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苏宗白瞧她模样，不忍心道:“我们也将这里检查过许多遍，若有明显线索，我们早就发现了。没查到，许是没有吧。”

宗月垂头丧气，一脸沮丧。

暗格里有个不算大的盒子，宗月小心翼翼将盒子捧出来打开，里面充斥着淡淡的桃花味。

宗月垂眸，嫡姐每隔几日便会去桃林摘些桃花，然后将其一片花瓣放在这个盒子里。

难道嫡姐当真没给她留下一点线索么...

“这是...”苏宗白惊讶:“睿王妃婢女未曾同我们说起有这个暗格。”

“许是她们也不知道。”宗月答道。

其实除了嫡姐和她，谁都不知道。

“走吧。”苏宗白率先抬步前往，梁苏暮和宗月跟在后面。

宗月思绪混乱，脑中不断回忆着嫡姐种种，情绪并不算好。

来了寝屋，她最先翻找的，就是嫡姐的日笺。

“嫡姐！”她恼羞成怒，撒娇道，嫡姐揶揄她一阵儿也过去了。

那时嫡姐在哪坐着呢？她不喜水汽，那就只能在远离湖边的地方了。

宗月站起身，远远望着那一汪如碧玉般的湖水，退一步，再退一步。

她说着，又打趣道:“太子听闻小妹喜欢桂花，便特地在东宫种了一片桂花树。难道小妹嫁给太子后，不去瞧瞧那桂花树林？莫不是现在就已经瞧了几次吧。”

嫡姐有记日笺的习惯，只是心思深，从不将日笺给外人看，她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已经顾不及周围人如何看她，宗月径直走到床前，熟门熟路拉开一个暗格。

宗月眸中绝望，摇头:“未曾。”

宗月从上到下，仔细望着。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梁苏暮走过来，问道。

“不如我们去睿王妃的寝屋瞧瞧。”梁苏暮提议道:“那里是睿王妃起居的地方，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身为苏家嫡长女、苏宗月的孪生嫡姐，苏宗岚虽性情温婉，可有些敏锐是与生俱来。

她自盒子里取出许多纸张——嫡姐的日笺。

从前往后迅速翻阅，自她去后，嫡姐的日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怀念她在时的光景和对她的思念。

宗月心中微颤。

翻至最后一页，宗月面色陡然一变。

“怎么了？”见她面色有异，梁苏暮出声问道。

苏宗白若有所思望着宗月手里那些纸张。

宗月沉默片刻，将最后一张日笺，递给苏宗白。

“若睿王妃当日已经被掳，为何会有这张纸？这字迹同之前所有一样，显然出自睿王妃手笔。”宗月脸色难看。

苏宗白一目十行看完，又传递给梁苏暮，脸色也是十分不好。

无他，那张纸上清晰记录了当日发生的事。

...

今日风和日丽，余忧思家中小妹，苦闷不能自抑。家仆劝余前往桃林一观，余欣然应允。

对镜梳妆，佩母后所赠凤凰金簪，其巧夺天工，令余耳目一新。

踱步至桃林，淡然而坐。少顷，黑衣人至，掳余至皇陵。

知余失踪后，家父家母及长兄，定心急如焚，故留此书。

余之日笺，仅已逝家中小妹知之。若有缘人可寻此日笺，余心慰矣。

...

“这...”苏宗白迟疑着，许久未说话。

宗月质疑的十分有道理，若苏宗岚被掳走，根本不可能留下这日笺。

只能说明，苏宗岚早知自己会被掳走，甚至对谁掳走她、掳到哪里，都心知肚明。也知晓凭睿王之力，根本无法阻挡，所以从未在睿王跟前提及。

“我们从未发现过这日笺，若非宗小姐...”苏宗白语气复杂。

余之日笺，仅已逝家中小妹知之。

那行字灼痛了他的眼睛，方才宗月径直去寻那暗格，中间没有任何迟顿，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

“睿王妃在日笺中提及了皇后娘娘赠的凤凰金簪。”宗月面无表情指出:“要么皇后娘娘那里有线索，要么这金簪上有线索，我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嫡姐从不喜欢金簪，她觉得那是暴发户的东西，怎会在思念妹妹后佩戴？

原本凭她的性格，只会在那时佩戴素净的玉簪。

显然苏宗白也想到了这里，上前去了苏宗岚的首饰，认真找寻那支传说中的凤凰金簪。

他又能如何呢？昔年只要苏家想，他就会成为傀儡皇帝。而今经营数年，倘若没有皇甫家在背后支撑，皇室照样是如履薄冰。

“太子。”

明昭帝听见自己无力的声音，他没有睁眼，不敢看太子失望的眼神。

“给苏夫人道歉。”

“父皇！”太子惊呼出声，用手指着自己，再指向苏夫人:“您要儿臣，给这个扇了自己一巴掌的女人致歉？”

“说话尊重些。”明昭帝语气稍重:“这是苏相夫人，正一品诰命。”

“给苏夫人道歉。”他又说了一遍。

太子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最终还是苏嫣然挑眉，轻叹一口气，迈着小碎步上前，拉着太子。

“大伯母，太子性情如何您也清楚。”她向苏夫人福身，声音婉转:“方才太子言语无状，无非是一时昏了头。伯母大人有大量，还望您能海涵。”

苏夫人一言不发转身，倒是没再说什么。

太子猛地拉住苏嫣然，将她拽到自己后面:“你替孤给她道歉做什么？”

他转身，重又望向明昭帝，一直以来的信念崩塌，心痛无以复加。

“孤，就是死，也绝不会给你苏氏道歉。”太子一字一顿，神色肃冷。

那头皇贵妃倏地起身。

总共也没几步，她一点点走到太子面前，指尖在太子肩膀上轻点，逼的太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太子殿下啊。”她眉眼皆是笑意，然笑意不及眼底，宛若玉面修罗。

“听闻宗白被太子刺伤前，太子正同您的太子妃说话。本宫倒想问问，太子究竟说了什么令宗白大怒至此，对太子殿下动手？”

皇贵妃问话毫不客气。

太子周身一震。

他那时说了什么？

自皇甫雅被接走，他日日被父皇斥责。今日总算能将皇甫雅接回，他一时得意忘形，便说了些浑话。

“你又何必与苏嫣然计较？”他在马车里对皇甫雅苦口婆心:“苏嫣然跟苏相是隔了房的关系。当初苏相的亲生女儿，孤都为你处理掉了，你又何必在意区区一个苏嫣然。”

若知晓苏宗白与他的马车并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清清楚楚传到了苏宗白耳中，他一定不会那样说。

可惜他那时不知道，便出口张狂，握住皇甫雅素白的手温声道:“你放心，自始至终孤最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与苏嫣然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也不知苏家如何教的女儿，将苏家女教的一个比一个放荡。尤其是苏嫣然，床第间的功夫简直了得。”

“可惜，”他又嗤笑:“孤那时没有要了苏宗月，就把她害死了，如今想来当真遗憾。”

太子神色恍惚，回神，望向眼前皇贵妃，张口欲言，又什么都说不出。

如此狂悖之言，要他如何说的出口？

皇贵妃并不拿正眼瞧他，也没打算真的要听他说。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苏宗白性情淡漠，珍视的人就那么几个。其中能同时跟太子有牵扯的，也就苏宗月了。

她用膝盖想都想得到，也正因想通此事，她对太子才愈发冷淡。

“太子妃正跪在雨里思过。”皇贵妃淡淡道:“劳烦太子也出去跪着吧。”

太子没动:“你们苏家欺人太甚！”

皇贵妃却懒得再理他，转身走向苏宗白床前，自有苏府下人将太子押着跪下。

蠢货始终是蠢货，无论何时都看不懂形势。如此太子，也不知晓明昭帝怎么瞎了眼地护他几十年？

这就是他悉心培养的太子吗？

而从头到尾，明昭帝一声都没吭。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别说是太子，哪怕今日刺杀苏宗白的是他，苏相也会将他押着跪下。

他在苏家人面前一向抬不起头来。

“嫂嫂。”皇贵妃握住苏夫人的手，素来清冷的双眸多了几分温情。

“您别担心，宗白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她劝慰道。

“你说的我知晓。”苏夫人老泪纵横，点点头:“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屋外。

太子惶惶然刚跪下，忽听耳边响起丫鬟刺耳的尖叫声:“血！血！”

她们指着皇甫雅身下那一滩暗红色血渍。

话落，皇甫雅终于体力不支，面无血色昏倒在暴风雨里。

“太子妃！太子妃！”太子一惊，抱住皇甫雅，很快，他的手上就沾满了血迹。

“来人啊！快来人啊！”亲眼见着手上鲜血，太子这才害怕起来。他神色惊惶搂着太子，眸光希冀，希望自己的父皇能够出来。

可他空等许久，别说明昭帝，就连太医或大夫都没等来一个。

也许被掳走前，她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在隐秘的地方留下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苏宗白和梁苏暮不明就里，倒也不曾打扰她，却惊讶瞧见宗月不自觉撞在一棵桃树上。

宗月踉跄了一下，转身，这棵桃树是整片桃林距离湖水最远的地方。假若嫡姐要摘些花去屋里，定也是这棵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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