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猫似乎也被撞懵了，碧色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忽地叼起被撞后掉在地上的油纸包，迅速朝人群中蹿去。

“抓小偷！偷面饼的小偷！”

黑猫委委屈屈地点头。

见黑猫这副样子，他缓和了语气:“得一铢，还一铢，虽然你还小，但也不能忘记这个道理。若你不想还或还不起，就不要去拿别人的东西，师父就是因为……咳咳……咳咳……”

一名黑瘦汉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那只黑猫已经跑到了人群中，没了踪迹，不免开始大声咒骂，引来众人侧目。他暗恼晦气，啐了一口，挥了挥手上的擀面棍，恨恨道:“该死的黑猫，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青年皱眉道:“不准说谎。”

黑猫心虚地摇了摇头，爪子开始刨地。那家伙对猫猫这么凶，猫猫才不想给钱呢……

那青年便严肃道:“你忘了我们一脉的训诫了吗？还不快将钱还回去！”

“咳、咳。”黑猫跳进了屋子里，听到屋里传来了咳嗽声，连忙焦急地跑了进去，原来这屋子里，竟然藏着一个青年。

青年将木板放到窗前，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你回来了？”那青年笑着摸了摸黑猫的头，“放心，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喝水被呛到了，才咳了几声而已。”

清早出来时, 京城还是一片寒霜素雪，到了中午，太阳照射下, 屋檐上的素雪和墙上的清霜化去了些许，便隐隐露出了碧色的琉璃瓦和画着彩色纹路的墙壁。与曲海省的粉墙青瓦、凌山省的黄纹木屋、远石省的圆顶石房不同, 虽然结构上仍然是四合院，但京城的房屋在色彩上尤为绚丽。一般屋顶上都使用琉璃瓦片, 这琉璃瓦是用京城中的一项特产——“琉璃泥”所制成, 因为所制瓦片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泽, 状如琉璃, 由此著称。

而京城民居中的墙大多以蓝、白、紫、绿为底，颜色倒有点像林苏曾经看到过的北极极光，色彩繁多却毫不突兀，浑然天成, 也不知道这颜色是如何调制成的。另外他们还会在上面画上七彩的花纹，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却让人觉得仿佛本该如此。

只可惜, 京城的冬季相当漫长，一年中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雪。林苏他们不巧，来京城的时候正是冬天, 整个京城已经穿上了雪白的外衣，是看不到传闻中“一朝冰消雪化去，满城新屋披花锦”的景象了。只能从霜雪中若有若无透出来的色彩，来推断春夏时京城的盛况。

上官翰林的府邸也在北城, 事实上，因为北城离皇宫最近，大部分官员都住在这里。从上官府上出来后, 林苏雇人把书籍搬到了进士巷，便拉着徐覃一同去逛京城。徐覃原本还想回家继续温习，但在林苏的胡搅蛮缠下，最终还是无奈地被拉了出去。

他看到了黑猫口中叼着的油纸包，问道:“你有付我给你的铜钱吗？”

黑猫心虚地点了点头。

突然林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黑猫。

北城大都是些官宦人家，要不然就是些清贵人家，建筑大多雍容威

武，逛着逛着，林苏觉得有些无趣了，便叫了马车，出了北城，来到了西城。西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商贾云集，四处都是走卒小贩，比北城热闹多了。

旁边有路人嘀咕道:“这年头，怎么连猫都开始当小偷了？”

这头，那只黑猫东窜西窜，蹿入了西城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中，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人，迅速跳入一个废弃的宅子里。这宅子是这附近有名的鬼屋，无人敢靠近，宅子的主人卖不出去，只好把它废置了。

他又掩着袖子咳嗽了几声。

黑猫担心地看着他。

“咳咳，我没事。”青年摇了摇头，见黑猫脖子上挂着的铜钱消失了，他问道，“我给你的铜钱去哪儿了？”

黑猫心虚地低头看地。

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罐子里拿出铜板。

黑猫偷偷瞄了一眼陶罐，里面的铜板不多了。

青年将铜板挂在了黑猫的脖子上:“去付钱吧，你什么时候付完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吃面饼。”

黑猫“喵”了一声，很快就跑了出去。

另一头，黑猫跑掉后，林苏在脚下发现了几个铜板，他蹲下身捡了起来。

这是谁掉的？林苏疑惑，刚刚好像只有他和徐覃在这里……难道，是那只黑猫？

离开废弃宅子后，黑猫在街道的屋顶上不停飞窜，偶然间一不小心把屋檐上的雪扫了下去，溅到底下的路人身上。

“我***，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路人咆哮道。

奇怪的人类又开始咆哮了，黑猫疑惑，但它没有在意，它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面饼铺。

那黑瘦汉子正拿着擀面棍压面团，突然余光瞥到了一只黑猫，他顿时怒火朝天:

“好啊，你这畜生，居然还敢出现！”

只是他正要靠近，就见这黑猫迅速地爬到了一旁的屋檐上，飞快地跑掉了。

他火冒三丈:“该死的畜——”骂到一半，这人突然哑了声，原来他看到这黑猫原本待着的地上，竟多了几个铜板，刚好是他一个面饼的钱。

这黑猫，难道是来还钱的？捡起铜板，黑瘦汉子心里惊疑不定。

还完了钱，黑猫欢快地继续在屋顶上跑着，不小心又把屋檐上的雪扫到了底下的路人身上。

“我***，贼老天，你看我不顺眼是吧！都第二次了！”

黑猫自动忽略了这咆哮声，外面的人类总是喜欢咆哮，它已经习惯了。

只是跑着跑着，黑猫突然停了下来，它动了动鼻子，轻轻嗅了嗅，像是发现了什么，黑猫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它轻轻探头，看向了不远处，和徐覃一起在大街上走着的林苏。

街上，林苏咬了一口鲜肉丸子，外焦内嫩，唇齿留香，带着肉类的鲜嫩和淀粉的清甜。

徐覃，你也吃啊。”林苏递了一串给徐覃。

这时，林苏突然发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看向他，他低下头去，只见地上蹲着一只黑猫，正凶狠地看着他，冲他挥舞爪子，

“喵喵、喵喵！”（人类，还钱！）

看着黑猫不停冲他喊叫，林苏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灵光一闪，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来。

“你莫非，是要这个？”

黑猫眼睛一亮:“喵喵！”（没错！）

林苏试探着递给它，黑猫迅速从林苏手中夺过铜板，正准备转头离开，只是它离开的脚步，突然有了些许迟疑，黑猫看向林苏手中的鲜肉丸子，咽了咽口水……它又看向自己口中叼着的铜板……钱、钱不够！

想到青年的话，黑猫艰难又缓慢地转过了头，像是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一样，迅速飞跃进了人群中。

这黑猫，莫不是成了精？看着黑猫的表现，林苏疑惑地想。

不过这成了精的猫，会过得这么惨吗……还要去偷面饼吃……

黑猫叼着铜板，欢快地跑进了荒宅里，开心地把铜板放到青年面前。

青年有些诧异:“这是……”

黑猫自豪地叫:“喵喵喵……”（我把掉了的钱找回来啦！）

青年哑然失笑，摸了摸黑猫的头，把这些铜板又放进了陶罐里。

黑猫又偷偷瞄了眼陶罐，虽然多了这几枚铜板，但罐子里大部分还是空的。

猫猫忧愁，什么时候才能把陶罐装满呢？

黑猫很快又跑了出去。见屋里又没有了黑猫的身影，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刚想问黑猫昨晚去了哪里呢。最近黑猫总是夜不归宿，昨晚更是到了清晨才回来。虽然他知道猫都是夜行动物，但现在外面天气那么冷，他总是会担心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天就要黑了。

为什么雍朝晚上总是要宵禁啊！林苏哀叹道，不情不愿地准备回到北城。

这时，却听有人喊道:“死人啦！死人啦！”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林苏也跟着过去看，发现死者是一个年轻女子，长相清秀，仰面倒在地上，面带微笑。据人说，这姑娘是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倒了下去。旁人还以

为她只是晕倒，想要叫醒她，没想到一探鼻息，这人竟是已经死了！

有人报了案，很快，就有京畿府的人过来维持秩序:“肃静！”

他们将人群驱散，只留了几位目击者问话。

周围人都被驱散了，只是离开的时候还在议论纷纷:

“怎么走着走着，人就死了呢？”

“唉，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

“这人死的时候，怎么还笑了呢……这也太古怪了吧，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哎，你说，这是不是这个月第三起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雍朝风俗地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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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宅子荒芜已久，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屋子也破破烂烂的，窗户里都破了大洞，时不时有冷风吹进。

林苏带着徐覃，悠闲地在街上散步，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便兴致勃勃买了两串，林苏顺手递给徐覃一串，看着徐覃咬了一口后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样子，他不免哈哈大笑，徐覃的眼睛都被酸得眯成了一条缝，若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恐怕再也不会害怕了。

这冰糖葫芦就外面包了一层糖，里面酸得要命，可林苏却觉得刚刚好，他就喜欢这么酸的山楂，很快就将一串吃完了，转头却见徐覃还在与第一颗山楂搏斗，吃一口，眼睛眯一次，吃一口，眼睛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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