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抬头看着暴怒的九厥，呆若木鸡。

是这样吗？师父是这样的吗？一切事情都是这样的吗？凭什么？我做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玉皇观！难道不是为了你们？！

“你到底是谁？”青墟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任何人存在的痕迹。他站起身开推开窗看向了远方的天空，难道是至仙？

“至仙？”那个声音仿佛能够看穿他的想法：“不不不！我只是个造化境而已。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为了宗门不惜和所有敌人作对，可是最后却惨遭放弃的，可怜的造化境啊！你猜我是谁呢？”

“够了……”九厥的火气喷出去，一摆袍袖，却再也不去看他：“你们去吧！”

“嘿嘿！那还用说？他不过一介人仙而已，到时候战场上的人仙都超过两手之数，他有什么底气给你保证？不如信我？信我，则永生！”

“谁？！”青墟猛地睁开眼，真元在周围扫过，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哈哈哈哈！”那个声音却在他的耳边清晰响起：“你说我是谁？你猜猜我是谁？在这个时候，能站出来帮你的，只有谁？”

青羽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师兄我就瞎说的！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师父？我错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我先回房间了，师兄再见！”

在青墟凶狠的目光中钻进房间，青羽猛地关上门，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可怕了？上过大战的人，果然和我们不一样吧？”

听着他喃喃自语，青墟哼了一声，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走进房间，盘膝坐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想要修行，可是却愤恨难平。瓦罐寺和六扇门的倒戈，隐王的出现和合作的失败，师父的呵斥，连续不断的落差，让他的心境越发千疮百孔。

“闭嘴！”九厥气急，看了看门外，一把就拽住了青墟：“为师千叮万嘱不许再提此事，你还要开口你？！隐王竟然与魔宗有所联系，风波楼和此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庄不赐他们？”青羽小声问。

七生已经撑起了真元屏障，将整个房间包裹了起来，防止他们的谈话穿到外面。

“师父，隐王真的没有……”

而青羽的那句话，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父，他不会真的打算……

“可是什么？”九厥突然暴跳如雷，压抑了一早上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指着青墟说道：“若不是你，老夫怎么可能被隐王引至魔宗的面前？势为前驱，终究是你自找的，还不知道错在哪里，执迷不悟！孽徒！”

“行了！”九厥只觉心烦意乱，摆了摆手说道：“此次的马前卒，青墟你是跑不掉了。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魔宗放水，为师也能保你周全！你们两个自寻房间住下，没有我的传唤不得出门。尤其是你青墟，莫要气急上头，再生事端！”

青墟愣了一愣，低下头将眼中的怨愤压下：“是，徒儿遵命！可是……”

两个人离开了客厅到了楼上的客房，青羽还有些悻悻：“从来都没见过师父生这么大的气……师兄，到时候师父不会不管我们了吧？”

“你说什么？！”

“砰！”青墟猛地关上了窗，向后跌了两步：“你……你是……我？”

“嘿嘿嘿嘿……我当然是你，我只能是你。”

“不！不可能！”青墟踉跄着，整个人跌回在床上，真元在体内疯狂运转。丹田里、识海里、经脉、血肉、心脏……

没有！全都没有！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他疯狂地捶打自己的神庭穴，一蓬鲜血便从他的鼻孔中喷了出来，喷射出去几米远，落在地上，鲜红得点着了他的视线。

“我是你，你是我，你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何必呢？”那个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轻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怎么活下去？你就不想知道，怎么杀了李道生？”

青墟捶打额头的动作猛地一顿，一双赤红的眼睛愣住了。

“想靠九厥？别逗了！”那声音嗤笑：“玉皇观如今势如累卵，九厥都自顾不暇，还照顾你？当初他是怎么哄骗你和朔雪宗对着干的？现在结果呢？他又忽悠你第一个冲上去拼杀，还说要护你周全，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不……不会的，师父不会的！”青墟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将头埋在了腿间：“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听你说的！”

可那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继续：“你还叫他师父？他把你当成徒弟了吗？不过是替罪羔羊而已。只不过是见了个魔修一面，就吓得赶紧撇清。你没听见他说吗？都是你，一切都怪你！不然呢？他会怪他自己？”

青墟不由得泪流满面，悲声低吼：“师父……”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们两个是同体的，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不是吗？你死了，我也一起死，我死了，你也一样。我不想死，我想活，你呢？”

“我……我想活！”青墟猛地抬袖擦了一把眼泪，眼中血色越发的浓郁，状逾癫狂：“我要活下去！我要杀了李道生！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对！”那个声音十分满意而兴奋：“杀了他！杀了他！”

两个声音，渐渐在青墟的脑海中重合，他整个人也从癫狂中脱离，身上的真元还在不断运转，可却已经变得平静无比。他就这样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地板上逐渐干涸的血迹，一双眼睛泛着红色的光芒，嘴里不停地，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低声念着同样一句话。

“杀了他！”

……

到了浮云艨艟上，李道生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伸手扶住了雪白的栏杆，看向下方如同海浪般向后翻涌的白云，李道生感觉心旷神怡。

慕容素已经被四长老叫过去，共同商量对敌的安排，柯铃他们也被李道生给偷偷避开，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身后角落唯一的过道处，被自己一把开心果给贿赂了，说好不会告诉别人他就在这儿的师姐。

慵懒地趴在木头栏杆上，纵然前世经历过那么多的游戏攻略，见过了那么多的世界。可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还是让李道生觉得心神荡漾。

行于云上，惯看人间烟火。

所谓天行大陆，会不会说的就是到了最顶尖的境界，便可以在天上如意通行呢？可惜李道生并没有问过游戏的策划组，只能自己脑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多半年，李道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这个世界的人了。

本来他以为，可以随随便便炼点修为丹和经验丹，随随便便修行到至仙境界，然后随随便便和仙姑双宿双栖。唯一的问题就是朔雪寒梅和仙姑身上的千年冰蕊，靠着他的经验和金手指，都不会是问题。

但是镇海大阵的出现，给李道生敲响了警钟。

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绝不是按照程序运行，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会有后台操作人员来debug的游戏世界。

在这里，出现任何情况都不会是偶然，也不会能修复纠正，包括其他的穿越者，以及原剧情的彻底崩盘。

想要在这个世界和慕容素一起活下去，他必须依靠朔雪宗。只有站在更高的起点上，拥有一方势力，才能够应对一切可能的对手。而要做到这一切，首先需要的，就是尽快让慕容素恢复实力，并且保证原剧情的走向当中不会出现任何威胁到他们的意外。

那几段资料片里面能够获取的信息本就不多，李道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而现在，血魔在空泉古墓的算计已经彻底成空。凝心丹没有拿到手，想必会对他的实力产生不小的影响；空泉古墓战斗结束之后，沐州府和周围的其他州府也都没有被牵制住，甚至说毫发无伤都不为过，慕容素跟和尚道士也没有受伤。

那么血魔现在会做什么？

在原剧情的前情被改变的情况下，李道生不知道接下来对方还会出什么样的招数。

不过资料片中，慕容素是提前被拦截在了界逾宗之外，最终被血魔狙击受伤退去。不管是在空泉古墓还是在原剧情的界逾宗外，血魔的目的都很明显。

他在排除影响因素！而这个影响因素，就是慕容素！

慕容素？李道生的手指敲着木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却突然摇了摇头。

血魔已经是人仙层次，就算修为受损，能够有把握挡住各宗的高手，怎么可能没把握挡住慕容素？他害怕的，并非是慕容素，而是朔雪剑！

难道真的是朔雪剑？

李道生的思绪就这样断在了这里，越想越发觉得有可能。

从头到尾，有关朔雪宗的所有灭顶之灾，几乎都是来自于朔雪剑。因为只有朔雪剑，才是真正从上古之前一脉传承下来的神器，唯朔雪宗的宗主才能掌控，并且能够在造化境便发挥出堪比至仙的伟力。

但是也正因为这样强大的威慑力，决定了朔雪宗将会成为修行界所有人心中最大的假想敌。

造化境就能发挥至仙之力的神器，若是掌控在至仙的手里，会是什么样的力量？恐怕朔雪剑本身也属于般若塔那般层次的神器，只不过本身十分特殊，需要功法辅助才能动用。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弱鸡，有点低级，但实际上可能都不知道比第一圣天的九重天高了多少。

就这，第一圣天还不把朔雪宗当成眼中钉？

从欧阳玉战死，到正式剧情中慕容素本应该经历的一切，可谓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朔雪剑，若是朔雪宗本身实力不足，那就是个双刃剑。

那么问题就有回到了最初，如何解开千年冰蕊，让慕容素的实力能够晋升人仙？这才是让慕容素、朔雪剑和朔雪宗全都安全的首要选择。

“师兄……”

一声轻柔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紧锁的眉头也顿时舒展开，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看着面前可爱的姑娘：“彩鸢师妹，你怎么找到我的？”

彩鸢看着李道生，心道柯铃说的果然没错，李师兄自己一个人心里不知道承担了多少的重担，可是平时却从不让我们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熟悉的笑脸，彩鸢突然很心疼。

想到这里，彩鸢温柔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因为趴在栏杆上有些褶皱的袖子，轻声说道：“师兄这些天陪宗主在承天京辛苦了，我们给师兄准备了些吃食。”

“真的？”李道生倒是有些意外。

彩鸢脸一红，不好意思道：“当然没有师兄你的手艺好，但也是我们的心意……”

李道生呵呵笑着，跟彩鸢一起走出了角落，说道：“你别看我喜欢做点小东西，我自己对吃是不怎么讲究的。我觉得吧，但凡是能入口的食物，都有其可取之处，这样就已经足够算得上是美食了。更何况做菜的乐趣在于心意，出自你手，入得别人之口，这就是最值得的地方。”

“那师兄你……”彩鸢很想问，给宗主做饭值得吗？可是终究还是没问出来，摇头说道：“算了，先过去吧！柯铃和钟师姐也在。”

“我这儿还有芽黄酒。”

“那太好了！”

两个人上了阁楼，来到了朔雪宗弟子落脚的楼中，推门进去，却吓了李道生一跳。

“师兄你回来啦！”

“师弟，回来了？”

“你们这是……”他看着楼中站着的许多女弟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粗略估计，这得有上百人了吧？

柯铃上来推了他一把：“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我要关门了！”

“哦……”李道生有点纳闷地进了门，难道他们今天是要集体表白，让我挑吗？非诚勿扰可还行啊！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柯铃将门关上之后，这些弟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李道生的眼神，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感情，让李道生实在是有点不适应。

“各位师姐师妹，你们这是干嘛……”李道生咽了咽口水，有点拿不准了。

游戏攻略里，没碰到过这种啊……

下一刻，大厅中的上百名女弟子却纷纷拱手起来，对着李道生弯下了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欸？”李道生彻底蒙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彩鸢直起腰来，笑着说道：“师兄，我们都知道了！”

“你们知道什么了？”李道生懵逼，你们知道，我不知道啊！

钟盈带着众弟子起身，说道：“她们都知道了，是你设计揭穿了姚琴这些人的罪行，是你借机从宗门骗走了卫长风，是你在沐州保护了宗主，开启了镇海大阵，算计了朝廷和瓦罐寺。如果没有你，朔雪宗将会面对太多的危险，可怜我们之前还一直以为，朔雪宗能够千秋万代，真是无知者无畏……”

“哈……哈哈！”李道生满头大汗：“你们说这个啊……”

还好推行历练资格奖励制度的事儿没暴露，否则就真的一场空了。他做的这些暴露也就暴露了，顶多就是以后在朔雪宗人见人爱，真正改变制度，才是能够让朔雪宗恒久兴隆的根本，是慕容素振兴朔雪宗的根基。

“其实，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不值得各位师姐师妹这一礼的，不值当！”说着，李道生拱手向着周围的所有人回了一个大礼。

钟盈却说：“今天到这里来的这些弟子，都是朔雪宗最忠诚的弟子。他们代表着各个峰头，各个修行境界，带着宗门所有弟子的感谢，你可不能说不收的。”

“收！当然收！”李道生挠了挠头：“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柯铃表情一僵，悄然转身。

李道生一把拽住了她的后脖领：“好啊！我就知道是你！说，是不是你又喝多了？”

柯铃掰开李道生的手，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又怎么了？你敢做，还不许人说吗？”

“我就没看见过你这么理不直气也壮的。”李道生都气笑了：“以后别想从我这儿再拿芽黄酒！”

“啊？”柯铃顿时讨好：“我错了，下次绝对……”

这个时候，一名通明境界的师姐突然问道：“其实我有点不明白，师弟明明为圣宗做了这么多，可为什么从来都不想让人知道？难道……是害怕我们都看上你不成？”

“咯咯咯！”周围的女修闻言都是笑了起来，不过看向李道生的眼神也都是充满了戏谑。

李道生腼腆一笑，说道：“其实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做一个跟在宗主后面，吃吃软饭的小白脸而已啊！”

青墟猛地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青羽，眼中充满了血红。

“笨！”九厥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徒弟，简直恨铁不成钢：“风波楼和魔宗有所联系，我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若说是因为隐王而得知，这不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曾经与隐王私会？这件事情决不能泄露分毫，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青墟和青羽心情都是有些低沉，点头说道：“知道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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