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下面的情绪完全被他点燃，纷纷怪叫起来，从高一到高三，有的甚至激动得站上凳子呼应他的狂妄——其中就有黎桦，他一边嗷呜乱叫着一边大喊:“兄弟我挺你！你他妈的、真他妈的棒！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一、起、造、作啊！！！”

“来，孔不违你来讲，刚才我看你和张汉梁聊得最起劲，你先讲，然后是他。”

“啊？”孔不违东张西望着磨蹭地站了起来，咋会是他说得最起劲呢，王先勇吴帅沈飞学他们说得不够大声吗？“我......我没啥想法......哦不，我觉得他说得不对！我们是学生，来学校上学就应该以学习为主，怎么能像他一样目无尊长无法无天喃！我、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他发出强烈谴责！——我就......发言完毕了，钱老师？”

“还造作，看老子不把你打残废！”高一教导主任一个猛子冲过来就给了他一脚，并夺走他手里的话筒，想要剥夺他的发言权。

说小话的人降低了音量。

“这位骆胡宇同学的发言你们都听了，我想问一问，你们都有啥看法。哪个来说？”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这个会肯定是进行不下去的了，除了骆胡宇以外的学生全部被驱逐出讲台。不用念检讨，早知道就不费劲写了，有那时间抄一抄古文不好吗？裴重苍如是想。

由于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所以学校临时决定将所有班级的第一节课改为班会课，让各班班主任好好整顿一下这波歪风邪气。

钱双什么都没拿，皱着眉就进了教室，往讲台上一坐，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哎哎哎检讨、检讨，说正事！你当这儿交际台呢！”高一教导主任拿棍子使劲敲墙面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是怕影响不好，他早就一脚飞过去了。

“哦说正事，我这次呢，也正是因为打游戏被抓进来的、哦不，抓上来的，因为我的疏忽和网吧老板的大意，在周六也就是前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在我们山脚下的某个名字带颜色的网吧里被我们学校主任团抓个正着。天地良心，我刚开机，刚把游戏点开，连账号都还没登——”

旁边又传来敲墙声。

“我是高一三班的骆胡宇，男，十五岁，下学期就满十六，爱好吃饭睡觉打游戏，王者和撸啊撸尤其擅长，因为上学没啥时间玩，所以现在还卡在钻石没上上去——”

虽然因为有班主任的镇压，有的已经尽快甩掉情绪开始自学了，但大部分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兴奋地和周围同学交头接耳。

“我晓得你们现在也没啥心思学习，那我们就来讲一讲刚才的事情，手头都停一哈。”

“我妈是个特别潇洒的人，她不看重物质，觉得只要内心丰富了，看世界的路就宽了。我没她那么豁达，我这人没什么内涵，大概是没遗传到吧，我比较注重情绪，所以我觉得——”他把检讨往天上一扔，“年轻当然就是要造作啊！青春就是用来浪费的！不豁出劲儿地去玩、去享受，一心只为了高考，将来回忆起现在就是一片空白，除了痛苦和麻木啥也没有！我就是要活得开心！！！”

眼瞅着高一教导主任就要按捺不住他的洪荒之力了，骆胡宇忽然正经脸，说道:“人的一生其实很短，际遇也是难以预测的，没人能辉煌一生，也没人能黯淡一生。我妈常说，来来去去，只是过程。”

这几句话倒是让裴重苍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个才上高一的少年竟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看来他老妈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就连校长都有些动容，准备等会儿就引用他这几句展开来谈一谈。然而谁也没预料到下面的画风突变。

高一新生骆胡宇显然刺头惯了，话筒被抢就出人意料地跑过去拔掉了校长面前的小话筒，一边继续笑着叫着一边躲避众老师的追杀，一会儿从桌子上翻过去，一会儿从椅子之间跑过去，途中还因为太靠近金属物品而使话筒发出刺耳的吱哇乱响。老师们忙着追逐，其余学生们忙着打掩护，台上比迎新晚会的小品还热闹。

全校师生都看着这场闹剧。

钱双示意他坐下，然后给张汉梁递了个眼神，后者忙不迭站起来发表相同意见，一顿慷慨陈词，都快把自己说信了。黎桦反正是不信，歪着身子跟同桌说:“刚鼓掌最凶的就有他俩，净扯呢，我录音了，待会儿下课就笑话他们去嘿嘿。”

没成想下一秒就被点了名，“黎桦，你是不是有不同看法？来，站起来说来听听。”

黎桦垮着脸站了起来，这下轮到孔不违和张汉梁幸灾乐祸了，他嗯嗯啊啊了半天，说得磕磕绊绊，中心思想就是“同上”。

钱双挥手让他坐下了，然后说道:“这些话你们自己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有一点要提醒你们，那就是你们都是高三学生了，明年六月就高考，现在十二月，你们自己回头看那个倒计时，已经撕了三分之一的厚度了，天天看的时候不觉得心惊吗？”

众人齐齐回头。

后面黑板上的黑板报已经好久没更新了，负责的文艺委员从上了高三就已经名存实亡，没有美术课音乐课，各种晚会没有高三生参与的份，就连黑板报也被打了招呼说除非有特殊主题要求，否则就不要管了，所以只写了鼓励奋斗的几行大字，“信心来自于势力，实力来自于勤奋”、“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滴水穿石永不言弃，携手共进鱼跃龙门”。

黑板正上方是挂了多年的时钟，左右各半联幅，是六个核桃主动来学校谈赞助送的。左联与后门之间就挂着钱双说的挂历一样的倒计时，果然已经撕去不少，最上面一张显示从今天到高考日还剩179天。

看月份的话感觉还很远，六大六个月，但是换成天数，就感觉179天好像唰一下就会飞过去了似的。虽然倒计时看起来还是很厚，但经钱双这么一提醒，他们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这么久了。

尤伦推了下孙步，说:“你每天撕的时候有感觉吗？”

“咋没感觉啊。”

每撕一张，他都能感到昨天是如何真切地消逝了，而今天也将成为消逝的“昨天”。所以他每天来个大早撕下来，也是为了让这种失落的心情不那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但现在他觉得老钱说得对，他们都太大意了，如果他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又怎么拿得出抓紧学习的紧迫感？

他决定以后都在大家安安静静上早自习的时候撕，就要撕得明明白白的。

“好了，都回过头来。”钱双敲敲桌面，“早上升旗仪式上校长讲的话不晓得大家听进去了几句——”

“他讲话谁听啊。”黎桦转头就又说起了小话，然后又被揪起来了。

“黎桦，来，你重复一下早上校长都说了些啥。站起来！”

黎桦丧着个脸支吾了一阵，也实在想不起来，只要信口胡诌:“校长说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学习上要互相帮助，生活上也要搞好，哦还说了上周的学生违规情况。”最后一点他说得很笃定，然后就对上了同桌要吃人的眼神。

“你就扯吧，你要是写作文也这么能扯，不至于写不够字数！给我站那儿。”钱双又叫了另一个人，“既然说到这里了，裴重苍你上来把没念的检讨念了。”

裴重苍从一摞试卷下边翻出检讨，走之前还不忘瞪罪魁祸首一眼。黎桦作出无辜的表情，小声说:“又怪我，又不是我叫你上去念的。”

昌羿把右手从胸口别到左臂腋下，朝黎桦竖起了大拇指，朋友，你真的很勇。

最终因为小话筒连着线跑不远，在把校长的凳子腿缠了七八圈之后还是落网了。由于参与抓捕人数众多，扰乱秩序的罪魁祸首被围得死紧，哪怕是台上近在咫尺的学生也没看见里边到底啥情况，有的甚至还担心不会就地打死了吧。

“咳咳，总之我错了，我不应该进网吧打游戏，其实主要是因为我妈把家里电脑设置了青少年模式，哦，还有那老板也不应该知法犯法放我进去——嗯，我的行为对同学们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大家千万不要模仿，你们高二高三的都比我大，相信也没有要模仿我的，怎么说那也是我们模仿你们——”

与台下轻松诙谐的气氛不同，裴重苍一点也不想笑。这位骆胡宇同学，他那检讨根本就没咋用上！刚不是说一人两分钟就结束了吗，怎么突然开始临场发挥，你这说一句扯三句的，千字检讨啊，得扯到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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