传来声声羞人的喘息。

男人在沈贵妃身上驰骋，惹得沈贵妃娇声连连。

满心以为男人是季宁远的沈贵妃心想，年迈老人的精力果真不能与年轻男人同日而语。

她入宫之后，除了前几天被算计与太子承欢，鲜少有情欲能被如此满足的时候。

明昭帝已经年迈了。

不知宗冉当初使了什么法子怀上孩子，总之在那之后，她一直隐有怀疑，明昭帝无法生育子嗣了。

身为女子，却因入宫不能体会当母亲的感觉，在沈贵妃心中颇为遗憾。

而今季宁远如此行径，却令她心满意足。

季家少主啊，整个云梦国女子的梦中情人，她闺中时也曾对其抱有幻想。没想到未嫁季家，嫁进皇宫却体会到了。

这人正在与她行闺房之乐。

她不知晓，在距离她与男人不远处的梧桐树后，真正的季宁远瞧着二人所处位置，耳中不断传来那引人遐思的喘息，嘴角讥嘲。

区区贵妃，怎配他牺牲色相？

明昭帝苏醒之后的第二天，梁苏暮快马加鞭从雁门关赶回来了。

彼时李恒已经将四大家族之人关押许久，众人皆怨恨横生，尤以苏家人最为显眼。

许是因为苏家大本营本就是京都，朝廷几乎八成的官员都出自苏家嫡系或是旁支，抑或是苏家党羽。

这些人被苏家指挥，扬言不将苏相放出来绝不上朝，已经接连罢朝几日。

他们各自身居要职，剩下那两成的官员难当大任。短时间内李恒根本找不到替代他们的人，即便找到了，无人交接指引，也无法贸然上手。

因此政务已经被推脱、积攒了好几天，李恒又不可能弃之不顾——这些政务，样样关系民生。

李恒险些就兜不住底了。

幸好梁苏暮回来了，能拿主意的人回来了。

“边境战事稳定了？”宗月抿了口茶，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风尘仆仆的人。

梁苏暮颔首，在宗月尚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抱住宗月，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宗月先是怔愣，随即觉得好笑，梁苏暮也太孩子气了些。

她双手环在梁苏暮腰间，静静依偎于他怀中。

宛若岁月静好。

过了好久好久，宗月已经哈欠连连，梁苏暮这才出声道:“我很想你。”

他这一走，也走了足足有两个多月了。

宗月自他怀**来，下意识伸手，抚摸他的喉结，一点一点向下...

梁苏暮猛地将她的手抓住，觉得自己身体某处发生了变化:“你做什么？”

“啊？”宗月眼神无辜，嘴巴稍微嘟起:“我什么也没做啊。”

她狡黠地打量眼前男人模样，清瘦了些，却也愈发沉稳了。

他的胡茬许久未曾打理，自边境战火中抽身，梁苏暮的气质显可易见发生了改变。

梁苏暮抓住她的手，再不肯放开，以免她乱动。

“你最近过得好不好？”他问道。

宗月沉默了一瞬。

她没说谎，只道:“最近京都局势动荡，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晓。”梁苏暮颔首。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

“先别说我，说说你吧。”不让动手动脚，宗月只能低头，脸颊在梁苏暮粗糙的手背上蹭了蹭:“边境战事如何？你可有受伤？百姓怎么样？你为何突然回来，是边境战事平息了吗？”

梁苏暮瞧她像小猫似的动作，颇觉好笑。又听她抛出一连串关心他的问题，心中又是微暖。

他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给她听。

“边境战事还在胶着状态，只不过最近局面明朗了些。”

“我身为主帅，最多的是在后方指挥，有麾下骁勇善战的将士保护，我并没受多重的伤。”

“辽东军虽野蛮粗鲁，但尚有可取之处。他们打下城池后未曾屠城，反倒尽力安抚百姓。因此百姓并未受到多大伤害，自我前去夺回辽东打下的城池后，百姓便愈发安居乐业了。”

两国军队于边境打仗，彼此百姓却十分安然，也算是这天下奇葩一朵了。

“此次突然回来，是因为辽**然撤军。”提及此事，梁苏暮略微蹙眉，很快舒展开:“辽东撤军，边境已趋于平稳，后续事务陈将军便可处理，所以我就回来了。”

“没受多重的伤，可还是受伤了。”宗月瞪他一眼，很快又将话题转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辽东怎会突然撤军？”

“是辽东皇帝。”梁苏暮答道:“辽东国内不像云梦，中央集权基本稳固，皇室地位崇高。”

“辽东有一位女将军，名叫秦良玉，就是与我对阵的那位。”

提及秦良玉，梁苏暮面上显可易见郑重起来:“此人军事天赋颇高，乃此道天纵之才。饶是我，同她对阵也十分吃力。”

“可惜啊。”梁苏暮耸耸肩:“秦家世代忠于皇室，到秦良玉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孩。”

“秦良玉子承父业，在她手下，秦家兵权日益增大。”

“据我所知，此次便是辽东怕秦良玉打了胜仗危及帝位，生生一道圣旨将她召了回去。”

云梦风流人物，独梁苏暮最受季宁远忌惮。

但事实上，百年以来，皇室不再有魄力号令四方世家，中央集权日渐衰落。苏家、季家、皇甫家，各自暗中蓄势，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

三家几乎筹谋的时间一样久，然皇甫家到底依托于皇室，兵力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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