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之日转眼及至。

楚璃月起得很早，他辗转反侧，一夜不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将破晓的时候干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透窗而入的光线越来越强，将室内照得越发透亮，萧澜知道自己不能再同他腻歪下去了。

就在萧澜要再次催促的时候，楚璃月松手了，他站起身来，像萧澜伸出手道:“我为你披甲吧。”

披上外衣，他一件件检查萧澜的行装，生怕哪里出了错漏。

楚璃月双手从她臂下穿过，在她腹部交叠，他微微躬身，侧首将头枕在萧澜肩上。

萧澜感受着他的心跳、鼻息、体温，久久没有动作。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最迟明年早春，我一定会回来的。”萧澜轻拍楚璃月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自己。

“好。”

她没有多言，静静配合他的动作。

衣物之后，便是罗袜、锦靴，整饬完毕，萧澜跪坐铜镜前，楚璃月拿起发簪为她挽上发髻。

荆婉是其中的佼佼者——晋国首辅大人府上最出色影卫，没有之一。医术、毒术、武功、忠诚……她具备一名影卫应当具备的所有特性。

如果说萧澜是为晋国而生的利剑，那么她就是为萧澜而存在的暗刃。

萧澜从来当她是朋友，是亲人，但她始终记得自己是萧澜的影卫。

所谓影卫，便是对主人如影随形的护卫。他们不需要名字、身份、样貌，他们只要隐匿在暗中，做主人的影子就好。

萧澜抬眼望了一旁衣架上挂着的铠甲，楚璃月也随即往那里瞥了一眼，他没有立即为她着装，而是眷恋道:“再让我抱抱你吧。”

萧澜默许了。

……

“你是世家名门，我只是奴隶生的影卫，我们之间隔着鸿沟天堑，跨不过来的。”荆婉黯然低头，她的语气淡地像是天边一抹云霞，“起风了，回去吧。”

话音随风而去，荆婉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林蒙却还愣在原地。

他没有弄出任何响动，期间萧澜也没有醒来，等到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回到床边轻推萧澜的肩膀喊她起来。

萧澜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任何耽搁便起床更衣。

“嗯。”萧澜抬手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任由楚璃月为她披甲。

锃亮的银甲重达好几十斤，若非亲眼所见，旁人怕是难以置信这样的重甲居然会加于一位女子身上。

头盔是最后带的，带上之后，楚璃月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嘴角泛起浅淡而凄美的笑意，“先前觉得我要爬得高些，才好与你般配。眼下我却觉得，倘若我不是太子，只是你身边的无名小卒该多好，”

萧澜微微一笑，随即半开玩笑道:“无名小卒只能帐前跑腿，阵前挡刀；太子殿下却可以保我后方无忧，免我出征在外，腹背受敌。”

前世，她出战戎狄，却因为祁皇贵妃买通粮草押运官而弹尽粮绝，那种看着自己的部将、战友一个个倒下去的感觉真不好受。她不怕死，只是为着那般缘由而死，实在过于窝囊了。

那一次，是楚璃月救的她，那么这一次，也要拜托楚璃月啦。

“萧元帅放心，有本太子在一日，谁都不能危及萧元帅。”楚璃月以极温柔的声音许下了一个霸道的诺言。

推开房门，一身太子朝服的楚璃月携着身披银甲的太子妃步入众人眼帘。

东宫中的仆人侍从尽皆侍立于前，他们分列两旁站立，规矩而工整。

楚璃月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往日的不正经，他眉宇平静淡然，行为举止皆是仪态端方，俨然是一位合格的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太子妃！”众人齐齐下拜。

楚璃月与萧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免礼。”

东宫很大，但是今日从寝到门口的路程似乎格外地短，没多会儿就到了。

楚璃月未能远送，因为他还得赶回去上朝。萧澜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她又何尝忍心离开他呢？

翻身上马之后，她没有回头，因为她怕回头看楚璃月一眼便不忍离开了。

走过朱雀大街，自南城门而出，负责守卫的禁军士兵单膝下跪向她致敬。马儿跑了许久，萧澜回头望向高耸的城楼，无声暗道:“璃月，等我。”

建武帝调派给了她六万兵马，其中两万是禁军，从郢都调出去，还有四万是驻扎在边境的地方军，等她到了地方拿出圣旨和虎符调派即可。

随行的人员中除了必不可少的荆婉，还有干霄、岑赉这对活宝。不过，这次呢楚璃月不在，林蒙也不在，吃瓜大户干霄注定少了许多乐趣。

萧澜以为干霄会因旅途枯燥乏味而无聊，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对干霄的认知显然是有偏差的。

假如瓜田里面没有瓜可以吃了，猹会自己下田插秧。

“唔唔唔！呜啊……”

萧澜看完战报，说是燕帝已经向秦军奉上五座城池。情况尚在掌控之内，她并不着急，于是乎来到粮草存放点巡视，以确保完全。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隔着好一段路便听到很是凄厉的哀嚎，而且这哀嚎听着挺熟悉的，好像是……干霄。

她快步赶过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情景便是干霄嘴肿成了香肠，他一手捂着嘴倒抽凉气，一手指着荆婉，目光在荆婉和岑赉之间来回跳动，似乎是在乞求岑赉给自己出头。

萧澜抽了抽嘴角，得出一个结论:猹吃瓜吃到火药桶了……

“我来吧。”楚璃月已经穿着妥帖，他说着便拿过了萧澜的衣服亲手为她披上，然后系上系带。

“我们……你……我们成婚难道就不能一起共事了吗？我这辈子都会忠于太子，你忠于太子妃，我们永远都会是默契的同僚，忠诚的伙伴，我不过是……我只是想要和你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分。”林蒙说得语无伦次，递出去的护身符荆婉没有接，他就一直悬在半空没有收回来。

荆婉抿唇，心中已经动摇了，但她还是要推开林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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