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平第一个叫了起来：“李大哥，我跟着你，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段宝也说：“李兄弟，我相信你。是你消灭了蜈蚣，争取了加薪，还打跑了爱尔兰人，跟着你我们才能吃到白面馒头。我愿意离开这里，哪怕就是在街上要饭。”

李鸣谦有些无语，华莱士的脑补能力有些出乎他意料，“不，布鲁斯李，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另一个人。不说这个了，我得走了。”

早晨的太阳驱散了雾气，华莱士叹道：“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的同胞都没有几个追随你啊，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李鸣谦笑道：“不会的，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各位，如果有谁愿意跟着我走，明天早上我们就一起吧。”

“就算你付出了生命，你也未必能争取到，就算你争取到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死了。”

“你不明白的，有时候死也要死得其所。你们苏格兰不是也有一个威廉华莱士吗？还有那个布鲁斯国王。”

“你居然还知道威廉跟王者之心？难怪你叫自己布鲁斯，原来你有一颗永不屈服的心啊。”

“价值？你带领他们参加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你们正在修的是世界第一的铁路，这还不够价值吗？”

“得了，华莱士，你应该看到了。在典礼上，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成平等的人，我们的待遇甚至还不如那些黑人。要知道，最艰难的路是我们修的，最危险的工作也是我们做的，牺牲的人也是我们最多。”

“可是他们仅仅给了我们最低的薪水和最轻蔑的眼光，他们对我们甚至连半个词儿都不愿意提到。这并不公平。”

李鸣谦摇了摇头，说：“在这里我们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只要我们还是大清国的人，我们在哪里都得不到尊重。”段宝想起了来此之前的经历，那是一段他不愿意回想起却又忘不掉的经历。

“大清国？那个腐朽的王朝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了。段宝，我一直以为，当国家强大时，我们可以以国家为依靠，当国家腐败不堪，只会欺压人民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摆脱他。人只会尊重拳头大的人，如果我们自己实力不够，就算我们是白人也一样挨揍。”

“你想过做什么吗？”老黄迟疑的看了一眼李鸣谦。

“公平？你以为你去了旧金山就能改变了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绝对的公平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我至少可以改变现状，不用死的毫无价值。公平、正义和自由，如果得不到，我愿意用生命来争取。”

“我不会强迫你们，你们有你们自己的选择。愿意跟我走的，我欢迎，不愿意走的，以后见面了我们依然是兄弟。”

现在工地需要工人，他们的薪水也涨了，在这个时候离开似乎并不明智。

“或许我会开一家餐馆，也许是一家武馆，也许只是到码头上抗包……谁知道呢？但是一定不是这里了，在码头上抗包或许挣得没这里多，但是一定比这里更安全。”

***

“你真的要离开？”华莱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正打算告诉查尔斯，让你接替我的工作，毕竟我年纪大了，我想在死之前回到城里。”

“当初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认为他的死没有意义。而且，人活着不是为了追随某个人，而是为了追求某个信念和理想。现在的他们需要的是活下来，等到他们站稳了脚跟，他们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那好吧，祝你好运。”

“如果铁路修完了你还没死，我欢迎你到唐人街来做客。”

华莱士哈哈大笑：“好的，要是那个时候你还活着的话，我一定来找你，带着我的威士忌。”

“不，那个时候我请你喝我们的烧酒，比这个带劲多了。”

“快滚吧，滚快点，别拖拖拉拉的到晚上才进城，违反了宵禁你们会被抓起来的，我可不想去监狱里见你。”

李鸣谦看了看过来的人，一百多人中只有八个。老黄、老曹、别老五，这些一直住在一起的人都没有跟来。

失望和挫败感从心里一闪而逝。

你怎么能指望一群无知的人放弃挣钱的机会去一个前路渺茫的地方碰运气呢？

“走吧。”

龙平和段宝紧紧的跟在了李鸣谦身后，其余六个人也快步跟上。

远处，劳伦斯看到这一幕，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蜜汁微笑。

李鸣谦这个刺头走了正好，他再也不用顾忌到华人的感受了。

“你笑什么？”比尔看到了劳伦斯奇怪的笑容。

劳伦斯说：“我是为你高兴，比尔，再也不用受这些矮子的气了，布鲁斯走了，我们能节省不少钱了。”

“哈哈，劳伦斯，这么久了，我是第一次听见说了一句人话。”

劳伦斯：“……”

步行至旧金山的路并不轻松，到了天色变暗，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到达了旧金山的外围。

当初坐着马车还不觉得路远，现在才知道这一趟的厉害。

“到了，终于到了。”龙平欢呼起来，似乎一路的疲倦此时已经一扫而空了。

段宝喝了一口水，担忧的说：“旧金山对华人实施了宵禁，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住处。”

一同过来的赵平安说：“那怕啥，唐人街难道没有客栈吗？不说别的，我们现在也不是刚开始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的时候了。”

李鸣谦也安慰道：“就是，我们存了这么多美刀，还怕找不着地方睡觉吗？就算有万一，你们也可以去窑子里嘛？”

龙平突然扭捏起来，“这个，李大哥，我还……我还没准备好呐……”

“你想什么呐，我说的是给钱住宿，可没说让你找姑娘。”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龙平的脸红的几乎滴下了血，从鼻尖到耳根子更是热得发烫。

段宝打趣道：“这种事儿都是水到渠成无师自通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准备过。不过你要是态度好，我倒是可以教你几招，保证让她们欲罢不能，缠着你不停的叫你好哥哥。”

“他还是个孩子，你的这些招式先在洋马上面操演成功了再说吧。”

一行人欢快的进入了唐人街。

虽然街道逼仄，空间狭小，街道旁边的房屋也并不高大，最高的也不过两层的木质楼房，而且这种楼房都是极为稀缺的。跟另一头能够看到的城市的核心区域相比，这里顶多算个贫民窟。

尽管与想象中的有落差，但是一行人依然很高兴。

在这里，他们似乎找回了家乡的感觉，因为这里的建筑风格明显，这里居住的人跟他们一模一样。

只是，他们并没有得到欢快而和善的迎接，住在这里的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冷漠，似乎他们看的并不是自己的同胞，而是敌人。

酒肉香味飘了过来，龙平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巴，“走了一天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李鸣谦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高高悬挂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御食园。

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二层楼的建筑，从大门口看进去，大厅里十来张桌子只剩下了一个空座，里面的人觥筹交错，这才是真正吃饭的地方。

找饭馆就得挑人多的地方。

李鸣谦心里想着第一次到这里来，不吃顿好的也对不住兄弟们跟随一场，迈步进了里面。

刚刚进门，里面热闹的气氛陡然凝固，食客们齐刷刷的看过来，端着酒杯的手悬在了半空，嘴里的饭菜也不再咀嚼。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李鸣谦几人径直走向了空座。

食客们目送几人坐下，又才吃喝起来，只是已不像刚才那么自在了。

有的食客酒足饭饱，满意离开，座位空不了多久又有新的食客填补空缺。

李鸣谦对这家饭馆的期望值又增加了。

只是，他们坐了很久，却没有一个小二过来招呼，这感觉有些怪异。

“掌柜！”段宝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怎么的？见着了客人为什么不招呼？你还做不做生意！”

“在这里我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你自己都没有计划……”老黄关心的始终是这个。

他的年纪比李鸣谦大了许多，他知道出门在外，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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