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欢笑了笑，说:“我发现你很爱看电视，要不你去艺考。”

“演员门槛是低哈。”潘政笑，“也没毛病，反正我这分数上好大学是不可能，拿到艺考去还行，你肯定去北京吧，我也去！”

“你是大孩子了，好多道理不用妈给你讲，你明白得很。爷爷奶奶不爱往外走，你爸是独生子，你要多替他尽孝，晓得吗？你比妈强，妈活这么大岁数，好多事情还没你拎得清，还是你啥都能想到......”

裴重苍喉头一哽，半是惭愧半是安慰地说道:“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是现在准备会不会来不及？你虽然外形上过得去，但你不会乐器，画画唱歌也不是很突出，也不会武术——哎别说跆拳道，你就是去混的。”

“没坏，能穿就行。”

谭景把一卷现金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拉上拉链并捂住，说:“带上，用得上。给你爷爷奶奶的红包我放你书包里了，到了翻一翻。你不是七八号才回来吗，六号那边赶集，你看他们冰箱里缺啥就在集市上买点，别让他们花钱哈。”她捋了捋裴重苍的额发，又抚抚后脑勺，不无感叹地说，“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裴重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安静听着。

“你说啥呢！”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哎我说啥了吗？”潘政装傻，“咋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嘿嘿，哎哟哟轻点轻点~”

坐在最后一排的喻净和乔浔互视一眼，双双无语。单身狗做错了什么，明天谁爱来谁来！我要下车！

潘政左耳戴着蓝牙耳机，抱着两个人的包，支起胳膊看综艺，徐意欢戴着右耳机，综艺嘉宾请的是一群明星夫妇，互相说着套话，借着玩笑揭对方的短，讲着她不感兴趣的恋爱故事，最后再一起吃点美食。

到了介绍美食的环节，潘政指着屏幕里的梭子蟹问:“饿了没，要不要吃夜宵？可惜现在不是最佳季节。”

徐意欢却忽然问:“你考虑过以后做什么吗？”

图书馆十点闭馆，徐意欢等人才出来，上了夜班公交，车上空无一人，他们坐到后排靠车门的位置，徐意欢在里，潘政在外。

早上六点半，裴重苍洗漱完收起牙刷毛巾拖鞋，提起床边前一天就收好的背包和袋子就走，不料出来时发现谭景等在了厅。裴重苍钝钝地朝她点了点头，说:“妈，我走了。”

谭景过来替他整了整衣服，上下打量了下，说:“早就叫你买新衣服，唉，又穿旧衣服去，叫你爷爷奶奶担心。”

潘政点点头，“也是，你上的学校我考不上，那我做厨师？我觉得我对吃还是很有品鉴力的。”他笑指屏幕。

“那我也学那个好了。”

徐意欢看他一眼，“你学个真正想学的吧。”

“没事，反正考表演，演得好就行了，我就上去表演一个跆拳道初学者狐假虎威的故事！”

徐意欢就笑，说:“也行，到时候我陪着你去考试。”

谭景微微一笑，把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叹了口气说:“你真的长大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哦对了，等下出去记得买早饭吃哈，别饿着肚子上车，容易晕车。”

“嗯，晓得了。走了。”裴重苍几乎是逃离了这片伤感的气氛。

天初亮，路上行人尚不多，好多小店回家探亲贴了告示不开张，然而远处竟还有家花店一大早开了门，店老板娘正把花架和花缸往外搬，力气也是真大，小腿那么高小臂那么宽的装满了土和一株铁树的大圆缸，沉肩顶胯吭哧吭哧一个人就搬出来了。

这里算是郊区，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以六层楼的老小区和既住又卖的二层小楼居多，路倒是很宽，车却没有多少。除夕的早晨，潮湿的雾还没有散去，露珠裹着灰尘附在发着锈气的卷帘门上，聚得多了就往下一呲溜，划出一道无足轻重的水迹。

到处都笼罩在雾蒙蒙中，而这家花店在一排大门紧闭的小二层中肆意展示着五彩斑斓的活力，看在眼中仿佛连置身其中的人都带着一种朦胧美。

裴重苍在公交站的金属椅子上，一边等公交一边出神地望着对面的花店，却见老板娘忽然朝马路对面的他招了招手。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又听对面清亮的声音传来:“小伙子，就是叫你呢！看半天了，倒是来帮帮忙啊！”

等的公交还没来，拒绝的话需得大声喊出来，沉默的话只会让对方接二连三地一喊再喊，裴重苍思前想后，鬼使神差地决定过去。

“帮什么忙？”

来到花店门口，生物们散发着活力的味道更明显了，就像置身花园中。其实想想，学校里也有小花坛，却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觉，明明都是盆栽，都是花花草草，原来把它们放在不同的环境就会产生不同的感觉。

老板娘头发不很长，扎了个低马尾，长相较为中性，说话声清亮，言语间却有些霸气，个子高，露出的小臂很结实，不搬花浇水的时候腰背挺得直直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干活的缘故，她只穿着毛衣和长围裙，都已经额头冒热气了，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说:“好看吧？”

裴重苍看看店外又看看店里，说:“嗯。”

老板娘这才真正露出笑意，低语一句“不上当呢”，对他说道:“这么早要去哪儿啊，今天除夕，不和家人一起过吗？”

裴重苍没有闲谈的爱好，重复道:“要帮什么忙？”

老板娘指指店里另外两盆铁树，裴重苍会意，放下手里的礼盒和书包就要进去搬，谁料老板娘单手托起他的书包底，说:“新书包呢，地上脏，放桌上吧。”裴重苍便没放下书包，进去抱起铁树就往外走。

“小伙子力气挺大嘛，脾气也倔得很，不过有时候人还是不这么倔的好，容易撞南墙。”

裴重苍搬完一盆又进去搬另一盆。

“虽然说话少的男人可靠，但话太少也不行啊，憋一肚子坏水谁能看得出？孩子，我又不是坏人，你跟我说两句能怎样，会掉块肉吗？”

裴重苍搬完，问:“还要做什么？”

老板娘过去把铁树挪到合适的位置上，说:“没了，就是见你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那儿发呆，随便跟你聊聊罢了，谁知你小子不领情呢。”

失魂落魄？裴重苍反驳说:“放空而已。”

老板娘拍了拍手上的灰，问他:“吃早饭了吗？”说着进去拿了个三明治扔给他，“一看就没吃，吃吧，上边有标，昨晚超市买的，安全着呢。当我谢你的。”

裴重苍拒绝的话被她最后那句堵了回去，于是安心收下，站在门口看着她忙里忙外，忽然说:“我以前没见过你。”

老板娘撑着腰浇水，说:“是吗，可是我来这里很久了哎，教师节的时候你宗叔还来我这儿给你妈买了束康乃馨回去。小长乐也在我这儿买过花，他妈妈过生日，他别出心裁送了一枝红玫瑰，听说养了挺长一段时间，很上心呢。”

教师节的时候......是啊，谭景也曾经是教师，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他忽略了呢，还有生日，什么时候过的生日他都忘记了，更别说送礼物送花。

老板娘见他又发起了呆似的，便说道:“听说你养了盆多肉，不过快死了，你要不要的话送给我怎么样？”

裴重苍看了眼她花架子上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多肉，说:“你还缺这个？”

“缺是不缺，不过总归是个小生灵，在我手里它会活得更好。”

小生灵，奇怪的用词。裴重苍觉得老板娘本人就很奇怪，他原本以为独自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花店的女人会是人淡如菊的类型，但这人却自来熟得很。通过他们小区的人从而得知自己不奇怪，但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就热情地招呼他——说是热情也不大准确，就是主动中透着股“我很了解你”的高高在上，哦，他记起来了，这人像白翳可。

于是连带着对白翳可的反感，裴重苍抓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

“喂，我告诉你养多肉的诀窍吧，别让它死得那么快，送它的人会伤心的。”

“你又知道它不是我买的了？”裴重苍停步。

“冬天浇水不要太勤，南方空气湿润，半个月一次就行了；多让它晒太阳；生长情况正常就不要施肥。”

裴重苍心道，这跟别的植物有区别？

“记不住的话，记住一点，地栽其实是最好的。”老板娘指指对面，“车来了。”

裴重苍往斑马线跑去，回头瞥了眼被抛在身后的花店，“祎菅花店”，谐音？老板娘已不在外面站着，空旷的大路上只有各色花卉植物茂盛而显眼，那真是开在郊外的花店吗？这里的生意很难做的，为它感到营业额堪忧。

他跑过马路，心想，大概又是体验生活来的富二代吧，人家说不定根本不在意赚不赚钱，就是寻个地儿清净清净而已。

快七点了，宗琴收拾完碗筷出门去图书馆，正换鞋就撞见从外面推门而入的裴重苍，给她吓一大跳。一边提点瞌睡未醒的宗棋吃饭的谭景也吓了一跳，见是裴重苍，拍拍胸脯问:“怎么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是不是身份证没带，还是作业？”

裴重苍已经一头扎进卧室，抓起多肉就跑，出来才喊了声“走了”，一阵风似的又从宗琴身边刮过。

“不用，你就好好准备你自己的考试就行了，我你就放心吧！北京那么多学校，总有一个我能考上的，到时候咱俩还一块吃饭一块上下课一块睡觉。”

潘政呃了一阵，说:“不知道。”他爸妈也问过，当时就是敷衍过去了，“你呢？”

“金融管理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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