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杀手大喝一声，所有的杀手都不再恋战，只留下一小部分人挡住卫一，大半人马都向晚晴宗月追去。

“不——！”

他似是安慰晚晴，又似乎不是。

季家望春阁一堂，云梦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出手从无败绩。其性情暴戾，狠辣嗜血。如今船上百姓毁了他们刺杀宗月的计划，下场可想而知。

卫一亦惊喝，他哪肯让杀手追宗月，慌忙提剑劈去。杀手们以为他剑劈的是人，哪知卫一劈的是剩余小船。杀手们纷纷大怒，可抬眸，卫一已经带着杀手首领跳进海里。

宗月身受重伤，他和晚晴都不是大夫，帮不了忙。而那边大货船上，即便他们知道那些百姓有难，也绝不可能掉头回去。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说让他们往货物间跑的！”晚晴声音发颤。

“若我未曾逆流而上，许多人就不会死。”卫一语气平淡道。

等晚晴划得更远了些，而船上的杀手们并无追上来的迹象，卫一这才浑身放松下来，加固了绑着杀手首领的绳子，浑身瘫软躺在小船里。

他耳边渐渐响起低声的啜泣。

“你哭什么？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卫一颇觉十分奇怪。

倘若宗月会趁乱逃跑就好了。

卫一心中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想起宗月必要将他们完完整整带出的誓言，叹气的同时又心中一暖，手下的动作越发迅速。

守小船的杀手不想动，他却要逼着他们动，否则如何上那小船？卫一一边想着一边带着首领向那边靠拢，哪怕守备用小船的也是杀手，也是他的敌人，他依旧毫不犹豫将后背交给他们。

令卫一惊讶的是，守在备用小船旁边的杀手岿然不动。稍微想了想也便明白了，备用小船是他们逃生的必经之路，倘若他们在行声东击西之策，这些守小船的杀手动了，宗月趁乱坐船离开，杀手们的行动也就失败了。

“小姐...小姐还昏迷着。船上...船上那些百姓...”晚晴的话断断续续。

卫一沉默了。

那头的杀手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快看！宗月逃跑了！”

卫一余光瞥去，见到晚晴背着浑身是血的宗月赶来，心中一喜。他脚下微动，带着不曾反应过来的杀手去了另一边，留下路好让晚晴上备用小船。

二人合作十分默契，晚晴慌忙背着宗月上备用小船，解开拴住的绳索，拼了命地向前划去。

那海面咕嘟咕嘟冒了一阵气泡，再无声息，杀手们面面相觑，所有的备用小船都被卫一劈裂，他们若追只能凫水，然如何追得上船行速度。

等卫一再露头时，已经到了晚晴划的备用小船边。他力竭地抓住小船船板，面上却带着笑意。

“是我们害了他们。”卫一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大货船，神情晦暗。

他挣扎着，面朝那个方向跪下，虔心行跪拜大礼，即便徒劳。

明知他们活着，明知他们会死去。

可他带着晚晴宗月拼命逃出，绝不可能再回去。

他只能无动于衷，他必须无动于衷。

晚晴学着卫一的样子，也跪下来。她自年幼被宗月生母所救，一直跟在宗月身边。虽一路颠沛流离，可到底不曾经历这种血腥场面，更没亲手杀过人。

今日船上这些百姓，死亡起因皆是她那一句:“快往货物间跑啊！”

如此多的人，间接因她而死，令她良心难安。只怕往后终生，良心都将饱受谴责。

“若重来一次，为保护小姐，奴婢依旧会这样选择。”晚晴神色怔然，喃喃道，她朝着货船方向磕头:“若你们要怨怪，就怨怪我吧。卫一大哥也是为了保护我和小姐，情有可原。晚晴愿承担一切责任。”

“如若你们死了，亡魂有知欲来报仇，请悉数报在晚晴身上，晚晴无怨无悔。”

她神色十分郑重。

宗月再次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天空恰时射来闪电，备用小船一头是被绑住昏迷的杀手首领，另一头是赤诚向货船方向磕头的晚晴和卫一。

那艘曾要他们命的大货船，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仿若悬在头顶的刀刃突然退去，心中突然宁静祥和。

“你不懂。”宗月叹了口气:“就这点银子，只够逛街的，什么也做不了。”

“呃...”晚晴狐疑起来:“您除了逛街还能做什么？”

“你家小姐，是要干大事的人！”宗月恨铁不成钢，使劲拍了下桌子。

晚晴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不跟傻子计较。

“从哪才能整到银子呢？”宗月托腮，苦思冥想起来。

“二太太当家后，为了拉拢小姐，将小姐的月例提成了十两银子。三小姐的月例只有六两，四小姐五两。”晚晴道。

“除此之外，府里前些日子为您做的衣裳，皆是云城数一数二的布料，十分昂贵。何况还有端王殿下送您的那些布匹。”

“小姐的首饰虽然不多，可样样皆是精品。大公子送您的那支玉簪更是贵之又贵。”

晚晴无情地拆穿宗月哭穷。

哪知宗月根本没抓到重点，眸光渐渐亮起来:“大哥送的玉簪...”

她眸子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晚晴，你说大哥哪里来的这玉簪？他是不是特别有钱？”

晚晴噎住。

“大公子是京官，常年在京都，京都什么好东西没有。”晚晴吐槽道:“何况大公子明显是要接替老太爷在朝中的位置，想来应该是不缺钱的，起码比小姐有钱。”

“那不就好了。”宗月猛地站起来:“走！我们去找大哥乞讨！”

结果是宗月被晚晴拼命拦下。夜已深了，男女有别，便是亲生兄妹也不该见面。更何况宗月今天在王家宴会上出了那等事，若再半夜去寻宗瑾被人撞到，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她还是挡不住宗月打定的主意，第二天一早宗月就带着晚晴直奔宗瑾处。

不怪她如此着急，宗家地位尴尬不上不下。虽是四大家族，可连个宫中的内应都没有。连上达天听都做不到，何谈其他。

而自己的仇人，却是云梦国顶顶尊贵的人物。她若不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何有底气同那些人抗争？

好在家世没了，自己的本事却在。她计划的第一步是将宗家变成自己的后盾，第二步就是培养自己的属下。

那个小乞丐就是她挑中的苗子。有妹妹等于有软肋，有情。而能将自己的妹妹在南区保护的那样天真，小乞丐的能力显然非同一般。

脑子好，背景干净，有软肋，这样的人自然是最好的苗子。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钱了。

宗瑾大早上起来右眼皮就一直跳，正纳闷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下人说宗月来了。

他嘴角一抽:“不见。”

“大哥怎么如此狠心，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避而不见！”宗月已经硬闯进来，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根本没有的眼泪。

“隔房的。”宗瑾淡定道。

“好久不见大哥，妹妹甚是想念。”宗月矫揉造作地行礼。

“昨天刚见过。”

宗月:“......”

她逼自己无视宗瑾的冷漠，清了清嗓子道:“我有点事情拜托您。”

“面谈，不帮，送客。”宗瑾招手喊来景华。

宗月瞪大眼，不敢相信宗瑾竟然如此不讲义气！

最近兄妹两人的关系好了太多。

“小姐，请吧。”景华垂着眸，对宗月的无赖视而不见。

“不我不走！”宗月抱住宗瑾喝茶的桌子，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话还没说完之前是不会走的！”

“公子...这...”景华惯是个老好人，当即摊手看向宗瑾。

你自己的妹子，自己打发吧。

宗瑾嘴角抽了抽:“行了，起来好好说话，趴在这里算什么样子！”他还心疼他的桌子被宗月磕坏呢。

“妹妹想借点钱。”

“借多少？”

“二十万两。”

“噗。”宗瑾的茶水喷了宗月一脸。

“大哥就算不借，也不至于这么对我吧...真小气！”宗月怨念道。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宗瑾反应过来，朝她大吼道。

“养...养...”宗月满脸苦巴。

“养面首？”

“不是。”

“养女人？”

“不是。”

“养宠物？”

“不是。”

“养兵？”说到最后，宗瑾眉头都扬了起来。

“不...不是。”宗月生怕他气出病来，连连否认。

“那你要养什么？借这么多钱，你还得上吗？”

“快！上来！”晚晴慌忙帮助卫一上了船，卫一反手将剑横在杀手首领脖子上望向大货船，威胁之意明显。

杀手们果不其然涌上来，假如这些守卫的人不动，就会给同伴带来麻烦，假如他们动了，又会违背命令，一时十分为难。可很快，局面不由得他们不动，这些守卫备用小船的杀手也很快加入战局。

就在卫一被众杀手逼的身陷囹吾之时，他倏地听到晚晴娇喝:“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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