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令这京都改头换面，要这云梦换个主人。你家王爷因中毒无法动手的事，我替他做。”

话落，宗月扭头，定定地盯着司水:“司水，你怕吗？”

这几个自始至终都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她难做决定。

宗月踱步走下来。

她视线太过凌厉，明白了她话中意思，司水跪地。

宗月颔首，顿了片刻，又吩咐将玳瑁他们叫来。

这些人与司水不一样，她看着他们成长，对他们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晚晴、玳瑁、玲珑、秋娥、王虎、时羡。

“全体暗卫。”司水毫不犹豫。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宗月对梁苏暮的御下能力向来敬佩。

“暗卫一分为二，一半人跟我入宫，一半人去保护王爷。王爷若有一根毫毛受损，你们就提头来见。”

听她这话就知道不对，但眼下梁苏暮中毒昏迷，只能听宗月调配。

何况宗月的能力，司水毫不怀疑，他当即应是。

“王爷那边...”宗月手指微微蜷缩，轻咳一声:“派人去看着些，等我信号，收到就立刻带他出城。”

“盯着点，别让不三不四的人混进去。”宗月吩咐道。

宗月神色凛然。

“是！”

覆水难收。

“这座皇城已经从根子里腐烂了。”宗月面无表情，抬手，茶杯中的水缓缓倾倒在地上。

她的心自知晓苏家利用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王爷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原本司水就是要跟着王爷干事的，如今王爷无法行动，司水就替他来！”

“王爷王妃但有所请，司水碎骨不辞！”他声音铿锵有力。

“我今夜欲做一件大事。”她深沉的声音响起。

“若成功，云梦改头换面。若失败，就此身陨此处。”

她盯着几人:“我与尔等主仆一场，我不逼你们。若你们想离开，随时可以走，我也不会怨怪。”

谁都不是傻子，京都时局紧张，宗月如此一说，几人便猜到是什么事了。

“小姐，奴婢不走！”晚晴头一个出声，宗月视线落在她脸上。

后者目光坚定:“我是小姐的奴婢，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宗月没有说话，移开视线，无声叹了口气。

“属下也不走。”玳瑁跪到地上:“还请主子将玲珑送走吧，属下陪您在这里生死与共。”

“哥哥！”玲珑惊呼出声。

她一直被玳瑁保护的很好，虽对宗月感激忠心，可远不及跟玳瑁感情深厚。

当初那个躲在玳瑁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女孩也长大了。

“哥哥不走，我也不走！”小姑娘还不知今夜之事有何后果，眉宇间尚带天真，她犯了犟。

“听话！”玳瑁回头呵斥。

“我不！”玲珑撇撇嘴。

宗月嘴角微勾。

“主子，属下...”王虎面有难色:“属下家中尚有孕妻，便不随您去了吧。但属下可以帮您将摘星楼转移到雁门关一带。”

他原本跟在玳瑁身边，后经玳瑁引荐跟随宗月。

他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又掌管着摘星楼，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这一年里，他已经在京都娶了妻子，妻子尚有孕数月。

“也好。”宗月点头应允:“我原本就是想将你遣去雁门关的。家有妻儿，自然不宜做此等亡命之事。只是日后...摘星楼就拜托你了。”

王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泪眼朦胧，主子如此待他，真是...真是...

他诚惶诚恐跪下，许下他践行一生的承诺:“属下，定不负主子所托！”

“王妃，”秋娥出声:“属下也不走。”

宗月抬眼凝望她，忽的就响起云城那夜的太子别院。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被梁苏阳享用后，还要被他身边的太子和侍卫羞辱。

偏梁苏阳对此视若无睹，经历苏家数年打压，他心理早非正常人，于情事上变态至极。

女子神情恍惚似有死志，倘若不是他们恰好在那夜动手，倘若不是她向女子伸出救她脱离泥淖的手。

也许太子别院又会多一道尸体。

正是她伸出去的那只手，挽救了女子的命，也替她带回来一个忠心耿耿的女护卫。

宗月嘴唇轻抿，一言不发。

她看向时羡。

“回主子，李家公子被端王设计藏了起来，要找他实在是太难了。”王虎垂头丧气。

“是属下办事不利，主子罚我吧。”

“你说什么！？”宗月倏地厉声道，她盯着王虎:“你方才说什么？”

王虎被她反应惊到:“找李家公子实在是太难了...”

“是前一句。”宗月意识到什么，冷静下来，她将纸认真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纸上所记，李公子被梁苏暮庇护隐匿踪迹。

过去她一直不曾注意的细节，在此刻通通联系到了一起。

庞城主出事时，她要梁苏暮去云城，梁苏暮却说他在香城有要紧事...

在端王府撞到的那个瘦弱身影...

还有每一次，她所有参与苏家的事，梁苏暮似乎从未问过原因...

宗月深吸一口气。

“备车，去端王府。”她神色冷然。

片刻后。

宗月怒气冲冲，直奔梁苏暮书房。

端王府的人拦阻不及，跟着她一道走进去，被梁苏暮无奈撤下。

“你怎么来了？”他眉眼温柔问道。

宗月却冷冷直视他:“苏成元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梁苏暮欲抚宗月长发的手顿住。

他有一瞬间的神色不自然，而后重新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这么说？”

“李家那位幸存的公子，在端王府，对吧？”宗月又冷声问道。

梁苏暮沉默。

宗月嘴角扯了扯:“堂堂端王殿下，竟然不会说话了吗？”

“是。”梁苏暮被她如此讥讽，再不能保持沉默。

他抬眸，眼神冷静:“是我安排的。”

宗月紧紧捏拳，闭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从未想过，在背后算计苏家的，是他。

他不是喜欢苏宗月吗？

“我发现，一旦涉及苏家，你就无法理智。”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梁苏暮出声道:“我曾倾慕苏小姐，可我与苏家，也是政敌。”

“出嫁从夫，即便苏小姐没有逝世，我成功求娶，她也是要跟着我一起对付苏家的。”

“苏宗月得家族悉心栽培，父兄姐妹对她俱十分宠爱。”宗月双目赤红:“即便她嫁给你，也不可能与苏家对立。”

梁苏暮叹了口气。

他重又站起身，伸手搭在宗月肩上，无声安抚她:“话虽如此，可命运的齿轮缓缓向前，真如此种假设，也轮不到我们妄测。”

“苏家历代嫁予皇宫的女子，最后都与苏家关联甚密，共同敌对皇室。那是因为皇帝本也不信任她们，她们只能依靠苏家在后宫立足。”

“可我不一样。”他认真望着宗月，二人对视，他以强硬的姿态挤入宗月眉眼:“我既不是皇帝，也不敌对苏小姐。相反，我对她爱慕至深，苏小姐不可能没有心。天长日久，即便苏小姐依旧信任苏家，苏家也不敢再信任她。”

“有些情感，从双方立场变化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宗月怔愣在原地。

梁苏暮握住她的手:“但是，我倾慕苏小姐已经是过去了。宗月，那日我说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宗家也投靠于我，你没有苏小姐当日负累。嫁给我，可好？”

一月后她与皇甫临的婚事，始终如利刃一般横亘在他的头顶。

宗月下意识望向他，后者眸中有真挚的情感，几欲将她融化。

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宗月手指微微蜷缩，苦涩道:“端王殿下，你移情别恋如此轻易，令我不敢信你。”

她抬眸:“何况，我还没问您，为何每次我要帮助苏家，比如救睿王妃，比如见苏成元，殿下竟没有一分疑虑？真的如那日所言，我不想说的，您都不问吗？还是另有原因。”

梁苏暮沉默，对着宗月那双清澈仿佛能倒映一切的眸子，他一句谎言都说不上来。

可不撒谎，他又能说什么呢？

“殿下为何不敢说话了？”

宗月自胸腔中发出一道冷笑。

“你若将我当苏宗月，自然希望我多亲近苏家，以便与苏家更亲近一点。你如此轻易喜欢我，不是因为不喜欢苏宗月，而是将我当做她的替身。”

“殿下嘴上说着不会有替身，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实际却一直在这样做。”

“喜欢我的话您都说，喜欢我的事您都不做。”

“殿下好手段。”

宗月冷脸道。

“不...不是这样的。”梁苏暮出言否认，被宗月打断:

“只是我也要告诉您，您的目的达到了。”

“若日后您再对苏家下手，那我们就是敌人。”

说罢，宗月决绝转身，衣袂飘扬，很快离开端王府。

梁苏暮伸手想拦，最后拦下的，只是一片衣角。

“好！”宗月目光微亮，点头:“王爷麾下，有多少如你这样忠心又不怕死的人？”

“王妃。”司水神色惊异:“您要做什么？”

他原本猜测宗月只是要给京都某些人一个教训，但现在...既要将王爷接走，那肯定不是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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